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節
論推演的能力,林玄遠在自己的弟子之上,可是他這個弟子勝就勝在比他們多了往后十幾年的經歷,更多了前瞻性。 許多事情或許在前一世她就已經見過答案,從答案來反推,應該比他們更容易得到過程。 對老人的這句話,蕭應離倒不意外。 林玄道,“殿下如今手中有什么金屬礦石,不妨全都送過去給她?!?/br> 蕭應離正要點頭,林玄又道,“殿下自己不妨也親自去一趟?!?/br> 讓殿下親自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岑將軍在聽到這句話之后,本能的就想要反對。 殿下身在城中,有他府中的守衛他都不覺得他的人身安全就一定得到了保障。 如果出了城到百里之外去,那就更加沒有安全可言了。 可是,他要想起自己要反對的人是麒麟先生,一時間又說不出反對的話。 何況,他看著身旁的殿下,都覺得對先生的這個提議殿下自己也是十分意動的。 果然,林玄說完,蕭應離便立刻道:“好,那我就親自去一趟?!?/br> 陳松意此去已有三五日,盡管知道她在游天身邊沒有受傷,每日還在忙碌著照顧傷員,或許還在探尋那座城的秘密,可是蕭應離還是希望能夠親眼見她安好。 于是,他立刻便轉身回書房,寫下了手令讓岑將軍去安排,準備等東西一到,帶上人就跟送東西過去的隊伍一起前往他們在草原上駐扎的那一處。 兩人離開之后,房間里再一次只剩下林玄跟陳鐸兩人。 陳鐸收拾起了棋盤上凌亂的棋子,表情欲言又止。 林玄看見他的神色,對他和煦地道:“有什么話不妨直說?!?/br> 陳鐸這才道:“先生讓殿下親去,就不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險?” 林玄搖頭:“我那師弟跟松意都在呢,無事。何況——”他說到這里頓了頓,重新拈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盤之上,“此事的關鍵怕是還要落在殿下身上啊?!?/br> 聽著那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昭示著又一局艱苦卓絕的對弈要開始,陳鐸的心緊了緊,然后跟著下了一棋。 照他看,先生的話也不難理解。 厲王殿下是天命所鐘,這種難以破局的時候有他在,必然更容易找到破局的線索。 而且,外有著神醫之名的游天,城中又有先生坐鎮,只是離開這一段時間,應當是不會有事的。 翌日,天剛蒙蒙亮,負責往百里外的駐扎點運送物資的軍隊就已經集結在了城門口。 運送物資的士兵覺得今日隊伍中有些不同,一是他們這次帶去的物資特別多,特別重,二是隊伍中有幾個他們并不熟悉的人。 盡管跟他們一樣,這幾人都穿著同樣的鎧甲,但就是有些許不同。 岑將軍治軍嚴明,因此哪怕是在等待城門開啟的時候,隊伍中的眾人也沒有交頭接耳,只是以目光進行交流—— “隊伍中間那幾個是什么人?是從哪里新調過來的嗎?” “真是的,就算衣服穿的跟我們一樣,那氣質也不一樣。還有,今天的箱子這么沉,里面裝的是什么?” 沒有答案。 而等到城門一開,城門的守衛檢查過他們的出行令牌,隊伍就朝著目的地出發了。 他們出城是最早的,盡管運送物資行進的速度并不快,但是等穿過哨所抵達草原的時候,天也不過才大亮而已。 在這支隊伍離開城中的時候,主官也得到了信。 這些時日他睡得晚醒得早,精神消耗不小,眼下都帶著青黑的顏色。 聽到匯報,他只在還點著燈臺的書桌前抬起頭來,蹙了蹙眉問道:“那邊要了什么東西?今日派出去的人怎么那么多,那么大動靜?” 他的下屬在旁邊躬著身,聞言答道:“聽說是游太醫要的一些金屬,在那座城中有會散發毒素的劇毒物,引發了前番筑城的士兵跟工匠的怪疾,游太醫要試一試用金屬鑄造容器來阻隔毒物?!?/br> 主官聽著眉頭一跳。 對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岑將軍沒有刻意隱瞞,所以哪怕他坐鎮城中沒有親身過問,也早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他按了按眉心,“所以說,先前那一波襲擊我們這里沒有出事,也不是就沒事了……” 在外頭那里可埋藏著劇毒物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敝鞴偬謸]了揮,示意自己的下屬退出去。 眼下他們也沒有別的可以做,就只能相信游太醫了,所以他要什么,便讓岑將軍給他什么,他這里也愿意開方便之門。 草原。 今天身體大有好轉,洗漱過后鉆出營帳等著早食的游天活動了一下筋骨。 正在想著是不是差遣兩個還能活動的護衛,或者讓陳松意親自去獵兩只兔子回來加餐,就見到今日運送物資過來的隊伍朝著這邊來了。 他目光一凝,放下了抬高的手,看著隊伍帶起的煙塵,覺得今日來的人數比往日要多一倍,而且在隊伍中拖著的還有好幾口讓人忽略不了的大箱子。 正在游天思索的時候,陳松意回來了。 她一回來游天便聞到了血腥味,于是轉頭朝她看去,就見她手里拿著兩只剝了皮的兔子。 一時間,游天只覺得哪怕自己沒有提,她都先去捕獵了,跟她一起可真是省心啊。 那兩個去撿柴燒水的護衛也看著從遠方來的隊伍,忍不住停下了動作,下意識道:“怎么這么多人……” 陳松意看著那些箱子,猜到了里面裝的是什么,于是說道:“帶的東西多還不好嗎?都是送來這里的,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吧?!?/br> 伴隨她的話,游□□兩人揮了揮手,兩名護衛便接過了她手里拿著的兔子。 然后,師叔侄二人就站在原地等待運送物資的隊伍過來,在他們面前停住。 今天帶隊的仍舊是那位參將,這幾日下來,兩邊都已經熟了。 參將在馬上對他們點了點頭,然后命敏將士把他們帶來的箱子解下來,搬到營帳中去。 在這里幾日,陳松意他們又整理恢復出了幾個營帳,正好可以堆放物資。 她看了一眼抬到面前的箱子,對抬著東西過來的人道:“跟我來?!?/br> “是?!?/br> 陳松意腳步一頓,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不過還是帶著這幾人往其中一個營帳走去。 在搬動的過程中,她都聽到了金屬在箱子里面撞擊的聲音,便知道岑將軍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將她的話轉達給厲王殿下了。 只是不知道這些金屬里有沒有她要找的目標。 她想著,站在營帳中看著他們把那些箱子抬進來放下,然后絕大多數士兵都退了出去,只有最開始應話的四人負責擺放,還停在這里。 她的目光掃過一字擺開的箱子,隨手打開一個,看到里面放著的金屬。 它們有些相似,有些截然不同,有些光亮,有些暗沉,一時也難以分辨名稱,陳松意于是直起身,向面前帶頭的士兵問:“就是這些了嗎?” “就是這些了?!睂Ψ酱鸬?。 那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吸引了陳松意的注意。 她的目光落在對方的臉上。 這聲音是她熟悉的,可臉不是。 在她猶疑的時候,站在她面前的將士已經對她笑了笑。 一看到這個笑容,再看他的眼睛,陳松意三分的懷疑就已經變成了十分的確定:“殿下?” 蕭應離沒有否認,她便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她的反應沒有蕭應離想的那么高興,他甚至看得出她的身體有些緊繃。 陳松意本能的不希望他到這個地方來,不想他向可能死亡的命運靠攏。 但在見到面前的人有些疑惑的神情時,她還是忍住了這些話,目光再在他身后的三人身上掃過,認出了他們是哪幾個天罡衛。 沒有多說其他,陳松意對四人點了點頭,讓他們暫時留在這里,自己便出去了。 而戴上了面具易容過來的蕭應離跟他的天罡衛在營帳中,就聽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對著參將說道,“辛苦巫參將了,我們這邊人手不足,要留幾個人下來?!?/br> 參將回答了什么,陳松意又道,“不用多,就營帳里那幾個就行,回頭等完事,我再讓他們回去?!?/br> 見她把他們留了下來,蕭應離心中才一松,然后聽到外面聲音離開,才見營帳的簾子一動,她又再一次回轉了過來。 “參見殿下?!标愃梢庖换貋?,就要在他面前下跪行禮。 蕭應離一伸手就扶住了她,沒讓她跪下去:“不必多禮?!彼f完又迅速道,“我此番過來,先生跟城中的岑將軍都是知道的?!?/br> 總要先說明,他不是誰都沒有告知就這樣混進隊伍中過來。 陳松意沒有問師父怎么就沒攔著你,只是點了點頭,然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在這邊做的是男裝打扮,換洗衣物也是運送物資的隊伍送過來的,眼下看著就是個少年軍士。 蕭應離有幾日沒有見她,此刻見她安然無恙,身上并沒有傷,這才分了注意力在她這身裝扮上。 盡管她未施粉黛,在這臨時的駐扎地中生活,又要照顧傷員,也不可能打理的像在日常生活中一樣整潔,可落在蕭應離眼中,還是讓他心頭微動。 陳松意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在嘆息之后只是向他勸誡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我知道殿下急于破解怪疾之謎,想要處理掉城中堪稱禍害的毒石,但城外到底情況不明,可能有危險,下次殿下還是不要輕易出城了?!?/br> 他是驍勇善戰沒有錯,可是現在的敵人跟他在戰場上遇見的并不相同,陳松意很不希望他在這個時候受傷。 面對她的勸誡,蕭應離沒有過多的解釋,更沒有提到自己過來還有另外的心思,只是應道:“我知道,之后行事我定會謹慎,只不過這一次先生也建議我過來一趟,或許我能幫上忙?!?/br> 聽到這話,陳松意才抬起頭來看向他,見他仍舊頂著一張自己陌生的臉,只有那雙連形狀都改變了的眼睛看著還有幾分熟悉,心中便大概猜到了師父的用意。 師父曾經看過她的記憶,在當中或許也看到了有關于厲王殿下的片段。 他既是與這種毒石關聯最強的人,那么他身上延展出去的命運,也最有可能牽系到可以克制毒石之物。 聽到外面的聲音已經歸于安靜,那些送物資來的隊伍應當是徹底撤離了,陳松意才說:“我去叫小師叔過來吧?!?/br> 蕭應離頷首,而原本在等待早食的游天在聽到厲王親自過來,等在了帳中之后,便放下了那快要烤好的兔子,先過來見禮。 跟全須全尾的陳松意相比,游天身上的傷勢就比較嚴重了,跟隨蕭應離一起來的幾名天罡衛在看到他身上的傷之后,甚至懷疑游天是怎么還能保持行動能力的。 游天沒有在意他們的眼神,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幾口箱子上:“這就是殿下手里擁有的金屬?” 第287章 “不錯,城中有的都在這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