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熙受驚似得抬頭看他。

    “有把握嗎？先前你還說需要理一下?！?/br>
    涂希希笑。

    “替您審問胡潛之時順帶理好了?！?/br>
    傅長熙不信。

    “說來聽聽?！?/br>
    涂希希道：“我寫給你看？”

    傅長熙隨意擺手，讓她趕緊。

    “稍等?！?/br>
    涂希希徒自在紙張上整理案情，傅長熙掃過來好幾次，都沒吱聲，等她寫下衛家謠言，他抬眼，“劫殺案的死者富商是南部萊州人，富商這回來京城是做藥材買賣的。和衛家毫不相干，劉罡劫殺案子并非是因為衛家?！?/br>
    涂希希道：“牽扯到衛家這點本身就特別牽強，一個商人做什么想不開和早年被圣上親自下令處刑之人扯上關系。胡浩源出自商家，不過不懂這個道理”

    傅長熙點頭：“照這樣看，殺胡浩源和萊州富商的目的是相同的。衛家索魂的目標是為了引起圣上不滿，加速結束案件?！?/br>
    涂希希道：“胡浩源為何會和劉大人提衛家？我總覺得這個地方太奇怪了?！?/br>
    傅長熙深吸了口氣。

    “哪里奇怪？”

    涂希希道。

    “胡浩源和劉奇提衛家有什么好處？若我是胡浩源，我有求于江大人，便不會提對江大人聲譽不利的衛家案子。提劫殺案我倒是覺得可信度高多了?！?/br>
    “為何可信度高？”傅長熙隨口問。

    涂希希一臉理所當然。

    “劉奇不是因為劫殺案才被江行急召進京的么？胡浩源固定要給陳世友送藥，沒了來源，不著急？他當然會過問劫殺案?！?/br>
    傅長熙沉默了半晌。

    涂希希又說。

    “所以，這里至少有一個人說謊了。我個人傾向于活著的那個可能性比較大?！?/br>
    “所以你的人選是劉奇?！备甸L熙下了結論，“動機呢？”

    涂希希放低了聲音。

    “劉大人對劫殺案被江大人急召進京，本就異常敏感，倘若這個時候胡浩源同他說了一些和萊州商人相關的秘密，劉大人是不是會更緊張？”

    “以劉大人憂思程度，是不是會想，胡浩源會不會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東西?！?/br>
    傅長熙往門口那看過去。

    他一到這里，劉奇就貼身跟著他，攆都攆不走。因此，他讓秦茂跟他交接案子，將他支開。

    先前他只覺得劉奇有些煩人?，F在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個決定異常英明。

    “胡潛的案子可能只是個幌子，和胡浩源江行之死毫不相干?！彼c著紙上寫著的埋尸案，“是不是？”

    涂希希沒有做聲。她盯著四個案子，胡浩源和劫殺案的息息相關躍然紙上。而埋尸案夾在其中確實顯得格格不入。

    可她還是缺了點關鍵東西，傅長熙說的對，陳世友不是那種為了一點讓他不舒服的藥就下這么重殺手的人。

    胡浩源為何要冒險和陳世友牽扯上，明明尹尚書才是知根知底之人。

    在尹尚書家宴請客人中認識萊州富商真的只是巧合？

    “……先放著?！彼ь^看向傅長熙，“個人認為任何線索都不會平白無故牽在其中?！?/br>
    “……你們談完了嗎？”秦茂大約是終于找到了機會，探頭進來問。

    傅長熙擺擺手，收拾了臉上的煩悶，問：“交接完了？”

    秦茂跑進來，往涂希希身側一坐。涂希希下意識往里面挪了一點，眼角余光掃到門外正往他們這邊張望的劉奇。

    劉奇一臉鬼祟，和她對上了眼頓了下，沖她笑了笑，卻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秦茂也往劉奇那邊看了一眼。

    “都完了。我還特地找話題和劉大人多聊了幾句?！?/br>
    涂希希好奇心頓時起來了。

    “聊什么了？”

    秦茂道：“我家也是軍戶出身嘛。就說起當年一些事。劉大人竟然當過傳令兵，好生厲害。啊”

    傅長熙笑了笑。

    “劉大人當年給江行和陳世友之間當傳令兵。立過好幾次功?！?/br>
    秦茂很是羨慕。

    “傳令兵可不是一般人能當，首先就得是親信，且保證沒有二心。性子得實事求是?！馔?，你什么表情?！?/br>
    涂希希，“你確定是劉大人？”

    傅長熙笑出聲。

    “別說殊途不信，我也不信?？稍蹅儎⒋笕舜_實當過。不過是陳世友身側的傳令兵，偶爾也會跟著江行。江行常備身側傳令兵另有其人，名諱我不知道，不過長相………”

    說到這他忽然猛地坐了起來，臉上全是驚駭。

    涂希希詫異，“怎么了？”

    傅長熙面上駭然，好一會才說：“……我想起來，劫殺案的劉罡就是當年江行身側的傳令兵?！?/br>
    那一瞬間，涂希希在江行之死上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全部都理順了。

    因為江行認出了死者傷口非出自劉罡之手。

    所以才急召劉奇過來確認？沒有誰會認不出昔日朝夕相處之同仁。

    然而劉奇非但說不認識，甚至認定了劉罡是兇手！

    第29章 審人就得大人出馬

    別人也就算了。作為昔日最了解的雙方，能看不出來一個刀口？

    涂希希越發想找到劉罡，劉罡一旦在場，誰是兇手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偏偏又不能真的將人找出來。

    涂希希不由自主覺得，這兇手多半就是劉奇。

    因為，是劉奇的話，江行為什么會自己開門讓他進來這個問題就順理成章解決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并不是劉奇要找江行，而是江行希望劉奇可以主動坦白某些他所隱瞞的真相。

    江行急召劉奇進京，分明就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傅長熙臉色有些不好看，說：“有證據嗎？劉奇身上并沒有傷口?，F場的血跡無法解釋。這可是你自己找的線索?！?/br>
    涂希希：“……我知道。但殺江行的人不是劉罡，那會是誰？會是劉奇嗎？下殺手之人不一定有傷口吧?！?/br>
    傅長熙見她滿臉糾結，“別瞎猜了。江行案子行不通，就從胡浩源那邊下手?！?/br>
    涂希希眼睛一亮，“劉奇一定去見過胡浩源。按照管家的說法，早上胡浩源回家之后，只見過一趟客人，就是陳世友?！?/br>
    傅長熙否認道：“管家并沒有提到其他客人，秦茂去問過胡家周邊的鄰居，都說只見過陳世友進出?！?/br>
    涂希希側頭看他一眼：“但是，管家說過陳世友進出的時候有兵卒跟隨。兵卒不是人嗎？”

    傅長熙沉聲片刻，抬頭看向門外。

    “你說服我了。劉奇這邊我來問。你負責找關鍵證據?！?/br>
    涂希希略微遲疑：“……怎么找？”

    傅長熙：“老規矩，我問話先坐實了他有殺人嫌疑，你找漏洞下手逼問他?！?/br>
    傅長熙帶著涂希希，大搖大擺地晃到門口劉奇面前。劉奇面上心虛，人卻不躲，鬼祟卻大膽地同他們打招呼。

    “兩位累了？要不要歇會，下官這就吩咐……”

    “劉大人，昨日你去過胡浩源家，見過他吧?！边@位大人問話從不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地開口，頭一句話就讓人心口拔涼。

    涂希希眼觀鼻鼻觀心，希望自己不要露出半點心虛，拖傅長熙的后腿。

    劉奇顯然中招了，整個人懵了半晌。

    “……什么？”

    傅長熙看著他，側臉看著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威逼，只是平淡地接著說：“你，昨天，去過胡浩源的宅子?！?/br>
    劉奇搖頭擺手否認。

    “沒有沒有，昨日下官忙得很。剛接手京兆府尹，又是萬國商會最后一天，哪有那等空閑?！?/br>
    傅長熙道：“昨日我派人去傳你，結果你如落西山后才姍姍來遲。我當時也想著您很忙來著。但好像不是這樣?！?/br>
    劉奇微愣。

    傅長熙回頭，一眼看到涂希希蹲到了他身后。

    “……來得正好。昨天劉大人給你的東西還帶著嗎？”

    涂希希微愣，尋思傅長熙也沒要求她配合自己，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傅長熙當即擰眉，兇神惡煞道：“問你呢！”

    涂希希打了個激靈，誠實回答：“收在證物箱里?！?/br>
    傅長熙嫌棄地退她到一邊，回頭拉著一張‘晚娘’臉，沖著劉奇撒氣道：“先前我沒懷疑劉大人，那證物上有味道也不曾多想。不過現在我開始懷疑了?！?/br>
    “劉大人不是說，那證物一直帶身上嗎？去了什么地方帶了點味道，你不知道？！”

    劉奇也打了個激靈，但他的臉色變了。

    涂希希悄悄在心底夸了一記傅長熙。

    ——厲害。

    涂希?？粗鴦⑵嫱纫卉?，跪在了地上。她抬頭看向傅長熙，心想不愧是少卿大人，三兩句就把人給誆跪下了——她記得很清楚，那證物上壓根沒有任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