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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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昭忍不住走上前:“主公要是實在難受,屬下便護送主公先行離開京城亦可?!?/br> 楊奕埋頭不語,良久后才搖了搖頭說:“雖然我的確想當這個懦夫,但眼下走不成。就是走了,也會被追回來?!?/br> “主公,您不必這樣為難自己?!?/br> 賀昭看得心疼,下唇都已經咬起來了。 “怎么能說是為難呢?”楊奕深深的望著面前的鏡子,“從昨天夜里,我決意踏出這個門前往裴家開始,就不存在為難自己了。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的母親她沒有拋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犧牲我,我沒有理由僵持下去?!?/br> “可是,娘娘與皇上應該是同聲共氣的。而且,如果這個消息走露到皇上耳里,會引來什么樣的后果,我們誰也不知道?!?/br> “既然已經這樣了,又何必再瞻前顧后呢?” 賀昭無言以對。 楊奕把帕子放下,然后轉過身來,“能夠與母親相見,當面解開這些誤會,已經值得了。 “昨天夜里見過一面之后,我突然釋懷了。原來之前這么多年,我也都是別扭著的,一方面懷疑她是否與父親串通一氣,一方面又懷著希翼,覺得她不會是那樣的。 “親情成了我的枷鎖,即使這么多年過去,我有足夠的能力獨當一面,應付我的人生,一旦提到當年,我還是掙脫不開。 “所以我當時聽到母親不好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去了,也不管這樣做是否違背了我之前給自己定下的原則。 “我知道會見到她,雖然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不是真的病了。 “但我反而松了一口氣,總覺得上天還給了我時間,這是在眷顧我。 “后來解開誤會,其實已經在預料中了。打從老三冒出疑點開始,我心中的那桿秤就已經傾斜。 “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整個人都輕松了,也許這二十多年,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我不能強求她完全放棄她的身份和立場,她不僅僅是我的母親,她還是大周的皇后。 “她應該去做處在她的位置該做的事情。所以即使接下來她所做的,我都能夠理解?!?/br> 賀昭聞言,也情不自禁點起頭來。 隨后他卻又問道:“那主公心里,不覺得委屈了嗎?如果萬一皇上知道了您……” 真正辜負了他的,應該是皇帝才是。 所以真正能夠稱之為結的,也應該是皇帝的作為。 “那不重要?!睏钷韧?,“其實我早就已經理解他了?!?/br> 賀昭怔忡。 楊奕接著說道:“我作為一個男人,或者作為大周的一個將領,我能理解他舍小保大。只不過我終究是他的兒子,過不去的也是親情這一坎。 “但這已經無所謂,因為,我本來也已經舍棄他了。這輩子的父子之緣,只是已經斷了而已?!?/br> “主公……” “我們這些年來,東奔西走的目的,也不僅僅是為了我的委屈,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弟妹和孩子們還在等著你回去,等我們悶著頭把事情干完,一切就塵埃落定了?!?/br> 楊奕說到這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把手收回來:“你也去洗漱吧,回頭用了早飯,我們去看看宅子,不管將來如何,眼下都不要辜負了母親的一片心意?!?/br> 賀昭抿緊唇,點了點頭。 楊奕待他出去,繼續洗漱更衣。 在他平靜的臉上已經找不出一絲傷感的痕跡,相反整理好冠帶之后,他順手又把桌上那瓶桂花小心地侍弄了一會兒。 一路坎坷的經歷的確會給人帶來不小的創傷,但他已經三十四歲了,已經擁有了成熟的心智,如何對待被背叛,被辜負,心里早就有數。 “看不出來呢,楊大哥還挺有品位。這花被你重新擺過之后,更顯得美妙了?!?/br> 正沉浸在花香之中,身后傳來了傅真清脆的聲音。 楊奕聽到這聲“楊大哥”,詫異地回了頭,對著她上下打量一輪道:“怎么才過了一夜,我又降了個輩分?” 傅真笑瞇瞇走到他跟前:“您昨日可是稱我公公為叔父,我要是再叫您叔父,回頭跟我公公又怎么論?” 楊奕頓住,隨后道:“你論你的,我論我的,便是了?!?/br> “那要是讓旁人聽到了,可不得笑話死?”傅真舉起旁邊的小水盆,挑了一些水潑到花枝上?!拔铱刹幌胱屓思艺f我沒規矩?!?/br> 楊奕望著她,而后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撩眼瞅她:“你這大早上的跑我這來,又有什么鬼名堂要使?” “您要這么說可太不公平了?!备嫡嫣种钢约貉鄹C下兩團淤青色,“你看我這黑眼圈,像是來是鬼名堂的嗎?難道你不對我昨天晚上入宮的經過感到好奇?” 楊奕端起了茶:“那是你們這些官吏的事,跟我一介草民有什么相干?” “那我要是告訴你,你沒有弟弟了,你又怎么說?” 楊奕正準備把茶喝入口中,一聽這話把杯子壓下來了:“什么意思?” 傅真道:“昨天夜里我隨皇后娘娘去了燕王宮中,親耳聽到燕王把他欺騙你,并且挑撥您和皇后娘娘母子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br> 楊奕不以為然:“這我也已經猜到了?!?/br> “那你肯定猜不到,燕王他根本就不是皇上和娘娘的親生子?!?/br> 楊奕一下被燙了嘴。他抬頭道:“你說什么?” 傅真扯了他方才洗臉后搭在架子上的帕子遞給他:“我說,燕王根本就不是你的親弟弟。他還說,做這一切的目的,是因為有大月人在背后挑唆,說白玉胡同死掉的那關氏父子,是他的舅舅?!?/br> 楊奕愣住了。 “當然這純屬假的?!备嫡嬷逼鹧鼇?,“七年前他在城隍廟里受驚,根本就不是被菩薩嚇到,而是被暗中去見他的蒙面人給打暈了?!?/br> “大月人?”楊奕凝眉,“什么大月人?” “不知道啊,”傅真攤手,“我這不就來找您來了嘛,您消息靈通,不知七年前大月王段若養在威武大將軍連慶府中的那個皇子連旸,當時他在干什么?” 第370章 蜜糖丸子 “你覺得是連旸?”楊奕開始思索,“段若是去年死在了敏之手下的,所以七年前他還活著,并且還坐鎮后方指揮大月發動戰爭。 “而連慶作為他的威武大將軍,正是大月軍的主帥,連旸被寄予厚望,當時確實在陣營之中。 “如果他當時想要潛入大周,也不是沒有機會?!?/br> 傅真聽到這里問:“您見過他嗎?” 楊奕搖頭:“他在連家很低調,畢竟他是一個暗中被寄養的皇子,連家不可能把他推到陣前來。大多數人只知道連家有這么一位公子,而不曾見過?!?/br> 說到這里,他稍稍抬頭:“其實只要能鎖定是大月人,那也基本上能確定就是大月那幫余孽了。 “具體是他們當中的誰,已經不重要?!?/br> 傅真贊同:“所以說,東茲眼下這場危機,我們大周更加沒有理由袖手旁觀了?!?/br> 楊奕望著她:“昨天夜里,還發生了一些什么?” 傅真沉氣頓了頓,瞅他一眼:“您覺得會發生什么?” 楊奕低頭看著自己的茶盞:“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會知道?” “燕王的身世這一暴露,等于宮中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皇子了,您覺得皇后娘娘該怎么決策?” 楊奕停住了手勢,定定地望著地下未語。 他沒有說話,傅真也沒有急著開口,直到她自己也捧起茶來,一口茶下喉,才說道:“皇權大統關系天下,無論如何,那位置上總得有個人來坐著的。 “既然您不愿意,那娘娘當然不會違背您的意愿,所以燕王還會是太子?!?/br> 隨著她最后這句話,楊奕也把頭抬了起來,他的臉上浮出了詫異,一句話就要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他皺緊著雙眉,把茶放回了桌上:“如此也好?!?/br> “‘也好’?”傅真不由揚高了聲音,“這滿朝功臣元老一起幫著楊家打下來的江山讓異姓人坐了,您覺得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大家能心服?” 楊奕瞅了她一眼。 傅真接著說道:“更別說燕王竟然被壞人三言兩語就挑撥成功了,就他這樣的心智城府,他真的能扛得起大周來嗎? “眼下的大周,沒有一個精力能力都出眾的人來擔著,根本就沒有辦法走向興盛?!?/br> “車到山前必有路,滿朝文武總會有辦法的?!?/br> 楊奕走到了窗邊,背對起了她。 傅真也站起來:“只能寄希望給他們了,不然的話,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辦法呢? “實在不行,等到燕王登基之后,就禪讓唄,只不過朝中那么多能臣武將,可不是對誰都能心服的,到底皇權花落誰家,會不會又斗得血流成河,尸橫遍野,那就只能到時候再說了?!?/br> 說到這里,她看一眼門外:“母親還在前面等著我,我就不陪楊大哥說話了,回頭有什么事兒,您隨時傳我就是?!?/br> 說完她就再也不耽擱了,跨步出了門坎,然后又徑直出了院子。 楊奕一直望到他消失在門外,才把復雜的目光收回來。 寧夫人在樓上煮茶,剛把茶點擺好,傅真就上來了。 “怎么樣?殿下態度如何?” 傅真聳了聳肩,提著裙子從樓梯走上來,然后來到她對面坐下:“誠如意料之中,履行了二十多年的準則,根本就不是能三言兩語說服的。 “不過我也粗淺的說了幾句利害,殿下不是胡涂之人,這些輕重他肯定知道的?!?/br> “也好,”寧夫人點頭,“不管怎么說,先讓彼此心里有個底,不至于耽誤事情。真遇到了該抉擇的時候,也不會手忙腳亂?!?/br> 傅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順眼看到旁邊碟子里的月餅,說道:“今年該發下去的月餅都發下了嗎?可需要我去走動的地方?” “遠的地方都已經打發下去了,就是城里這幾家——裴家大將軍和夫人那邊我昨日已經親自送過去了,梁家和程家的禮單準備好了,正要給你看看成不成。 “另外杜家三老爺和三太太時常帶著客人來咱們萬賓樓光顧,這人相處久了,竟然還不壞,還跟我說他們叫杜明成下個月成親,想從我們酒樓請廚子過去,索性我也給她備了一份。 “她這里備了,就不可能撇開杜大將軍那邊了,咱們跟杜大將軍府上沒什么往來,但你們家跟杜家是老交情,這份禮你便帶我送過去罷?!?/br> 話說到這里,傅真也已經看完了單子,她不假思索道:“梁家和程家那邊我也送過去吧?!?/br> “你看著單子沒問題就成,送禮我來送,程夫人待我們不錯,梁家更是不用說了,該當我親自去走一趟的?!?/br> 傅真不糾結,放了單子,又說道:“怎么也不見寫上給謝大人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