第259節
“咕?!币宦曉诩澎o的房間里回蕩著,聲音格外大。肖蘭時:!糟糕! 然后衛玄序用修長的指節捏起勺子,粗略地在碗里攪了一下,遞送到肖蘭時的嘴邊:“吃?!毙ぬm時一愣。 緊接著,還沒等他肚子里“你算哪個”這四個字兒蹦出來,衛玄序的勺子就不由分說地、硬是懟到了他的嘴邊,那粥本來就是燙的,勺子是瓷,碰到肖蘭時嘴唇的時候,肖蘭時下意識被燙得渾身一顫。 本能地身體向后縮,抗拒。 可衛玄序絲毫不理會,舉著勺子,強硬地撬開他的嘴唇,然后向上一提,將勺子里的飯用力塞進去。 肖蘭時搖晃著腦袋極盡抗拒,可衛玄序旋即又捏住了他的下巴。 于是那口guntang,大半都以一個極其屈辱的姿態進了肚。 少部分由于肖蘭時的掙扎,嗆在唇角,也弄臟了衛玄序的虎口。 等到衛玄序確認肖蘭時都咽了之后,他才肯松開手。 “咳咳咳——!” 肖蘭時雙手被綁在身后,只能彎著腰,像是個熟透的麥子般低下頭,一下一下劇烈地咳嗽著,兩三下,就嗆紅了臉。 然后衛玄序淡淡的聲音就飄起來:“怎么吃得這么急?”肖蘭時:? 他難以置信地微微瞥起眼睛,衛玄序一臉的云淡風輕,仿佛剛才那口飯,當真一點兒都和他無關。 “你有病還是我有???” 衛玄序毫不猶豫:“你?!?/br> “我——!”我說不過你。 然后氣得肖蘭時叩叩叩又開始猛咳,咳得他整個人的臉都紅成一片。 片刻后,衛玄序看著他,眉間似是不忍道:“好了?!?/br> 肖蘭時:“咳咳咳——” “我放過你了?!陛p輕的一句話,語氣聽上去像是什么菩薩大發慈悲。 肖蘭時立刻回嘴:“什么叫你放過我了?” 衛玄序沒答話,站起來轉過身,將所有的三個小菜都擺在肖蘭時的面前,利利索索地碼成一片。 肖蘭時突然想起來:“你不會是因為我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問你那句‘想不想我’,特地找了這么個機會向我報復吧?” “不知道?!毙l玄序又在碗里攪動了一勺,往前遞送。 “什么叫不知——”肖蘭時沒說完,嘴唇上又被溫熱的勺子堵上了,這次衛玄序暗中放了冷氣,替他褪去了白粥里頭的熾熱,溫熱正好,里頭紅棗的甘甜后知后覺地漫上來,布滿了他的唇舌。 白米飯和蜜棗兩種味道融合得恰到好處,既沒有太過甜膩,也充分將粥米自身原本的一股清香凸顯了出來,嘗上去,不是尋常的做法。 肖蘭時贊嘆一聲:“好吃的。誰做的?” 衛玄序答:“我做的?!?/br> 旋即,肖蘭時立刻:“喔喔,怪不得那么難吃?!?/br> 衛玄序的臉忽然一黑。 然后似是生悶氣般得把碗向腳邊一擱,磕出來清脆的聲響:“那就扔了?!?/br> 肖蘭時立刻笑起來:“逗你的。好吃著呢?!?/br> “……你到底吃還是不吃?” “我當然吃啦小笨蛋?!?/br> “……小笨蛋叫誰?” “小笨蛋叫你?!?/br> “……” 衛玄序的臉越是陰沉,肖蘭時愉悅的笑聲就越是響亮。他小手小腿都被結結實實地捆成一團了,還是不忘小嘴叭叭叭地一個勁兒逗他。 其實他說的笑話并不好笑,取弄人的詞兒放在外面,也都是最下等最無趣的,可也不知道為什么,衛玄序就回回都中。 他一開口說個什么,衛玄序就嘟嘟地自己個兒開始瞥起小眉毛生悶氣,把自己氣得鼓囊囊的。像個小河豚。還是會一直生氣的那種。好可愛。 然后肖蘭時就笑著吃氣鼓鼓,但不得不繼續的衛玄序給他喂的飯,還故意挑著一雙笑眼在衛玄序的臉上亂看。 衛玄序始終皺著眉頭,刻意躲他的目光。 “你到底在看什么?”話音未落。 肖蘭時突然:“衛曦?!?/br> 衛玄序沒什么好氣:“又怎么了?” “我愛你?!?/br> 由衷地。滿盈地。莫名其妙地。 四目相對,肖蘭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說。 粥好甜。 ◇ 第208章 不能是表白 摩羅又開始下雨了,外頭的天氣都陰沉得厲害。 麻娘的屋子門窗都是緊閉著,風吹不透,但空氣中厚重的濕氣貼著墻縫就鉆進來,她這間屋子總是壓得低沉。 “叩叩?!毙ぬm時站在門外,好有禮貌地敲了兩下。 緊接著,里頭傳來麻娘悶悶的聲音:“誰???”語落,還伴隨著兩聲深重的咳嗽。 聽上去,不太好。 “我。你英俊可愛風流倜儻人見人愛的肖月來看你了,方便嗎,婁前輩?” 聞聲,里頭又響起兩聲疲憊的哼笑:“我人老珠黃啦,英俊可愛風流倜儻人見人愛的肖公子,如今怎么舍得得空來見我?” “還能怎么樣?想你了唄?!闭f著,肖蘭時就一把推開了門。 讓他感到詫異的是,屋子里的煙草味淡了許多,如果不是仔細嗅聞,幾乎也聞不見什么味道。 這放在以前,那是絕不可能的事兒,麻娘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把她那支寶貝煙槍掛在脖子上,一天到晚,只要她出現,空氣中就會飄起一種脂粉和煙槍混合的味道,不算刺鼻,十分特別。 肖蘭時繞開屏風,一面走,一面說:“婁前輩的煙槍呢?” 語落,他終于見到了終日不愿出門的麻娘。 和往常一樣,她整個人都依靠在墻角里的那只巨大藤椅上,半在身上耷拉著幾件輕薄的衣服當做被子,蛇尾從藤椅上垂下來,盤旋在地上。 因為外頭下雨的緣故,沒有陽光透進來,屋子里,麻娘也沒點燈,黑壓壓的一片。 但麻娘的皮膚卻格外白,白得可怕。 那種白色,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膚色,更像是……更像是已經死去了一會兒的人尸體上應該有的慘白。 聞聲,麻娘偏頭看他,凄慘一笑:“抽不動了?!甭曇艉脝?。 肖蘭時關切地說著:“婁前輩又憔悴了許多?!?/br> 麻娘哼笑一聲:“從哪兒看出來的?不知道見著姑娘,嘴里應該說點兒好聽的嗎?快呸呸呸?!?/br> 肖蘭時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但最后還是順著她的意思,假裝在地上呸呸兩下。 “這才對?!甭槟飶谋叹G色的輕紗褂子下探出一條手臂來,似乎像要坐起身來,但掙扎了兩下,撲得一下,整個人又重新癱倒在藤椅里。整個人軟爛得像是被人從頭到尾抽筋拔骨,坐也坐不起來了。 見狀,肖蘭時連忙眼疾手快地攙扶著她:“哎呦,婁前輩您都這身子骨了,就別撐著了。誰不知道誰啊?!?/br> 麻娘轉頭笑罵:“說什么屁話呢!”說著,轉而又問,“聽外頭人說,你被黃先生抓了?怎么回事?最后怎么又放出來了?” 肖蘭時簡單交代了兩句,其中的細節尤其是關于小百合的部分,全都刻意地抹去。 只簡單說著:“我在金麟臺上學的秘笈,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用在摩羅戰場上了唄,一開始把你們摩羅那些舊部嚇得不輕,后來發現我這人沒什么危害,就把我放了,現在爭著搶著哄著騙著還說要讓我當什么將領?;逇?!” 麻娘笑著:“呦,那是好事啊?!本o接著又是一連串粗重的咳嗽。 肖蘭時皺眉望著麻娘,盡管他腦子里拼命想說什么話來緩解氣氛,可她現在這幅模樣,無論說什么,都像是不痛不癢的安慰。 就在前不久,肖蘭時剛見到麻娘的時候,她一個人cao持著偌大的一個醉春眠,在人群中三言兩句就解了人的困境,那笑里藏刀八面玲瓏的模樣,就好像秋菊一樣哪怕蕭瑟在寒風里,卻依然怒放逗弄寒秋,讓人有種她就算深處在泥潭里也永遠都不會倒下的錯覺。 現在才過去多久?她突然之間就好像變成這幅模樣了。 有的時候肖蘭時真不知道是日子過得太慢還是過得太快。 緊接著,他轉頭望見麻娘滿是殘破鱗片的蛇尾旁,擺放著一只只打開的盒子,有像是妝奩一般精致的,也有像是哪個突然搶了路邊乞丐的破木頭,它們都橫七豎八地擺在地上,開著蓋子。 肖蘭時隨口問著:“那是什么?” 麻娘:“你是問什么?” 肖蘭時用下巴示意了下:“地上的那些?!?/br> 麻娘:“喔。早些年積累下的東西,好久不看了,翻出來找一找。你有看得上的么?隨便拿去幾件喜歡的就是了?!?/br> 肖蘭時笑起來:“您這話聽上去跟說遺言差不多了?!?/br> 麻娘也玩笑:“你看我現在這樣,能不像嗎?” 肖蘭時搖搖頭,沒再接話,隨手從麻娘地上的那些珠寶盒子里翻找,打眼一看,那里頭幾乎什么都有,有價值連城的金玉懷珠,還是兩顆疊在上好的綠翡翠上,肖蘭時記得,哪怕是金麟臺從家大小姐頭上,也只不過有一顆金玉懷珠。 說不定以后在路上逃亡能用上。 想著,肖蘭時隨手從地上把那支簪子撈起來:“其他的我不要了,就拿這一個吧?!?/br> 麻娘看了一眼,拒絕得干脆:“那個不行?!?/br> 肖蘭時笑著搖晃了兩下:“怎么?剛才不是還說讓我隨便拿嗎?這下我只不過看上了一個值錢的,婁前輩就要反悔了?!?/br> 緊接著,麻娘從翠綠色的袍袖中伸出來一條慘白的胳膊,有氣無力地從肖蘭時手中奪回:“這是我一個故人的?!?/br> 這話一說,肖蘭時突然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有故事?” 麻娘知道他話里沒放什么好屁,白了他一眼:“女的?!?/br> 沒想到肖蘭時臉上揶揄的笑更濃:“那也不一定不是?” 然后麻娘又瞪了她一眼:“這是人家遺物?!?/br> 肖蘭時突然一愣。 然后麻娘好好地將簪子橫在眼前打量,就算是屋子里的光線低沉,借著窗戶外頭不算明亮的光線,也完全能看出來這支簪子有多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