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
常衍匆匆地進來,聽到里面兵器揮舞破空的聲音,只低頭來到場邊單膝跪下:“報——殿下,有緊急……” 兵器揮舞的聲音停下了,常衍感到有兩道目光同時朝著自己投射而來。 他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原本以為這里就只有殿下一人,沒想到還會有其他人。 他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兩道身影。 手中拿著幾樣兵器、準備等面前的人輪流上手試用的是他們殿下,而殿下對面那個穿著華貴的衣袍、正在試用這些兵器的則是—— “卑職參見陛下!” 常衍的目光一觸到景帝那張與殿下有著幾分相似,卻更加威嚴、更加成熟的面孔,立刻再次低下了頭。 陛下竟在此處! 一路上卻無人告知他,仿佛無人知曉。 “這是——”景帝拿著手里的重劍,轉頭看向身旁的弟弟,“你的親衛?” “是臣弟的天罡衛?!笔拺x道。 其他人都還在軍營中,就只有秦驍跟常衡、常衍三人在王府里。 因為知道他們是殿下的親衛,所以不管他們去哪里,王府的人都不敢多加阻攔。 景帝跟他今日去過祖廟以后,因為那一番關于他們的阿父托夢的言辭,令他再次變回了剛剛登基時那個雄心萬丈的帝王。 索性他也就沒有回皇宮,而是跟著胞弟來了厲王府。 他先是看了弟弟帶回來的那些戰馬,其中最神俊的那匹馬王現在就在府中。 然后,他又看了從弟弟的封地鍛造出來的軍械,還在他的陪同下親自cao作,使用了那種在通信中聽他說起過無數次的灰漿,等待著明日一堵墻的誕生。 這些都是國之利器,都是來日大齊中興、開辟出一個前所未有的遼闊版圖的重要工具。 景帝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些,而不是在紙上看描述,只覺得無比興奮。 在親手攪拌過灰漿,于王府里搭建起一面煞風景的墻以后,他又來到了演武場,親自試了一試這新式兵器跟舊的兵器之間的差距,每一樣都令他無比驚喜。 如果不是常衍回來,景帝現在就要邀請自己的胞弟,用他這里的武器兩人來對戰一場,真正試一試它們的威力。 厲王來到了常衍面前。 他們兄弟二人被他派去陸大人身邊,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他立刻問道:“出了什么事?” 在他身旁,景帝也走上前來。 常衍不確定殿下是否要讓陛下也知道皇陵的事情,于是抬頭看向他。 兩人的目光一接觸,蕭應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沒有今日在祖廟里那一起對談,皇兄的心氣沒有發生這樣大的改變,他是不會把這個沒有解決的問題擺到兄長面前來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蕭應離對他點了點頭:“沒什么不能對陛下說的,說吧?!?/br> “是?!?/br> 然后,常衍便將今日他們跟在陸大人身邊,追到那個深巷酒居之外的事情說了。 “……眼下,陸大人已經跟買通修繕皇陵的官吏的幕后指使正式接觸,今日來的除了幾名當朝大員,還有此刻應當被軟禁在大將軍府的馬大將軍?!?/br> 與此同時,厲王也低聲同景帝說了來龍去脈。 先說了濟州城外的陣法,再說了皇陵的變動,最后提及自己昨夜是如何救下禮部侍郎陸云,又安排了他去接觸這些人。 景帝臉色鐵青。 皇陵的修繕遷移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卻有人敢在這上面做手腳。 而且本應該在洗脫參與江南之事的嫌疑之前,都在大將軍府中禁足的馬元清,竟然也跟他們勾結在了一起! 這對景帝來說,不僅是對他顧念舊情的辜負,還是對他一手提拔的背叛。 是打在他臉上的重重一擊! 他在盛怒之中,聽見面前跪著的天罡衛說道:“陳軍師已經去了,她讓屬下回來告訴殿下,她有把握拿到證據。 “殿下此刻若是帶人過去拿下他們,不用陸大人繼續涉險與他們合謀、改動皇陵布局,也可以人贓俱獲,將他們一網打盡?!?/br> “好,我知道了?!?/br> 陳松意的話一傳過來,蕭應離便知道她應當是又動用了其他手段來獲取證據。 他知她手段了得,沒有把握不會讓常衍回來找自己。 但現在皇兄在這里,要怎么做,應當由他這個帝王來定奪。 “皇兄?!笔拺x看向他,道,“只要皇兄一句話,臣弟現在立刻就召集兵馬。眼下在那里的是臣弟的軍師,她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她說可以,這次把他們一網打盡便是可以?!?/br> 景帝仍舊在震怒當中,臉上的每一寸肌rou線條都是緊繃的。 然而在怒火之中,他的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將從祖廟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排列串聯起來,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計策。 “厲王,朕問你?!?/br> 景帝眼中的怒火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他用上了帝王質問臣子的語氣來問自己的胞弟,“他們所圖,結果是否在可控制的范圍內?即便讓他們繼續下去,事態也在你的掌控之中?!?/br> 跪在地上、維持著低頭姿勢的常衍就聽到兵器同地面撞擊的聲音。 然后,他就看到殿下與自己一樣跪了下來。 厲王低著頭:“是,臣弟以性命保證,不管他們在京師想做什么,不管他們推進到哪一步,臣弟跟臣弟的人都可以讓京師無恙,讓皇陵無恙?!?/br> 景帝彎腰,同樣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伸手把厲王扶了起來:“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br> 景帝的語氣冷然,“那就且讓他們繼續?!?/br> 厲王隨著他的動作起身,看到兄長的神情,意識到了什么。 景帝看著他,道:“朕可以接受頭風的折磨,可以承受皇陵被修改的風險,總有人該為之后的事負責?!?/br> 帝王心術,不會這樣輕易就讓敢算計于他、謀奪于國的人得到一個好結局。 他們既然在這個檔口上撞上來,那就不光要付出生命跟家族的代價。 他要讓他們在死后都背負禍國的名聲。 他要讓全天下都看一看,這些蛀蟲的心剖開,都是怎樣的黑色。 …… 大堂里的打斗快結束了,交戰的雙方總算被拉開,彼此都鼻青臉腫。 就算是練出了身手、最擅長應對的裴云升臉上也掛了彩。 而因為這里動靜太大,已經有人去報官了。 他看著那個手持常衡砸上去的椅子腿的人站在樓梯上,聽到門口官差的動靜之后,將椅子腿往下一扔,轉身往二樓走去,顯然是要去通知二樓的人離開。 裴云升靠在柱子上,喘了一口氣。 酒醉打架,他渾身酸痛,想著把人引出來這么一段時間,對她來說應該夠了吧? 常衡潛到了他身邊,說道:“我們先走?!?/br> 于是兩人借著柱子的掩映,就在官差到來之前從酒居的后門走了。 二樓雅間里的幾人聽著下面的聲音消停,又見到馬元清的義子回來,對他們說道:“官差來了?!薄獮榱吮苊饴闊?,他們最好先走。 馬元清起了身。 他一動,其他人便立刻跟著站了起來。 而身在其中的陸云也下意識地跟著起身,想做點什么,卻想起厲王殿下的話:“陸大人務必顧惜此身,他們讓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br> 他這才忍住了沖動。 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厲王派了天罡衛跟著自己,也不知道現在在屋頂上,昨夜救下自己的人就在那里。 陳松意聽著底下的動靜,停下了心法的運轉,沒有立刻動作,而是起了一卦。 厲王那邊沒有打算現在動手,有了新的變化,她于是也不動了。 在裴云升跟常衡從其中一道門離開之后,馬元清等人也從另一扇門離開了這里。 常衡按照陳松意的話,在跟這位裴公子會合后就一路跟隨他。 裴云升沒有擔心陳松意。 他帶著常衡從另一條路七曲八彎地繞了一大圈才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再次敲起了門。 不過這一次,他敲的是前門。 “來了——”按照他的吩咐,沒有給他等門的老仆披著衣服起來,端著一盞油燈打開了門。 見到外面是臉上掛了彩的少爺,他不由地一驚,“少爺!” “沒事,那些人被打得比我還慘?!?/br> 裴云升摸了摸臉上掛彩的地方,一邊說著,一邊邁過了門檻,讓常衡跟著一起進來。 老仆看著他帶了個姑娘出去,回來的時候帶的人卻變成了一個青年,但考慮到自家少爺的“職業”,也沒有說什么。 等他們進去之后,他看了看外面有沒有人追來,這才趕緊關上了門。 兩人回到這個宅子沒多久,后院的圍墻后就有個身影躍了進來。 落地的時候因為眩暈,陳松意踉蹌了一下,不過很快站穩了。 裴云升跟常衡聽到她落地的動靜,才起身出來,就見她從外面如常地進來。 因為她的臉被涂的藥水掩蓋了氣色,所以在兩人看來,她并沒有什么問題。 陳松意一進來就對裴云升道:“給我紙筆?!?/br> 她身上帶的白紙就那一張,剩下的都是符紙了。 “等著?!迸嵩粕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