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能裝到幾時？她暗想。

    穿過院子，程霖之他們站在走廊透風，臉色微醺，滿臉笑意。

    果不其然，林錚瞬間臉色一變，快步朝自家jiejie們跑去?！胺讲盼以谟陟`房間外，看見他...”

    溫縈扯斷手里的絲弦，夜色里全然看不清它的存在，只見林錚發絲微微拂動，耳朵濺出血來，食指正指向程霖之身后方向，昏厥了過去。

    原來真的有登徒子。

    可惜，先前已經喂她喝夾雜憶迷散的酒水，即使混合茶水會減弱功效，醒來也不大可能記得清了。

    院子里一片慌亂。

    未過半個時辰，連程翰林也被驚動。

    眾人看溫縈臉色都怪怪的，欲言又止，在被叫去程翰林書房等候期間，她方從阿綾口中得知人們的揣測。

    原來她前腳一走，林錚就借口要給于靈送飯，還好心留丫鬟在耳房繼續吃飯，獨自去往后院。方才他們兩人一起回來，林錚發絲微亂，衣衫沾灰。

    大家就有了不好的猜想，兩人在私會，只是碰巧撞上程二郎他們在走廊透風，林錚才在情急之下昏了過去。

    “我同她并無茍且，只是回來路上正好遇見?！睖乜M解釋。

    “舉人別怕，林家婢女說她有前科?！卑⒕c安慰說?！八褪窃诼酵凶铀綍?，才被家中長輩送來心都，不然正值婚嫁年齡，去和一群寡婦應選什么女史？”

    “這次定是為了不進宮設計你?！卑⒕c篤定?！爸竿娔款ヮハ?，誣陷舉人同她有私，不得不娶她?！?/br>
    “她應當不是這般的人?！睖乜M說。

    “舉人，知人知面不...”阿綾還未說完，咳咳，程翰林披著外袍進來，他沒帶頭冠，一頭銀白發絲格外顯目，看上去比平日蒼老，也比平日生氣。

    “老師，我絕無...”溫縈立即解釋道。

    程翰林揮手制止她說話，并讓其余人都退出去?！傲质吓氖挛曳讲怕犝f了，此事...怪霖之考慮不周?！彼潞蟾锌?。

    溫縈心里一震，當男子真好，有功名傍身，裝作冰冷高貴，別人輕易就把他嫌疑給撇清了?！傲皱P不是那樣的人?！彼f。有關女子的清譽開不得玩笑。

    程翰林抬頭，有些好奇問：“你喜歡她？”

    “學生斷沒有?！睖乜M連忙否認?！按_實只是在后院附近遇見，她告訴我好似見著什么人蹲在樹上，被嚇著了，我就陪她一同回來?！?/br>
    “這里是程府...”

    “學生不該亂走?！睖乜M賠罪說。

    “往后你還會參加更多宴會，還會有更多年輕娘子撲上...”他看了看溫縈的容貌，不禁嘆息。

    “但林錚確實沒有?！?/br>
    “我希望你將來娶的妻子門風正、品行好、知禮數，縱使不能為你仕途帶來助益，也絕不能讓外人戳你脊梁。你出身不好，父母早逝，一兩句閑言就會讓世家看輕你，不是你能解釋得清的?！?/br>
    若是男子，她該就要淚流滿面了，可惜她是女子，還是老師口中會戳蕭椯脊梁的女子。

    “君子坦蕩蕩，只要行的端，做的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旁人謗毀之言，于學生無關緊要，輕信謠言之人，亦非學生所愿意結交、親附的?！睖乜M賭氣說。

    程翰林聽到她這番話，氣得拿手指關節敲擊幾案，砸得哐哐作響，連茶杯里的水都溢散而出?！澳愕故前?，人傲文章也傲?！?/br>
    “學生不敢傲，只是年少失怙持，孤苦伶仃，將來若有幸得愛人，自當珍之愛之，竭力護之?！彼齻奈f。

    “于文章上，則更不敢傲，學生自知才疏學淺，有許多淺薄之處，還望老師指點?！彼牫龀毯擦衷挼闹匾袈湓诤笳?，相較于林家女，似乎更在意自己寫的文章。

    隨即深揖行禮，求指教。

    程翰林見她態度極是認真誠懇，被她頂撞之氣也就煙消云散，到底是個難能一見的可造之材，也是一個年輕人，有些沖動也正常，他想。

    “你鄉試所寫文章，和那些名門書院學生寫的腐氣范文不同，令人很是眼前一亮，我當時以為你是打破陳規、刻意求新，但看你近來寫的幾篇，發現你對經義的領悟就是如此?！彼u判道。

    “你是仗著自己聰明，從不聽老師教課，全靠自行領悟罷？”

    溫縈頓時紅了眼眶?！凹腋高^世后，就沒錢去書院念書，只能求著別人借書看，許多不懂的，只能靠自己領悟?！彼r候，父親對她和哥哥是一樣教育，也和蕭椯在家塾讀過幾年書。

    而后出了變故，蕭伯母又是一心攻女德的人，認為詩詞曲藝都帶著輕浮，經史策論更不是女子該讀的，只讓她學刺繡、插花之類養性。

    她每天忙完了，就自己溜到蕭椯書房找書看，一開始是看話本，但蕭椯不喜歡這些，為數不多的話本很快看完，無聊就開始翻閱經史。

    經書、歷史好就好在?？闯Ｐ?，每次都有新的領悟，不會覺得膩煩。

    再后來陪蕭伯母到山里養病，和蕭椯一起溫習過大半年功課。

    就這樣零零碎碎學著。

    正經求學是這兩年的事，然而有名的大書院都不收半路學生，好不容易花錢找到愿意接收的小書院，夫子還提防她，擔心她會擠掉自己愛徒的名額，從不肯用心指教文章，馬馬虎虎敷衍過去。她碰上不解的經義，只能靠自己翻書，十本、百本相互佐證，最后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