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很想回去。

    “想，您肯讓我回去嗎？”

    傅長熙直言道：“當然不肯。這里是京郊，等你回東市已經后半夜了，清早又要趕過來，能歇多久？不如在這兒找個地方躺一躺?！?/br>
    涂希希：“……”話說得是挺有道理，可她還是不理解為什么要玩弄自己想回家的心情。

    傅長熙：“現在是不是覺得和我比起來，楊天穎好像不是很討厭了吧？”

    涂希希：“……還是您略勝一籌?！?/br>
    傅長熙滿意極了。

    “遇到讓你不舒服的人，腦子里想想我就平衡了。楊天穎算什么，不過就是說話難聽了點?！?/br>
    涂希希呵呵了聲。

    “說得也是呢?！?/br>
    傅長熙當即切入了正題。

    “好，我們來說點正事。其實，不讓你回去還有個理由。楊天穎的脾氣肯定會發作。而且我估計，今晚楊婷的尸首我們應該驗不成?！?/br>
    “為何？”

    “圣上是對我們下的令，對楊家并不起作用，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趁他還在的時候，多找線索?！?/br>
    涂希希震驚地看他。

    “……你剛才不說？”

    傅長熙道：“楊天穎防著我們倆呢。我們當時要是跟著進去了，他必定會讓楊家的護衛去辦事。我們會被他本人攔在外面?！?/br>
    他探頭往大昭寺內觀望了一會：“聽到動靜了嗎？吵起來了。我們進去看看熱鬧?！?/br>
    第87章 爭

    涂希希算是看懂了一點傅長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和楊家那些人不一樣，從不拘泥于名聲禮數這些東西，但也不是隨心所欲，全憑心情做事。

    他任何拐彎抹角，或者直截了當的言行舉動全都有他的目的——是一種和這個世道有些格格不入的精明。

    在大盛的官場上最不缺的就是精明人，傅長熙這種做法顯得不怎么好看。大部分人都不喜歡他也是這個原因。

    但不得不承認，這種很實用。

    只是這不能阻止她對傅長熙身為堂堂小侯爺卻這么不入流有些看法。他到底是怎么變成這種大人的？

    陳世友也教不出這樣的孩子吧。

    “少卿大人，你其實可以更要點臉面的?！蓖肯ＯＵ\懇道，“這種事可以讓屬下來做?！?/br>
    傅長熙：“我很要臉啊。誰不給我臉我就讓他沒臉。你現在說出來的這句話，我就記住了?！?/br>
    涂希希：“……大人，您真的比楊天穎更討厭?！辈铧c忘了，這人還小心眼，讓人討厭得很。

    傅長熙臉不紅心不跳。

    “你也多學著點?！?/br>
    傅長熙正兒八經地教她做人的道理，腳程卻很快，三兩步間便帶著她重新回了大昭寺。

    走到離正殿不遠的地方，內里傳出來的吵鬧聲越發清晰。傅長熙下意識收了聲，放輕了腳步，找了個最邊緣的小道，悄悄地靠近。

    她被拖進去的門口，此時涇渭分明地站了兩撥人。

    一撥是楊家護衛，另一撥是禁軍以及夾雜在里面的幾個稀疏的大理寺吏。

    傅長熙興致勃勃地抓著她往人群后方走。

    “看到站最前面的兩人了么？內訌現場?！?/br>
    涂希希點頭，她意外地發現對峙的雙方竟然是大理寺卿尚淵和楊天穎本人。

    兩人都站在人群中央，楊天穎雙手背在身后，看上去氣定神閑。

    他對面的尚淵就有些沉不住氣了。此時尚大人面色黑沉，眉頭皺成川字，一雙手揮舞著，正在極盡全力和楊天穎講道理。

    “二公子，這是圣上下的令，要我們盡快將真相查明白。查案子，驗尸是必要的一步?！?/br>
    楊天穎：“楊家不想要什么真相，人死燈滅。這事就此了結，尚大人也可以將話帶回稟明圣上。若是圣上定要楊家將尸體交出來，下旨意給楊家便是?！?/br>
    尚淵一口氣給他說得差點斷了。

    他支吾了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二公子不想知道到底是誰下手殺害楊婷的么？身為長輩，我不能看著三小姐就如此……死得不明不白?！?/br>
    楊天穎抿嘴低笑。

    “尚大人真這么想的嗎？楊婷之所以會死，最開始是因為什么，我想您應該已經知道了。您當真要查下去嗎？”

    尚淵：“……”

    涂希希低聲評價：“寺卿大人要扛不住了?！?/br>
    兩方各自身后都帶了一把人撐腰，本來尚淵有圣上親下的口諭，形式有利?？缮袦Y愣是在楊天穎一個年輕人面前，半個字眼都回不了。

    “那是自然，”傅長熙回了一句，“畢竟楊家占理?！?/br>
    涂希希想了一會沒找到破解楊天穎這番話的對策，于是轉頭問傅長熙。

    “大人有辦法嗎？”

    傅長熙揚眉，看著神態輕松，似乎一點都沒把這問題當回事。

    “有啊。辦法太多了?！?/br>
    涂希希追問：“什么辦法？”

    “不給明著看，我們不能偷偷看嗎？”傅長熙道。

    涂希希：“……”

    傅長熙拉著涂希希悄悄地混在了尚淵背后的人群中，精準地捕捉到了應明遠所在位置，吩咐涂希希.

    “去把應明遠叫過來?！?/br>
    涂希希瞥了一眼對面楊天穎那張臉，低聲說：“會不會被他看到？”

    傅長熙理直氣壯。

    “你個矮，悄悄過去他發現不了?！退氵\氣不好，被發現了。他現在忙著應付尚淵，只要你沒惹他，他沒空關注你?！?/br>
    涂希希對他很服氣，當下把一肚子的臟話咽了回去，悶頭擠進人群里。

    應明遠看到他們倆有些意外。

    “怎么回來了？秦茂那邊完事了么?！?/br>
    傅長熙將他招近了些，低聲道：“不用打岔。驗不到尸不是你的問題，我不會算你頭上。先把經過說一遍?！?/br>
    應明遠當下湊過來，絮絮叨叨地開始陳述。

    “你們走之后，寺卿大人就過來了。他仔細吩咐我一定要好生驗尸，說是圣上親自下的令，一定要查清真相?！?/br>
    “我哪敢耽擱，就一直守在殿中央，等著黃統領把那塊青玉石板從上面拆運下來?！?/br>
    傅長熙催促似的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問話。

    “楊天穎何時到的?！?/br>
    應明遠：“說來真是巧，青玉石板前腳落地，他后腳就跟了進來。進來頭一句話就直言楊家要把楊婷的尸體帶回去。誰都不許碰?！?/br>
    涂希希：“這個我知道。圣上答應了楊明慧退婚。楊明慧就可以當楊婷失蹤是自己家內事，所以楊天穎有權將楊婷尸體帶回家中?！?/br>
    傅長熙點頭。

    “是這個理。楊家現在占理，圣上即便是需要一個改詔書的理由，也不能強行讓楊家將尸體拿出來?！?/br>
    涂希希這才徹底明白了傅長熙為何之前能跟她斷言今晚驗尸驗不成了。

    “那怎么辦？”

    傅長熙低聲道：“別急，一具窒息的尸體，能查得出來的東西也就那樣。明遠，看到她尸首完整了嗎？”

    應明遠搖頭。

    “楊家護衛攔著，我無法靠近半步?！?/br>
    傅長熙又問：“那截斷足呢?！?/br>
    應明遠很是無奈。

    “也被楊家護衛一并拿走了。所以寺卿大人才如此著急。這可是圣上下的令，辦不好那是罪?！?/br>
    涂希希聽得出應明遠已經跟著急了。

    然而，傅長熙確實面色如常。

    “天塌下來有寺卿大人頂著，別急?！?/br>
    他們的位置在人群偏后，看不清最前面兩人對峙的情形。尚淵和楊天穎都不是說話聲賊大之人。

    涂希?？戳艘谎?。見尚淵的臉色不好，說話聲卻依然輕聲細語，偶爾還帶點規矩的肢體語言，相當文雅。

    楊天穎像個玉雕似的，筆挺站在那，分毫動作都沒。

    傅長熙碰了涂希希的肩。

    “反正也不可能動手。你悄悄躲到寺卿大人身后去，聽聽他們說些什么?！?/br>
    涂希希有了第一回，第二回倒沒有那么擔心了。她正準備往人群里擠，傅長熙忽然將她扯回來。

    他上下將她看了好幾遍，回頭朝應明遠說：“去問禁軍兄弟給他借件外衣。號子最小的那種?！?/br>
    涂希希一臉疑惑。

    傅長熙悄悄在她耳邊說：“萬一被楊天穎抓到了，咱們可以栽贓給禁軍。不到非不得已，你不要隨意露臉。別讓楊天穎過早盯上你?！?/br>
    這樣的話，涂希希記得傅長熙在她面前說過兩次。

    “楊天穎為何會盯我？”

    傅長熙：“你太顯眼了。頭一天你出現在京兆府，我就盯上你了。楊天穎眼光不會比我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