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鐵血,殘陽,廝殺。 城破那一日的一切又再降臨在了她面前。 從頭到尾,從生到死,徹底連成了一個圓。 第199章 大堂的打斗進入了白熱化。 酒居的掌柜把所有幫工、護院都叫上了,想要讓他們住手。 可世家子弟跟勛貴子弟積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裴云升這一招引爆雙方之間的矛盾,比起陳松意需要他做的在小范圍挑起爭端來,要熱鬧不知多少。 “各位公子……不要打,不要打了!” “滾開!”被勸的人不光不聽,在見到護院手里拿著木棍,還一把奪了過來,直接開始劈頭蓋臉地暴揍對手。 徐二在其中,一開始本來還沒想著加入,可挨了一下之后,火氣頓時上來:“誰打我?!” 他看了一圈,在里頭一把揪住了一個世家子弟。 他記得去西郊跑馬那天,正好見到過這張臉,馬上便開始重點招呼他,“王八蛋,讓你們算計老子!讓你們算計老子!” 這徹底一放開,毆打起這些世家子弟來,他是心情舒暢,一點也不覺得煩悶了,也暫時把見不到人的低落忘在了腦后。 果然,身為京中紈绔就是要逞兇斗勇,橫行霸道,方為本色! “可惜大哥不在!”徐二一邊揍對手一邊想,“要是大哥在,早就一槍一個把你們掃出去,打你們個落花流水!” 二樓的屋頂上。 陳松意再次經歷一次邊關被破,中原淪陷,好不容易才從王朝破滅的命運中掙脫出來。 眼前的血紅緩緩褪去,她壓抑地喘息著,仿佛又隨著這個王朝死去了一次。 哪怕此刻她知道自己還活著,這一切還沒有再次發生,但心中仍然可以感覺到那種強烈的不甘跟痛苦。 她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手指用力得發白。 重生回來之前,她的記憶只停留在城破的那一刻。 后面草原鐵蹄在中原大地的肆虐、屠殺;百姓的掙扎、流亡;王朝的傾頹、覆滅…… 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這么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 她對草原人的恨意在這一刻達到了全新的頂峰。 他們對中原的謀奪,原來從派遣的使團進京的時候就開始了。 這樣精密的謀劃布局,令人心驚。 那個隱沒在草原王庭背后的道人身影浮現在了她眼前。 劉氏所形容過的五官、氣質,在她面前一點一點地組成了他的影子。 他明明也是個中原人,為什么要幫著草原人這樣謀劃? 他對中原的王朝,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惡意? 他有這樣驚天的“術”,他跟天閣又有著怎樣的關系? 為什么這樣的人在世間肆虐,用能夠干擾到王朝興衰的術法,肆意改變天下布局,天閣卻沒有人來阻止他? 師父……陳松意眼前浮現出了師父那瘦小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他那皺紋深刻的悲憫面孔。 不,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沒有人的。 師父他入世的目的,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阻止他。 可他沒能成功。 她的嘴唇顫抖著,那為什么……只有師父一人? 為什么第二世,她從沒見過容鏡師兄。 天閣里明明應該有更多的人。 如果師父一個人不能阻止他,那更多的人一起,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為什么…… 在解除了心中一部分疑問的同時,她也生出了更多的疑問。 這么多個“為什么”跟她接收到的那些龐雜信息一起,幾乎要將她整個腦子都撐裂了。 她斷開了這些思維,捂著發脹作痛的太陽xue,努力將心神收斂回來。 不能就這樣陷進去,她還有很多信息沒有找。 陳松意冷汗涔涔地閉上眼睛,又再睜開,將心神強行貫注于丟失的令牌上,然后再次看向了下方。 只專注于一個目標,這一次涌向她的信息變少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為了動皇陵,為了完成竊取國運的大陣,世家拉攏了馬元清。 不光為他掩蓋了在江南的基業跟和桓瑾之間的聯系,還打算通過拿捏錢勇來進而拿捏錢忠。 身為江南跟京師之間的連接,錢忠可以篡改從江南送過來的證據。 甚至收買證人,從內部瓦解這個聯盟,好讓馬元清脫罪。 陳松意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個計謀雖然直接,但卻容易奏效。 錢忠是眼下景帝最信任的人,如果他的義子因遺失了令牌而落了把柄在世家手中,必然能夠影響到他。 這樣一來,不光可以讓馬元清洗脫嫌疑,再次起復。 而且,還能為他們在朝中再添一個盟友。 再加上錢忠倒戈,身在江南的付大人別說是想定馬元清的罪,鏟除這個毒瘤,他自己都有可能在這場風波中隕落。 不由地,陳松意想到今日去相國寺找裴云升的錢夫人。 她想到了她在這一切發生之后的反應。 如果不是錢勇還保持著理智,先想到的是去想義父錢忠稟告,請他來拿主意,而是在丟失令牌后立刻就去向那些控制了西山煤礦的人請求通融,那這個局的后續定會這些世家所愿的那樣發展。 馬元清跟他們之間的交易,就是用他在京中殘留的勢力幫他們暗中清掃障礙。 襲擊陸大人的正是他手下的余孽,領頭的則是他的義子。 可笑的是,下面這些人跟他們背后的世家做著偷天換日、改朝換代的美夢,卻不知道自己也是旁人計劃中的一環。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他們是螳螂,以求和的名義來到京城,此刻正置身鴻臚寺的草原人,就是他們身后的黃雀。 當然,失去京師重地對他們來說或許并不算什么。 王朝更替中,衣冠南渡對這些世家大族來說從來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他們要的只是繼續保持壟斷地位,在朝堂上享有跟過去一樣的話語權。 至于受他們統治的王朝有多大,定都在何處,坐上的天子又姓什么,這都不重要。 馬元清的人對負責修繕皇陵的官員下手很是隱蔽,沒有留下什么證據。 想從這方面鎖定他不可能。 但是下面這些出身世家,或者背靠世家的朝廷大員,他們收買利誘修繕皇陵的官吏給出的那些財帛田地,卻是有賬本記錄的。 陳松意將心神集中在這上面,京城的陣圖又再次浮現在她眼前。 在這張完整的陣圖上在好幾個地方閃爍著光點。 當她凝神看向其中一處的時候,相應的畫面就會浮現出來。 她要找的賬簿由誰看管,藏在什么地方,畫面的碎片里都顯示得一清二楚。 盡管看得越多,就越是頭疼欲裂,她還是將這幾處地點都記了下來。 眩暈之中,她感到熟悉的鼻腔一熱,就同在濟州城外一樣,血從鼻腔里涌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面具遮擋。 如果不是,提前用了那張“封”字符,又早早把馬元清的義子引開,這一下多半會暴露她的藏身之處。 陳松意抬手掩住了口鼻,不敢稍停,繼續看了下去。 直到把所有地點都記下以后,她才退了出來,然后又再次看向了馬元清。 他在江南置了基業,有自己的鹽礦跟鐵礦,甚至養了一支私軍。 對世家大族來說,在自己的地盤養私軍并不少見。 尤其是在戰亂的時候,這就是他們安全的保障,也是他們起勢與人爭斗的資本。 當初蘭陵蕭氏在前朝末年起勢,最初的倚仗就是他們養的那支私軍。 可是,對安穩現世來說,養私兵這種行為卻不是帝王所能忍受的。 尤其這樣做的人,還是以孤直著稱,因全無結黨憑勢而被重用的馬元清。 陳松意重新合上了那面瓦的縫隙。 她停留在高處,運轉起了《八門真氣》的心法,靜靜地等待著。 厲王府。 常衍一回來,問清厲王所在,就立刻馬不停蹄地朝著演武場去。 在邊關的時候,在元帥府中,蕭應離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校場跟演武場。 他會跟自己手下的士兵較量,會與他們比武技、騎射,只要不在出戰的時候,他基本上都是在這兩個地方。 他是真正的軍事天才,用兵全憑自己的本能,很少看兵書。 而軍師則是頂級的謀士,二人一文一武,相輔相成,成就了大齊的鐵桶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