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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a,你和爸爸吵架了嗎……我以后把青菜都吃光光,你們和好好不好……” 楊煥之都走到學校門口了,又屁顛屁顛跑回來,書包里的鐵皮玩具盒砸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她緊緊抓住mama的衣角,仰著頭,腦袋上像長了一團小云朵,小心翼翼地說道。 但其實她真的不喜歡吃青菜,青菜蟲才喜歡吃青菜呢。 小孩兒對于父母感情是非常敏感的,即使有時候父母自認為偽裝得很好。 姚盈盈眼眶一酸,仰起頭不讓眼淚掉下來。 “mama,我知道肯定是爸爸的錯,我們懲罰爸爸去睡沙發好不好?!然后……然后咱們就和好啦!” 在小小的楊煥之心里,爸爸最害怕睡沙發了,這是極重極重比不聽話小朋友要打手掌還重的懲罰。 “小太陽……” 姚盈盈蹲下身,把頭埋進楊煥之小小的肩膀,楊煥之這件衣服有個很大的帶犄角的帽子,是楊春水出差時帶的,小太陽很喜歡。 姚盈盈張著嘴緩慢調整呼吸,防止哭腔出來嚇到小朋友。 她是全世界最壞的mama,是全世界最壞的妻子。 “好的,今天你放學爸爸mama就和好了哦?!?/br> 姚盈盈紅著眼睛,認真對楊煥之承諾著。 “真的嗎mama!那我們拉鉤鉤!” 楊煥之開心地伸出小拇指來,漆黑水潤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小機靈鬼??磿埖绞装l站:qiuhuanr.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車窗外的景色在快速倒退,到了雨季,天總是很陰沉,又起了個悶雷,最近總是打雷,卻不見雨。 姚盈盈有些不安地抓緊手里的包,她想楊春水應該是覺察到了,每個人的心都很小的,分給一個人的多了,另一個人的就一定會少。她決定今晚就和楊春水坦白,坦白她這幾個月的荒唐,但是、但是她是愛楊春水的,是愛這個家的,她只是、只是。 她不知該該怎樣解釋,總之把選擇權交給楊春水,她尊重春水的選擇,就算他們分開了,她想也可以齊心照顧好煥之的。 但是一想到要離婚,姚盈盈把臉埋進了掌心,淚水順著指縫落下來。 比想象中的難過多了,她后知后覺,她是愛楊春水的,別管這愛源于什么,低谷時的感激?相處間的親情?抑或是其他的,愛是很復雜的東西。 愧疚滋長了這種愛,與此同時的,對于宋秋槐的愛就更少,甚至變為截然相反的情緒。 為什么還要回來?為什么要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姚盈盈沒有發現,她面對宋秋槐時情緒是更激烈的,不管愛恨憎惡。 下了出租車,姚盈盈抬頭看宋秋槐這處房產,在北市最新的高檔平層小區,再也不是大窯村那個小小的土炕,其實他們早就都變了,只是不愿意承認,錯過的東西完全沒有修正的必要,只會錯上加錯。 姚盈盈望著不斷跳躍的電梯數字,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好聚好散吧,他們都做錯了事情,修正就好。 “盈盈,怎么才來,我好想你……” 一推開門,宋秋槐便撲過來,把頭埋進姚盈盈的脖頸,聞到熟悉的馨香,深深吸了一口。 姚盈盈看著緊閉著的深色絲絨簾幔,透不進光,腳下踩著柔軟的地毯,發不出聲音。 就像他們的關系一樣,見不得光,聽不得響。 所有的婚外情,都不該有好下場。 “上次見面之后我就開始想你了……” 重逢后的宋秋槐話多了不少,總愛一遍遍重復著他的思念,聲音極哀怨,空氣中是一種特別的香味,姚盈盈無論何時一嗅到便會想到不透光的窗簾,糜爛的纏綿。 讓她有些想吐。 是了,這段感情讓她惡心,也對自己惡心。 “宋秋槐,我們以后別見面了?!?/br> “什么?” 宋秋槐抬起頭,微微蹙著眉,語調遲疑。 床上靜靜放著幾條從國外空運來的精美裙裝,但不是露骨情趣設計,相反很保守,有著巨大的裙擺,是上世紀歐洲某皇室公主的衣物,宋秋槐特意拍下來,夢里的姚盈盈很喜歡這些。 絲綢的質感流感溢彩,領口袖口的珍珠寶石泛著華麗的暗光。 宋秋槐覺得自己真有夠蠢的。 “怎么了?楊春水做什么了?” 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情,宋秋槐告誡自己不要嚇到盈盈。 “和春水有什么關系?自始而終做錯事的只有我們兩個!你不是說很快會回香港,你為什么還不走?” 姚盈盈漲紅了臉指責宋秋槐,她要被愧疚折磨瘋了,除了眼前的人,她沒有任何的發泄渠道。 “回香港?我為什么要回去?是楊春水毀了一切!不然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會是我們……” “別做夢了,就算沒有楊春水我們也不會在一起,我虛榮、懶惰、吃不了一點苦,你死了為了留在北京我也會找別的人結婚的?!?/br> 姚盈盈又想起以前,到北京突然得知宋秋槐的死訊,陰晴不定的閆最,刺骨的冷水,洗不完的玻璃罐,被扯入他人情感的恥辱。 眼淚像匯聚成一條小河,永遠流不完。 “我……我不是……盈盈……” 宋秋槐有些手足無措,抬手想給眼前的女人擦眼淚,卻把手表露在姚盈盈眼前。 姚盈盈不認識宋秋槐衣帽間那一柜子的手表,但卻很認識眼前這一款。 她攢了很久的錢,去商場挑了很久,送給楊春水的結婚紀念日禮物。 “你去找他了?!” 姚盈盈驟然推開宋秋槐,她沒送過宋秋槐,宋秋槐也不會自己買這樣便宜的。 “我……” 宋秋槐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說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像是破了個大洞,有冷風在呼呼地刮,凡是涉及楊春水,姚盈盈總是很激動。 “對,我去找他了,我把我們的事情說了,我……” 宋秋槐話還沒講完,姚盈盈便揚起手狠狠扇過去。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姚盈盈轉身就走,巨大的摔門聲在空間中回蕩。 宋秋槐呆愣著看著腕上的表,為什么會搞成這個樣子,他真的很期待這一天,一周有那么多的時間,姚盈盈只有這一點時間分給他,但也被搞砸了。 他剛只是在氣頭上,他并沒有和楊春水說任何關于他們倆的事情,只是挑釁幾句…… 命運真的從不曾善待他。 姚盈盈一口氣跑出很遠,才發現自己忘記把鑰匙還回去,她已打定主意不再來。 便交給門口的保衛處,這里的安保工作很嚴格,一定會送還的。 想了想,又把鑰匙上掛著的針織小烏龜拆下來,扔到垃圾桶。 回去的路好像格外順遂,雖然天還是陰的,但姚盈盈感受到了風。 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只管把內心的想法告訴楊春水,除了煥之她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她做錯了事情,她愿意接受一切懲罰,她可以再去干很辛苦的工作,賺很少的錢。 她不只是妻子、母親,也是她自己,犯了錯,也不應該自我厭惡,自我厭惡是比懲罰更重的懲罰。 她是很壞的人,但她接納自己的壞、修正自己的壞,彌補自己的壞,就不壞。 姚盈盈買了很多楊春水喜歡吃的食材,還選了瓶紅酒,她打算今晚等煥之睡著了便跟楊春水坦白,坦白她的錯誤。 以及最重要的——她是很愛、很愛他的。 楊春水是很好的人,如果錯過了她會很難過,所以她也會爭取一下,能不能再給她一個機會。 如果楊春水不愿意原諒她,那也沒關系,就再做回好朋友。 姚盈盈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剛要伸手拉門,卻正巧碰到楊春水出來,拎著出差拿的行李包。 “啊,又要出差?” 明明剛回來,以前從不會這樣頻繁。 “對,這次可能更久,要下礦井去,辛苦你照顧家里了盈盈?!?/br> 楊春水說著這些卻不看姚盈盈的眼睛,只盯著地面匆匆抬腳就要走。 “別!春水,我有話要跟你說!” 姚盈盈抓住楊春水的袖口,她一定要坦白,她不信宋秋槐會直接找楊春水說那些話,但她信楊春水一定感受到了她的游離,她要堅定地告訴楊春水—— 她是愛他的,她錯了,能不能再給她一個機會。 “盈盈,以后……以后再說好嗎……” 楊春水反握住姚盈盈的手,那么溫暖的一雙手,語氣算得上哀求。 宋秋槐沒死,他偷來的日子終于被老天發現了,楊春水寧愿維持現狀,也不愿失去盈盈,他接受盈盈的一切。 愛是自私的,但如果自私的愛的代價是失去那個人。 那就換個愛法。 “楊春水!我!我——” 楊春水像是極忙,不想聽到姚盈盈任何話,幾級臺階并作一步的下樓梯,一眨眼就沒了影。 于是姚盈盈只好小聲地把“愛你”兩個字說給自己聽。 沒事,反正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此刻的姚盈盈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