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陛下,這是說當年之事的場合嗎?” 文和帝當即繃住,冷眼掃向傅長熙。 傅長熙立刻往后退,連帶著涂希希。 片刻后,文和帝擺擺手,說:“你繼續回答乾陽的問題?!?/br> 陳庸深吸了口氣。 “……沒錯,送到兵部的物件全都是嫣紅留在家中的遺物。陳家現在根深葉茂,她的東西留在那不合適了?!?/br> 文和帝剛要開口說話。 陳庸又補了一句。 “陛下,您的后宮有皇后,嫣紅的東西留在后宮本就不合適,這就是為何會有大昭寺之事的緣由?!?/br> 文和帝:“朕留一點念想都不行?” 陳庸道:“還望陛下為皇后想想。倘若您是皇后,您會如何想?!?/br> 文和帝擱在旁邊桌子上的拳頭,青筋都爆出來了。 傅長熙總覺得把陳庸叫過來是個錯誤的決定,這兩位見面就懟上也不是一兩回了,但像現在這樣說兩句話就要吵翻的架勢卻實屬頭一遭。 和之前在前殿下跪的模樣想比,現在的陳庸就像是豁出性命,什么都不顧了。 這苗頭可不對。 他將人叫過來不是為了讓他們吵架,而是有正事。 傅長熙低聲輕咳,打斷了陳庸和文和帝之間的劍拔弩張。 “交給兵部鐘信鐘大人之后呢?您可有讓他交予何人?” 陳庸一頓,他將目光從文和帝那邊轉到了傅長熙身上,問:“這個問題很重要?” 傅長熙點頭。 “很重要。我想您應該也很清楚其中緣由。圣上認為殷璃是他的女兒,那便是大盛朝的公主。殷璃之死,牽扯甚廣?!?/br> 陳庸閉了閉眼,喃喃道:“堂堂九五之尊……為何要盯住一個紅夫人不放?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她安生?!?/br> 文和帝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 “現在是朕不放她安生嗎?!是你們!那是嫣紅和朕自己的事,和你們有何干?她生前就對你們的管束很不喜。當年若非是你們攔著她,攔著朕,又豈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陳庸臉色鐵青。 “好,我就說出來?!?/br> “嫣紅的遺物,是老臣遵照嫣紅的遺言,將她的東西送往兵部交給鐘信。她在遺言中囑咐過,這件事要私底下進行,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出去,尤其是您,陛下?!?/br> 文和帝不信。 “嫣紅不可能說這樣的話。她一向對朕言聽計從?!?/br> 陳庸冷笑。 “她還說,兵部那邊她也安排妥當。遺物去向不用我管,我只需要將她留下來的東西一點點地送到兵部即可?!?/br> “至于這個叫殷璃的姑娘,我不認識,陳家也從未接觸過這個人?!?/br> 涂希希扯了下傅長熙的后腰。傅長熙當即側頭,聽她在自己耳邊低聲道:“你問問他,他沒有懷疑過嗎?” 傅長熙了然。 “您知道了殷璃這個人存在之后,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嗎?” 陳庸眼神微動,看向傅長熙的目光中顯出了些許探索。 “你的意思是,殷璃是不是嫣紅留下的孩子這件事嗎?” 傅長熙盯著他。 陳庸道:“實話,我并不清楚。但即便她是,我也不會承認她的身份?!?/br> 傅長熙皺眉,這個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您沒查過?” 陳庸道:“查不查都是一個結果,又有什么好查的?” 涂希希越過傅長熙看了陳庸許久,她想,這個人是真的不關心,不知道,只對陳家人在意的人呢。 但是倘若殷璃認為自己是陳家的人,遇上這樣的陳家,她是不是反而會更渴望去得到這樣的人的認可? 再加上英姐的那番否定了一切的話……她該有多絕望。 涂希希心底忽然生出了難過。 壓不住的難受。 第128章 藏人 廂房內安靜了許久。 文和帝深呼吸了好幾次,面上的怒容都沒有徹底壓下去。 但他最后還是沒有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良久之后,傅長熙又問了一句。 “紅夫人的遺書當中,除了如何處理自己的遺物之外,還有其他和遺物相關的遺言么?” 陳庸譏誚地笑了聲,說:“圣上都如此動怒了,你還要問下去?” 傅長熙也不避諱,直截了當說道:“事關殷璃身世,自當要問清楚?!?/br> 陳庸嗯了聲,相對文和帝的情緒激動,陳庸似乎從容了不少。 “沒有?!?/br> 陳庸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基本上所有的問題都很清楚。陳家之所以會參與到這件事里面,純粹就是為了紅夫人的遺物。 和殷璃的身份沒有任何瓜葛。 文和帝大約也聽出來了。 涂希??粗謸]了揮,道:“送陳大人出宮?!眱仁虣C靈地上來,將陳庸帶離。 陳庸一走,文和帝的怒氣就爆發了。 “他一直都這樣!他有沒有想過,那不單單是嫣紅的孩子!那還是朕的血脈!” 傅長熙卻道:“陛下,陳大人的話中有一點很是可疑?!?/br> 文和帝僵著臉,道:“哪里?” 傅長熙道:“他真的對紅夫人遺物的去向毫不知情嗎?倘若他當真對紅夫人的遺物如此不在意,又為何要動心思聯合大昭寺,冒那么大的風險也要將紅夫人遺留在宮中的遺物也帶出宮?!?/br> 說完,他又頓了下。 “而且,紅夫人去世這么多年,他有無數的機會去拿,為何偏偏這幾年才開始動手?!?/br> 文和帝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搖頭道:“陳庸這個人的脾性我很了解,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會欺瞞朕?!?/br> 傅長熙卻道:“倒也不算是欺瞞。只不過不想告訴我們而已?!?/br> 文和帝被他這句話說得臉色越發深沉。他徒自尋思了一陣,轉向傅長熙,鄭重地問道:“他那個脾氣,即便是朕,也是撬不開口的。你有什么想法嗎?” 對別人,傅長熙各種法子都敢使,但是陳家不行。 除了會踢到鐵板之外,還有一點是陳家對自家以外的人不會產生任何的情緒——看陳庸從進門開始到離開,一直都是一張臉皮,他不怕文和帝,也不擔心文和帝會怎么樣,想說什么便什么。 這樣的人,就像一塊天衣無縫的牛皮,不算從哪兒下手,你都出穿不過他的保護甲。 只能憑本事看他甲下藏了什么。 他忽然回神,回頭看向涂希希。 “你之前不是說要先問陳庸嗎?覺得怎么樣?” 涂希希神色淡定,但傅長熙還是從她微微彎著的眼角看出了一點高興。 他當即想起了涂希希之前說過,之所以想找陳家人問話,實際上還是為了鐘信。 他低聲問:“找到鐘信的突破口了嗎?” 涂希希道:“鐘大人身上其實到處都是漏洞,哪里都可以下手。不過我想,可能一般下手的點都套不出對我們有用的東西?!?/br> 傅長熙道:“現在呢?” 涂希希猶豫道:“嗯……現在比之前有把握一點??梢栽囋??!?/br> 傅長熙吁了口氣,朝她點頭。 文和帝聽完了他們說話,便道:“那就讓人把鐘信帶過來吧?!?/br> 傅長熙拱手道:“在鐘信過來之前,我們也有話要問陛下?!?/br> 文和帝有些意外。 “朕?朕昨日才知道這件事,比你們還晚了不少呢?!?/br> 傅長熙低聲道:“但是鐘大人第一個開口的人,是陛下吧?!?/br> 文和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覺得朕有事瞞著你們,鐘信事先已經同朕坦白過了?” 傅長熙:“不是嗎?否則陛下又怎么會忽然之間讓子荊將穆云青從大理寺那邊提進宮中親自問話?!?/br> 說完,他又刻意補了一句。 “你還讓穆云青掩蓋了他交代給您的部分事實,用來試探我們?!?/br> 文和帝聞言無奈地指著傅長熙道:“你啊,明明可以假裝不說蒙混過去。卻偏偏還要在朕面前直接把事情戳穿,這性子不像長亭侯家的人啊?!?/br> 傅長熙滿不在乎地說:“像我娘吧?!?/br> 文和帝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沒有考慮許久,便開了口說:“鐘信是朕安排在朝中的人。他一直都是朕的眼睛?!?/br> 傅長熙道:“所以,鐘大人在朝中一直不和任何派系有牽連,只是因為他只是您的替身?!?/br> 文和帝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