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走一半,遇到山壁,山壁上還滲些水呢,跟老家菜園里的山壁一模一樣。 水匯聚成一條細長的小水流,流到山腳的溝渠中,再順著溝渠進入湖里。 要是魏岱在這里,指定得湊上去雙手合成碗狀接水喝。但聞嘉嘉可不敢,水肯定是好喝的,但rou眼無法看見的微生物也是有的。 不過這水倒是能用來泡茶,茶嘛,就得用經過層層砂石過濾過的山泉水泡是最好的,而且自帶微量元素,味道甘甜,泡出來的茶會比普通水泡出的要香不少。 聞嘉嘉再次記住位置,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附近還有兩棵野生茶樹的,去年曾經采過。 半個上午的時間消磨在這里了,到家時已快中午。 魏岱正在熱飯,見聞嘉嘉回來就問:“你去后山了?” “你咋曉得!”聞嘉嘉坐在門邊的椅子上,把鞋子脫了,讓魏岱幫她把房間里的拖鞋拿出來。 拖鞋是毛線勾的拖鞋,當然,只是鞋面和內膽用毛線勾,鞋底用的還是她從百貨商店里買回來的橡膠鞋底。 冬天在家時她都是穿的這鞋子,不比幾十年后的毛絨拖鞋來的差。 魏岱指指院子青石板上留下的腳?。骸俺松缴夏睦飦淼倪@么多泥和草啊?!?/br> 聞嘉嘉笑瞇瞇:“真別說,我這回去山上發現不少好東西呢,我算準了時間,等半個月后能去摘薺菜,一個月后能去挖春筍,兩個月后掰苦筍,三個月后采槐花……哦,還看見枸杞芽,但不多,也就兩三頓的份量?!?/br> 魏岱把拖鞋放到她腳邊:“你可得抓緊機會,山里有啥東西住好幾年的家屬都摸得透透的了?!?/br> 也對!她會去漫山遍野的逛,會去記野菜的坐標,別人也會啊。 聞嘉嘉就肅著一張臉,拿出筆來,在日歷上做記錄。 魏岱失笑:“家里的菜還不夠你的嗎?野菜還能有水嫩嫩的小白菜好吃?” 那可不!你個不識貨的,幾十年后野菜賣好幾十塊錢一斤你曉得嗎? 再說野菜的滋味和家里種的是真不一樣,好像要更有自然氣息些。 魏岱便道:“那是因為你油放的多,又用臘rou用雞蛋作配,當然好吃了?!?/br> 看到院邊墻角冒出來的野蔥,想吃了得用雞蛋一起煎??吹缴嚼锏乃婎^,又想吃了,就得用臘rou一同炒。 要是家里沒臘rou,還得去買五花rou。就這兒還覺得五花rou不夠味兒,浪費了她特意摘的藠頭呢。 聞嘉嘉無話可說,不跟他爭了,男人就是啰嗦。 她趿拉著拖鞋,到廚房里看。 鍋里有半條的魚,半碗的梅菜扣rou,以及早晨吃剩的冬莧菜湯。砧板上是菠菜,菠菜已經洗好了,就等著鍋中的剩菜蒸好后下鍋炒。 “兩姐妹呢?”聞嘉嘉準備去喊人吃飯。 魏岱:“在家屬樓那邊打籃球呢,你也別去喊,到點了自然會回來吃飯?!?/br> 都要十一點半了,等其他孩子都被喊回家吃飯后她們自然會回來。 飯端上桌,聞嘉嘉瞧著熱乎冒著氣兒的半條魚有點可惜:“魚不應該熱的,這種天氣吃魚凍最好吃了?!?/br> 就跟大冬天里守著火爐吃冰淇淋一樣,味道先不說,爽是真的爽。 魏岱:“你喜歡?那水缸里的兩條魚都拿來煮魚湯,這樣魚凍才多呢?!鄙钤诮舆叺奈横芬蚕矚g吃魚凍。 聞嘉嘉咽咽口水:“一個原味,一個酸辣!還都放豆腐?!?/br> “行?!彼Τ雎?,聞嘉嘉是真的很愛把豆腐放到魚湯里煮。 兩人吃得差不多時,聞春和聞萱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洗洗手吃飯?!甭劶渭斡謫杻扇?,“和誰打球???” 聞春把籃球放在客廳角落的架子上,邊往廚房跑邊說:“和小胖他們呀,小胖終于能出來和我們玩兒了,所以我們才玩久了些?!?/br> 聞嘉嘉驚訝,“那挺好的,說明身體完全好了?!?/br> 其實早都好了,但小胖奶奶心有余悸,愣是把小胖拘在家里。前陣子許多孩子又發燒咳嗽的,更不敢放小胖出來了。 不過今天是大年初一,嶄新的一年,再拘著也不太合適。 魏岱給兩孩子盛飯,盛完回來問她:“他家和虹姐家的事兒后來是怎么解決的?” 咋解決的?還能咋解決,不了了之唄。虹姐沒賣紅藥水給小胖家,小胖爹媽還是很講理的,醫生說沒事兒后就也沒再追著不放。 但虹姐的生意算是黃了,聽說被后勤找上門嚴令往后不許再帶這些東西回來同家屬院的其他人做交換。 不過虹姐是位不屈不撓的堅強女性……嗯包姐說她是賊心不死。 虹姐最近又種菇了,前幾日還來問聞嘉嘉她房子后的后山有沒有椴樹,椴樹容易生香菇生木耳啊。 養出來的香菇木耳她也不準備賣錢,這樣太傻了,容易被人抓到小辮子。而是拿去換雞蛋等東西,以物換物誰也說不出什么。 只是聞嘉嘉很疑惑,她是怎么保證能養出香菇木耳來的,又是怎么保證養出來的香菇木耳不會被人采走的。 魏岱夾一塊魚腹的rou放在聞嘉嘉碗中,“誰曉得呢,你把這塊魚給吃了。你這人真是的,有魚吃還怕挑刺?!?/br> 怕有刺干脆不吃,這種德行放在十幾年前能被餓死。 他記得缺糧少食的那三年,基本上就是靠江里的魚撐下來的。一開始還好,到最后都快把魚吃絕種了,養五六年才養過來。 聞嘉嘉將大刺挑了,配著魚rou吃完碗里的最后一點飯。 —— 春節假期有幾日?3日。 除夕,大年初一,大年初二。 至于28號和29那是周末。今年剛巧碰上周末,這樣才能有五天的假期。 所以在年還過得有滋有味時,假期戛然而止,她又得去上班了。 聞嘉嘉時常在躺平和進取之間徘徊不定,就是因為這該死的上班制度——這年頭是真沒假期??! 再次上班時,她明顯感覺到廠里的氛圍不一樣了,好似走到哪兒,哪兒都在討論著新廠的事兒。 “真是玻璃廠?哎咱們市不是有一個玻璃廠了嗎,為啥不讓他們來做?!?/br> “你傻呀。咱們用的都是啥玻璃?是藥用玻璃,他們能做罐頭玻璃,能做窗戶玻璃,但是能做安瓶嗎,能做各種型號的安瓶嗎?” “……那人家可以多添一條生產線,反正都是玻璃,上手的速度肯定比咱們快?!?/br> “那誰曉得,指不定搞不到生產線,或者說咱們廠捷足先登了。哎,也不曉得新廠子能招幾人,我兒子還在家里待著呢,天天就糊些紙盒。要是再沒找到工作,就要被強制下鄉了?!?/br> “不過,這新廠說是咱們和化工廠一起的,但我聽說上屬單位是市工業局啊?!?/br> “那可不。本來是要給省里的燃料化學工業局的,后來不知怎么的,又給了市工業局。人家化工廠的老領導了……這樣一來,其實人家才是一家子的親骨rou,咱們藥廠像是后媽?!?/br> “哈哈對嘞!市工業局,化工廠,藥玻廠,那就是祖孫三代,我就覺得咱們藥廠遲早要被踢出局?!?/br> “嗐。你都能想到的問題廠領導能想不到嗎,人家肯定有后招啊?!?/br> “那讓你去,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在廠里干得好好的呢,去了又不給我漲工資我去做甚!” 聞嘉嘉正巧在寫宣傳板,都快寫完了還聽到這么一番話,她愣是等人家說完,才從凳子上下來回辦公室。 “這個工作簡單,每天就把一些同醫藥有關的內容摘抄到宣傳板上就行?!甭劶渭闻呐氖稚系幕?,對新來的人說。 代替沙月的是位去年剛高中畢業的姑娘,叫董琪,綁著兩股垂到鎖骨處的辮子,辮子上還用嫩黃色的發帶扎了兩個蝴蝶結,瞧著很是青春靚麗。 董琪笑著點頭:“好的聞姐!” “你還是叫我嘉嘉吧?!?/br> “那嘉嘉姐?” 聞嘉嘉:“……也行?!狈凑犞取奥劷恪币贻p。 沙月的私人物件已經被清空了,不方便帶走的都放到了聞嘉嘉這里。 董琪爹媽是馮鈺工作的那個研究所的老員工了,前頭有個jiejie身體不好沒下鄉,她本來是要去的,一直拖到現在,就在要被上門找的時候這份代工工作跟救命稻草似的,被她緊緊抓到。 所以這姑娘來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瞧瞧有沒有工作機會,即使是到食堂工作也沒問題。 聞嘉嘉曉得沙月兩口子和人家爹媽關系不錯,于是中午吃飯時就帶著她一起去了,路上好奇問她:“你爸媽沒法在研究所里給你找個工作嗎?” 董琪半點不帶掩飾的,手一攤:“我爸媽不太方便,因為容易被人舉報?!?/br> 聞嘉嘉秒懂。知識分子嘛,還是高級知識分子,這時候確實有點危險。 所以這姑娘只能靠自己了,能找到工作就找,找不到了就得下鄉。 在農村干過幾個月農活的聞嘉嘉心想,若是自己穿到這些城市小年輕身上,大概率也是死活要留在城里,即使是去掃廁所也不下鄉。 農活,真不是那么好干的。 帶了這姑娘一天,第二日,她明顯就上手了,能自主寫宣傳欄的內容了。 第三天,開始幫忙整理一些數據。 第四天,跟著聞嘉嘉去車間,同車間的工人交流得火熱。 聞嘉嘉覺得這姑娘真是個人才吶,干上半個月,保不齊會比沙月還能干。 就連薛主任也注意到她,從此以后看李海軍就更不順眼了。 連人家代工的姑娘,都比他厲害。 只是鐵飯碗為啥叫鐵飯碗呢?那是因為無論無能到什么地步,廠里都沒法辭退你。 最多把你調職,比如從車間調到后勤。 車間的工作不會做也就算了,難不成后勤的工作還不會做嗎。 因此,這年頭的工作太穩定了,工作也太難找了。 得知鳳留街道的廠子開建后,聞嘉嘉就讓董琪平時注意打探新廠的消息。 “想在藥廠工作比較難,按照以往的慣例,最早也要等到五月中旬才會開始招人?!甭劶渭握f,“還不如把眼光放在新廠那里?!?/br> “新廠啥時候才能建起來呢?”董琪問。 聞嘉嘉思考片刻道:“我得去看過才知道?!?/br> 她也挺好奇的。 大概不久就能建起來了,因為新廠并非從零開始,而是醫院舊址改建而來的,也就是說整修后就能用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后聞嘉嘉就騎著車去了鳳留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