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她說著,習慣性地捶了捶自己的頸椎,“還別說,游神醫雖然年輕,但真的很厲害!他給我扎了兩針,我這一直痛的地方就不痛了?!?/br> 聽她這么說,這幾個在樹下乘涼的婦人都一下子站了起來。 “走走走,過去看看!” 幾人結伴,緊趕慢趕過去一看,果然看到陳家的院門開了。 翻修過的小院看起來比舊日要氣派許多,里面擺著一張桌子,后邊坐著個少年道士,來找他看診的人排著長龍,從院子一直排到外面。 前一個病人看完,下一個排到的正好是對夫婦。 他們抱著個驚啼不止的孩子,小孩已經哭到臉發紫,快背過氣去了。 鎮上太遠,他們趕不及過去,把孩子匆匆的抱了來:“神醫!神醫!看看我家孩子,他——” 那少年道士只看了一眼,就給扎了針,又在孩子的胸口給推拿了兩下,小孩就緩過了氣,也止住了啼哭。 “好了?!鄙倌甑朗繉懥朔阶?,瀟灑的往他們手中一塞,“照這個抓藥,三副就好,晚上別再放他出來亂跑?!?/br> 當娘的哭聲還哽咽在喉嚨里,當爹的更是愣愣地問:“就吃藥……不用喝符水?” “什么符水?”少年道士不滿地看他一眼,“我是正經醫士!下一個!” 除了這里,陳家的水田也很熱鬧。 老胡現在也是紅人了,他除了侍弄水田,還擴大了范圍,接手了陳家背后的菜地。 不管種地還是種菜,最怕的都是長蟲長雜草。 一般農人沒有什么手段,只能自己去找,自己去拔,或者養些鴨子放在田里——可那也傷苗。 當老胡遇到田里長草、菜葉長蟲的問題時,他沒有急,而是先翻了陳松意默給他的那本冊子。 果然在里面找到了法子,他就自己去學著配了藥,撒下去不出兩天,蟲子跟雜草都沒了。 現在整個陳家村就屬他的水田跟菜地最好,連陳父這個種田好手的地都要比不上他了。 陳家村的農人們發現了這件事,全都一窩蜂過來請教。 他們苦蟲苦雜草久矣,現在有了老胡這個能解決問題的人,哪怕在種田這方面他是個新手,他們也都聚集過來問各種問題——比如為什么他的菜就長得比別人好?為什么他的苗長得比別人高? 老胡受寵若驚。 在得到陳松意的許可后,他就將自己學到的種田之法都一點點教給了陳家村的村民。 此外還有陳家的廚房。 離得遠的時候沒感覺,現在門一開,就能聞到里面總是飄出很香的味道。 一時間,陳家村的人又回憶起了陳三郎剛剛娶妻的時候。 那時候,他家里就是這樣蒸蒸日上,光景一天比一天好,到后來生了女兒才急轉直下。 不過那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是抱錯了。 所有人看著在廚房忙碌的陳松意,想到自打陳三郎的親生女兒回來之后,這個家就又好了起來。 現在陳家的人是一個賽一個的能干,還有在滄麓書院讀書的陳寄羽,他們村的秀才郎。 本來程明珠在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這家運道不好,他有能耐也夠嗆,可現在他們不這么認為了。 所有人都說,陳家有騰飛之相了。 陳家的長子今年秋天過了鄉試,明年赴京趕考定能高中。 京城,程四喜風塵仆仆地入了京。 顧不上看京中繁華,他一打聽到程家的位置,就馬不停蹄地去見了劉氏。 原本愁云慘淡的程家仿佛一下撥云見日。 劉氏臉上放出了光芒:“找到她了?!” 第36章 二合一 程四喜跪在地上,用袖子偷偷擦著快要滴下來的汗,開始對著劉氏一五一十地匯報:“大小姐回了陳家村,那天我瞧著她跟陳家的兒子一起來鎮上……” 后面他說了什么,劉氏已經聽不到了。 她滿腦子都是:“找到了!人在江南——終于找到了!” 這些時日因為始終沒有陳松意的消息,她心中不安,想去找那位曾經指點過她的高人。 為此,她已經把京城附近的大小道觀甚至寺廟都找遍了,卻始終沒有再見到那個道人的影子。 當年,對方把調換命格的術法跟如何去找到合適女嬰的方法交給她,只說過要在她們十六歲時正式開始交換氣運,等到十八歲時讓明珠親手殺了松意,就能徹底調換命格,保程家榮華富貴。 可是,他卻沒有說過如果在術法完成之前松意就死了會怎么樣。 這也是讓劉氏憂心的,先前京城幾日電閃雷鳴,她甚至做夢都夢到松意陷在流民堆里,已經斷了氣。 而隨著陳松意離開程家的時間越久,她就越發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變得倒霉了起來。 旁的就不說了,就說那日去寺廟,回來的時候竟遇上一場大雨。 山路濕滑,轎夫差點腳下一滑,把她從轎子上摔下去。 他們走的可是山道,若摔下去,劉氏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 受了這場驚嚇,一貫身體好的她又發了一場燒。 她感到自己這是被反噬了,連忙把那兩個藏在暗格里的娃娃取出來一看,結果發現代表明珠的這個娃娃頭頂的紅色竟退回去了一些! 這讓劉氏不敢再出門,只好待在家里,也不敢下地。 她本來就因為生病而氣色不好,成日待在床上,也沒有顧得上好好收拾自己,還因為著急上火,嘴角長了燎泡。 程卓之回到房中,就看到哪怕生了三個孩子也一樣柔弱嬌美,時時刻刻都注意著外表的妻子變得面色蠟黃,嘴角紅腫,頭上身上還散發著略顯難聞的氣味,都不想親近她,連著幾日都宿在小妾那里。 劉氏見他神色不對,只安慰了自己幾句就匆匆離開,連忙叫人拿鏡子。 拿過來一照,她才發現自己竟變成了這副鬼樣子,又是一頓氣急難受。 她心中雖然恨丈夫薄情,自己只是稍微沒有收拾,他就這般做派,但心中更怕自己的精心謀劃竹籃打水一場空,也怕程家氣運破敗。 于是,她不得不振作精神,重新梳洗打扮,又幾乎是發動了所有的力量去找這兩個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今天總算盼來了好消息。 雖然劉氏也懷疑,憑陳松意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身上又沒有帶點盤纏,她是怎么從京城走到江南去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找到了就好?!眲⑹洗驍嗔顺趟南驳臄⒄f,“我這就去告訴老爺?!?/br> 她說著就要起身,旁邊站著的丫鬟連忙來扶。 經過連日的休養,劉氏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嘴角的燎泡也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起得猛了,還是感到一陣頭暈,另一旁的婦人忙扶穩了她:“夫人?!?/br> “無礙?!钡鹊侥顷囇炦^去,劉氏站穩了,睜開眼睛,對還跪在地上的程四喜說道,“起來,隨我一起去?!?/br> 一行人以劉氏為首,匆匆的從院子離開,朝程卓之的書房去。 劉氏走在最前面,知道了陳松意的蹤跡,她的心就落回了原位,感到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 眼下謝家要退婚,程老夫人死活不肯。 程卓之一邊面對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攀附上的清貴謝大人,另一邊面對的是自己的親娘,顧得了面子就顧不了孝道,讓他里外不是人。 謝家那邊還在等著他的答復,他已經不敢去見謝謙很久了。 劉氏上身不動,腳下走得飛快,只要自己去跟他說要帶明珠回一趟江南,把松意帶回來,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甚至他也會再次明白過來,他那個老母只會給他添亂,絲毫不體恤他在官場上的難做,只有自己這個妻子才是真正為他好、為他著想的人。 “夫人?!彪S她陪嫁到程家來的管事娘子面帶憂慮,一邊走一邊輕聲道,“把人接回來以后,難道真的要等明年春闈,把她嫁到謝家去嗎?” 劉氏“嗯”了一聲,八風不動地道:“謝家不就是要她嗎?把她帶回來,自然也不用退婚了。不過是一個謝家,嫁便嫁了,何況做了謝家婦,她反而要加倍仰仗我們程家?!?/br> 只要把人找回來,一直在她的眼皮底下,就不怕她翻了天。 再說,女子嫁人之后,在后宅才是艱難的開始,就像她,哪怕有丈夫的疼愛,這些年不也受了許多磋磨? 見劉氏說得淡淡,作為她陪嫁的婦人心中不是滋味,卻也知道她說的是真話。 她既然已經有了打算,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管事娘子也不再多說什么。 只是沒有想到才剛來到書房外,就聽見明珠小姐的聲音在里頭大哭著喊道:“她陷害我!爹!我遠在京城,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回江南?又怎么能買通鎮上的混混去壞她名聲?爹你不要相信他們,都是陳松意跟他們聯合起來騙你的!” 劉氏一聽到女兒的話,身形就晃了晃。 她強自壓下情緒走上前,就看到書房中臉色鐵青的程卓之跟兩個做官差打扮的人。 再看跌坐在地上大哭不已的女兒,劉氏哪里還猜不到她定是又做了什么小動作,而且還沒成功,頓時感到一陣胸悶氣急,還未進去斡旋,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里面的陳卓之只聽到外頭響起驚叫:“夫人?!” “來人啊,快請大夫!夫人暈過去了!” 當程明珠在江南做的安排東窗事發,讓程家再次陷入雞飛狗跳的時候,剛從江南回來的風珉正在京城最好的酒樓包下了雅間,邀了許久未見的好友謝長卿見面。 他從江南奔波回來,覺得自己風吹日曬,不過是糙了一些、黑了一些,還是一樣豐神俊朗,依舊無比吸引京中女子的目光——直到見了謝長卿,才重新被好友打消了這種錯覺。 兩人在雅間里對坐相談,謝長卿知道了他這趟出去因緣際會救下了付大人,風珉也知道謝家已經去向程家提退婚了,一時間看著自己的好友,欲言又止。 他既用了表兄妹的身份來為陳松意掩護,回到京中再見了付鼎臣,也沒有說破其中的內情,此刻看著平靜的好友,風珉就不知該怎么告訴他,你這個前未婚妻真的跟你想的不一樣。 她不是尋常的閨閣千金。 她有著不讓男子的膽識與能力,是個你錯過了會后悔終身的奇女子。 他不能這樣說。 他不應該對陳松意有這樣的了解。 因此,他只能轉而提起了她哥哥。 謝長卿聽他興奮地道:“這次去江南,我還結識了一個人。長卿,只要他明年下場,必定是你的勁敵?!?/br> 謝長卿抬頭看向了他。 眼前的好友離開京城一趟,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整個人變得積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