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
山腹中的空氣潮濕,水仿佛能凝結成實質。 被她拉著手沒有掙脫,安靜地跟在她身后的蕭應離鼻翼微動,嗅了一下空氣中的氣味:“有沒有聞到……” “有?!?/br> 陳松意簡短地答道。 空氣的潮濕不光是因為雨季,也不光是因為這里是在巴蜀的山中。 她維持著把厲王護在身后的姿勢,朝著被礦石的幽光映照的池子走去。 那些池子像是已經干涸了,在干涸之前,里面裝的大概是大量的血水,池底現在凝結的血垢呈現出烏黑的顏色。 而在池壁上還有很多被腐蝕的痕跡。 她的目光在這些已經被廢棄的池子上掃過。 有一些畫面碎片或許是因為某種強烈的痛苦或者執念停留在了這里,閃現在了她眼前。 因為她在血池前停住了腳步,所以蕭應離也停下了。 而他跟她不一樣,他沒有她那樣的眼睛,從這些池子里看不出更多的信息,他便注意到了其他細節。 山洞開鑿的痕跡比較久,但是這些池子卻是新近建成的,建造的手法很是粗糙,顯然沒有打算使用太久。 池壁上腐蝕的痕跡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剛才在前往這里的路上,那些血蠱的載體被炸開、蠱蟲飛濺到墻上,留下的就是類似的痕跡。 所以說,剛才那些人就是從這里被放出去的? 而除了池子,他還注意到在更角落的地方放著兩個籠子。 他下意識地想朝那個方向走,一動,就牽扯到了旁邊的人。 陳松意從那些零散的、不成整體的碎片信息中回神,看向了他,就見他指向了遠處:“過去那里看看?!?/br> 他們進來本來是要追蹤無垢圣母,可是在見到這些血蠱孵化池的時候,心神卻被吸引了。 陳松意順從地跟他一起往那個角落過去,這一次,她沒有再把人擋在身后,而是跟他并肩而行。 等來到那兩個籠子面前,他們就看到了精鐵打造而成的籠子上。 很多地方都泛著幽藍的光芒,而在籠子里有著不知什么動物的尸骨。 那堆骨頭呈現出深黑的顏色,仿佛浸染了劇毒,因為性質的改變,所以碎得看不出原形,不知這是屬于人還是屬于其他動物。 在這里,陳松意沒有見到方才在血池上殘留的信息碎片。 大概因為就算這里關著的曾經是人,在浸染了劇毒之后也很快失去了神智,沒有留下什么清醒的情感或是執念。 山腹中的空間將外面的雨聲跟打斗聲都隔絕了,他們來到這里,看到了這些遺留的痕跡,卻沒有得到什么切實的線索。 “果然,還是要找到無垢圣母?!眳柾趼犐砼缘乃p而堅定地道,“不是活物,我讀取不到完整的信息?!?/br> 厲王才想開口,在這個僻靜的空間中忽然就響起了機關運作的動靜。 他立刻抬頭,目光銳利地朝著動靜傳來的方向望去,陳松意的反應比他更快,再次一托住他的手臂,兩人就朝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在山腹寬敞的空間里,還連接著不同的通道,每一個通道盡頭的空間大概都有不同的功能。 機關動靜響起的那個方向是東邊,穿過了石壁粗糙的、可以供兩三個人同時過去的通道,來到接近出口的地方時,他們就見到出口處站著一個青年,手里拿著個火把。 雖然兩人都沒有見過他,但他們都一眼認出了這就是活著從七里村逃出來、被關在縣衙大牢以接受保護,卻在無垢教的人來劫獄的時候被一起帶走的張俊。 他的神情看著不像是完全的混沌,但也不像是清醒狀態。 在他們到來的時候,他面前那扇厚重的石門正在放下。 剛才兩人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 “張??!”陳松意叫了他一聲,名為張俊的青年卻沒有反應。 他的手仍然按在放下斷龍石的機關上,在目光被落下的巨石截斷的時候,抬手就把手中的火把扔了進來。 第266章 ——不好,這里堆放了火藥! 在京城的時候,狐鹿就曾經想要炸了京城的軍工坊。 沒想到到了蜀中,在青龍寨,他們還是用了同樣的手段。 兩人幾乎是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 本能的,蕭應離轉身就想帶著她逃離。 陳松意的反應永遠比他更快。 已經快要恢復到第二世同等水平的暴烈真氣一下運轉到了極致,讓她的身影化作了比風更迅疾的殘影,帶著身旁的人就往他們剛才來的方向掠去。 身后,張俊拋出的火把落在了堆滿了整個出口的火藥上。 火星四濺,隨后在通道里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轟然一聲,地動山搖,空氣里迅速爆發出了可以灼燒一切的高熱。 小小的空間令爆炸更加猛烈,火焰的高熱從身后猛撲過來,猶如火龍追著兩人。 之后,埋藏在其他位置的火藥被接連引爆。 一陣猛過一陣的爆炸將半座山都炸塌了,在空曠的山腹空間里也引發了連環的反應。 真氣在經脈里狂涌,陳松意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一口氣奔向了血池所在的方向。 凹陷的血池跟地面有著一定的距離,在爆炸的沖擊跟火光來到背后時,她帶著厲王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爆炸令頂上的山石松脫,紛紛墜落,被她守護的蕭應離毫不猶豫地抱著她一個翻身,讓她躲在了身下。 以自己的身體作為防護,厲王在瘋狂墜落的山石下護住了她。 院中,原本在交戰的雙方不管是清醒還是不清醒,都被從腳下傳來的震動晃得摔倒在地。 隨即,無垢圣母留下的精神cao作產生了縫隙,夔州將士的意志找到了空隙,一舉脫離了掌控。 可是,在意識到爆炸的源頭正是來自后面的院子,剛剛去追擊無垢圣母的兩人正在其中的時候,本就清醒的幾人卻猛地變了臉色:“殿下!” 幾個天罡衛跟知道兩人身份的岳小將軍臉色蒼白地爬起來朝著里面沖去的時候,剛剛封鎖了無垢教教眾,趕到院子門口的薛靈音正好聽到這一聲悲鳴。 她猛然意識到了里面那兩人的真實身份,立刻帶著自己的人倉皇地跟了進去。 山下,看著在半山腰處發生的爆炸,感覺到傳到腳下的搖晃,岳指揮使的臉色就同身在上面的兒子一樣。 “殿下……殿下……”他第一反應就是要奔上山去,可是指揮的職責卻在他奔出一步之后,將他牢牢地定在原地。 而這爆炸就像是一個信號,原本在半山腰上跟一眾夔州軍將士纏斗的四人頓時不再戀戰,迅速脫離了戰局。 他們雖然很難把這些得了陣法加持的夔州軍精銳殺死,但是想從他們的包圍下逃脫卻是輕而易舉。 在夔州軍的眼皮底下,他們化作了猛禽,身上道袍一振,彈開了落在身上的雨水,迅速飛躍下了山,朝著不同的方向奔去。 “站??!”半山腰上的士兵追不上他們,原本設置在山下負責阻攔的將士也被他們輕易地越了過去。 他們的速度近似非人,一旦下決心拋棄這里逃離的時候,作為對手的夔州軍就追都追不上,只能看著他們沒入山林,幾個起躍就不見了蹤影。 去山上發生的爆炸中確認厲王殿下的安危,跟追擊這些用非人的速度逃離的無垢教幫兇,岳指揮使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爆炸發生的地方,煙塵還沒有消散,就在他下定決心要召回那些追出去的士兵,集體上青龍山去查看跟支援的時候,從山下的眾人身后出現了十來個同樣穿著道袍的身影。 只看他們的衣著,跟先前逃離的那四個人十分相近,但在氣質上給人的感覺卻十分不同。 他們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行動同樣迅疾,兩三人一組,不必看方向仿佛就能追蹤已經消失在山林中的幾人。 他們后發先至,很快越過了追擊出去的夔州軍將士,如同白色的巨鳥一般沒入了山林之中。 這一變故令剛剛下定決心撤回自己的人馬,不再追擊的岳指揮使又再次動搖起來。 然后,他就聽見不知從哪個方向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穿透了雨幕,回響在空山之中,說道:“天閣清理門戶,叛徒危險,請爾等回避?!?/br> 聽到這話,岳指揮使想起方才那幾個人表現出來的棘手,最終還是決定聽從這個聲音的勸告不去管,直接下令讓剩下的所有人上山。 爆炸的巨響平息后,空曠的山腹空間不復先前,四處都是凌亂堆積的石塊。 原本被挖出來的血池現在被重新填滿了,沒有停息的雨從山壁上炸出的洞飄落下來,帶來一種靜謐的氛圍。 因為爆炸而起的煙塵彌漫在整個混亂的空間中,對比之前爆炸的時候,四周變得非常安靜。 最靠近通道的那個血池,大片堆積的巨石底下,角落里被擋在身前的人用手臂跟胸膛支撐起的空間中,陳松意聽見厲王的聲音響起,問道:“可還好?” “我沒事?!北凰o在身下的陳松意聽著他的聲音,從其中判斷他應該沒有受什么致命傷,“殿下呢?” “我也沒事?!笔拺x判斷自己應該是肩上被石頭砸到了,不過問題不大。 盡管如此,陳松意卻沒有原諒自己的失職。 本來應該由自己保護他,可是在危險時刻,被保護的卻反而是她。 在那些石塊落下來,要砸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她只來得及催動手上的符,在他身上加了幾層防護。 對像刀劍那樣的攻擊或者是邪術都有效的符文,在面對巨石墜落的時候,卻不知道能產生幾分作用。 昏暗狹小的空間,蕭應離抬頭,再次謹慎地確認了一番。 不知是自己運氣好還是怎樣,落下來的那些山石互相支撐,在血池的角落形成了這個空間,并沒有太多的重量落在他身上。 而因為血池跟地面的高度差,還有這些傾覆下來的石頭,爆炸的威力也沒有對他們造成損傷,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是,想要從這里出去,似乎就要依靠外面的人進來把他們身上的石頭搬開,才能清理出可以通過的地方。 否則,要是自己貿然動作的話,很可能會引發劇烈的坍塌。 明明像剛才那樣的危機都沒有事,卻死在危機過后的坍塌,就完全說不過去。 無垢圣母應該已經從剛才的通道離開了,張俊被她所cao控著,一直在出口等她。 在她現身后,等作為追兵的自己兩人追上來,他就立刻引動機關,然后點燃了堆滿半個密道的炸藥。 如果不是兩人當中,有像松意一樣修習了《八門真氣》的高手,而且又有干涸的血池這樣的地形,他們在遭遇爆炸的當刻,就要葬身于此了。 總體來說,只有他們兩個下來,還是明智的決定……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