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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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沒發誓,到了日落時分搭好帳篷唐辛便明白了,說不好真是他說的那樣。 一共帶了兩頂帳篷和三個睡袋,她的那個早就分給了同行那位老爺子,老爺子和鄧老歇在一頂帳篷里,她便要和石玉在一起。 不止睡在同一頂帳篷里面,還要睡在同一個睡袋里面。 勉強能擠得下,也就是勉強。 唐辛讓他叫飛機來接,她要回去,石玉當著她的面打了電話,約好了明天中午。 她懂,夜里飛機進山不安全,可是……她也不安全呀。 第265章 山語 趁著三人在外面喝酒,唐辛一個人在帳篷里上藥。 兩道疤痕形成時間過久,只能先做手術磨平,效果還無法盡如人意。 這事她在咨詢時就知道,怨不得誰,是她自己的原因。就是后期麻煩,需要每天抹藥幫助疤痕逐漸變得平滑如初,再去貼近原有膚色,需要長期不懈的堅持。 其實還有一種較為簡便的方法,植皮,唐辛思慮再三,沒敢。 脫掉褲子一看,被雨水淋濕又被濕衣物浸得太久,疤痕處不止皺巴巴的紅里泛白還沾著泥沙,怪不得總是癢,還有摩擦帶來的輕微痛感。 隨身帶的水肯定不能擦身浪費,唐辛也忍受不了這份煎熬,想起山中溪水清澈見底離得又近,換了條短褲提著照明燈一瘸一拐就出去了。 就是沒想到溪水這么涼,白天被充足日照曬過的水涼爽宜人,現在凍得她直打哆嗦。 晚間的山林里,萬物皆有聲。 水流,清風,葉動,蟲鳴。 越是如此混雜越顯得分外寧靜,越能分辨清晰每一道聲響,起伏錯落仿如交織成山的語言,于這靜夜低吟淺訴。 身后窸窣有聲,由遠及近,就像蜿蜒于草葉枯枝的蛇。 唐辛把濕透的方巾纏于手掌,攥緊了登山杖,聽著聲音近在咫尺嚇得心咚咚急快,猛地往后掄過去。 蛇沒打著,倒是恍惚看見黑影一道,嚇得一連揮了好幾下。 石玉退到安全距離,看她閉著眼睛亂打一氣。 燈掉進水里,隨著水流上下浮動,原就不算亮的燈光瞬間暗淡下來。 打不動了,呼哧帶喘,石玉這才踱過來,彎身在她面前,忍著笑問:“打什么呢?” 唐辛倏地睜眼,驚魂未定四處亂看,確認沒有以為的危險才緩緩朝他看去,顫著聲說:“蛇?!?/br> “打著了?” “沒有?!?/br> “怎么沒叫人呢?” 唐辛望著他,被他握住手拿走手杖時指尖還在顫抖,嘴唇也在抖。 她根本就沒想起來還能呼救,或者說當時已經嚇得發不出聲來。 石玉坐她身旁,瞅了眼月光下白得發光的腿,撿起水里滅掉的燈。 知道她去做修復是一回事,看到是另一回事。 其實那天晚上就看見了,也摸到了,說不出來是個什么滋味。 他也沒法說,畢竟他曾說過讓她把疤痕修復好,女孩子都愛漂亮,唐辛尤其是。才剛二十幾歲,沒必要頂著一輩子,一輩子那么長,她還這么年輕。 總有人以過來人的身份說年輕人容易犯錯,可唐辛并沒有犯過什么錯,在這件事上尤其是,非要講出個一二三來,無非沖動又義氣,傻氣又執著得有些可愛。 他不能一邊享受著石墨給他帶來的作為父親的快樂,一邊去指責她,沒這個道理。 哪怕最初知道石墨的存在時他也有過情緒,卻也只是那么一瞬間而已。如果非要說錯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如果當年他沒和她上床,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惜,這個世界上不止沒有后悔藥,也沒有假設的如果。 整天如果這樣如果那樣,日子就甭過了。 更何況他們倆要離婚,他沒有置喙的立場。即使夫妻,也當尊重正確的選擇。 可偏偏就是在要離婚時她對這兩道疤下手,才顯得更加刻意,刻意彰顯與他切斷一切。 齊無為就曾說過他對兩個人的關系沒想明白,讓他再好好想想。石玉當時沒承認也沒否認,他心里怎么想的向來不會與任何人分享。 后來,想明白了,他們倆成了現在這樣。 那就離吧,抻著她沒意思,反而生出怨恨來。 離了,才能打回原形。 不是有那么句話說嘛,距離產生美,先通過社會關系的剝離從心理上改變固有形象,重新再去看看彼此。 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也留不住。 強留下來最沒意思,這么沒品的事,有生之年他還真沒干過。說出去,惹人笑話。 坐得久了,便能視物,心也靜下來,唐辛忽然覺出冷來,打了個激靈。 石玉問她洗完了沒有,唐辛糾結半天無奈地說:“冷,洗不了?!?/br> 合著在這兒坐了大半晌,內心掙扎還沒結束,那就是想洗。 石玉把她手上纏的方巾摘下來,投在水里重新打濕,一手握住大腿,一手直接往上擦拭。 溪水直接淋在皮膚上面,激得唐辛直叫,一把抓住近前的肩頸,邊捶邊叫:“松手,石玉,你松手,我不洗了——” 他的聲音比她低,卻沉沉落入耳中,成功截斷她的話。 “洗都洗了,不洗不就白遭罪了?!?/br> 聽著,就像人們最常說的來都來了。 道理她都懂,可是真的冷,是冰冷到骨頭縫里的那種,就好比站在上京冬天的寒風里,裹著雪。 不,比風雪還冷,像針一樣細密地扎進皮rou里面去,反復戳刺。 不一會兒就麻木了,連知覺都沒了,整條腿都是僵的。 他還嫌不夠,問她:“肚子洗不洗?” 說著就要幫她似的,唐辛連忙搖頭,“不!” 特堅決,“絕不!” 不是怕羞,是怕冷。 后來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知道! 再一想也對,她過生日的那天夜里,他們倆什么沒見過,不止見過,摸也摸了,親也親了,除了沒有實質性的進展,比哪一次交流得都更加徹底,大燈開了徹夜,誰也沒想著去關掉,真是……令人絕望又歡愉的該死的交流。 石玉這才把她帶出來的東西全部收拾好,又問:“抱你回去?還是背回去?” 不過十幾米遠,唐辛想說自己走,再一想這種時候矯情個什么勁,抬手掛在他脖子后面。 她再也不想讓他背她了,也不想再頂著他,這人,真的討厭死了,那張嘴該找根針給縫起來。 今晚!他要是再敢亂說話,她就把隨身帶的針線包拿出來,給他縫個嚴嚴實實。 石玉橫抱著她往帳篷走去,唐辛忽然小聲問:“這里……是不是有蛇?” 特別小心,特別嚴肅,巴掌大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閃爍,明顯的害怕,直往他懷里縮。 有,前兩天他還見過,卻說:“哪兒來的蛇,剛才是我,要不是我躲得快,也得和你一樣變成一條腿。剛好,把咱們倆捆在一塊兒,能湊出一雙好腿來?!?/br> 第266章 難受 石玉把人放下,轉身又出去了,酒還沒喝完,兩位老人還在繼續,他不能留在帳篷里。 留著也不合適,唐辛要抹藥。 這種時候別招惹她,對彼此都沒好處。 每次親昵她都配合,看似心懷坦蕩無愧于天地,實則每一次過后心里的抵抗都會變得更強。 不是她逆反,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私心里的自己才是最首要的那一個,只有自己心里痛快了才能再去想其它。 唐辛的心里對他有思維定式,認定的事誰都打不破,只有她自己可以。他能做的,就是往后退,退到她認為安全的距離。 帳篷里的人影一直坐在那里,看著早就應該上好藥了,依然沒動。 還是鄧和有先說:“今兒就喝到這兒吧,歇了,明天一早起來再喝,喝好了就回去了?!?/br> 轉而又向老人道了番謝,兩人提著酒回到帳篷里又聊起來。 石玉獨自又坐了一會兒,抽了根煙。 他沒催過鄧老回去,心里想過,就在剛才。 一是因為唐辛走路費勁,二是回去離婚,想好了就做,別再耽擱。 日子久了容易生變故,人心最易搖擺不定。 要不說是忘年交呢,他沒提,老爺子已經替他做了決定。 這趟出門的日子太短,十年前兩人也出過一趟門,玩了將近兩個月才回上京,那才叫盡興。 以后有機會再來,日子長得很,只要想就有機會。 進到帳篷才發現唐辛已經睡著了。 擱在以前,她會一個人鉆進睡袋里面去,壓根就不帶想他的。不知道是因為太累了還是避諱,盤腿坐在那里,腦袋一耷拉就睡了。 就像玩得正起勁的小孩子,玩著玩著就去會周公了,維持著玩時的姿態。 石玉坐她面前,拍不是,叫不是,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突然腦袋一垂把自己嚇醒,忍笑扶了她一把。 “睡吧?!笔裾f著站起來,把睡袋打開,向她示意。 唐辛呆坐著還沒完全醒,看著他躺進去。 暈暈乎乎仿佛看到了兩個腦袋,石墨扎在石玉懷里,兩個人在說話,一邊喁喁細語一邊開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