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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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冗靜默片刻:“他也不過二十來歲,或許是年輕氣盛,容不得老爺比他出色?!?/br> “這種理由說出來,誰會信呢?”徐胤瞥了他一眼,“如果他連與朝臣結交不能任性這種道理都不懂,那我就實在要懷疑他這六年仗是怎么打下來的了。 “你自信一點,他就是打心底里不想與我結交,連敷衍也不愿意。 “與其反復猜測這一點,倒不如好好想想,他為何會如此排斥我? “難道我這些年在人前的表現不夠好嗎?我的舉止還有令他感到不配與他結交的地方?” 徐胤說到這里攤開雙手,挑高了尾音,話語里的冷笑藏也藏不住。 連冗垂頭:“老爺在外口碑有目共睹,不可能有和不周到的地方。但凡有,梁家都不會與老爺保持聯系了?!?/br> “所以說,他到底是為什么如此排斥我呢?”徐胤瞇起了雙眼,“我徐胤在朝堂上從上至下,與人交往游刃有余,拿捏人心我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我又與他一個文官一個武將,平日公務毫無交集,談不上利益沖突?!?/br> 連冗垂首:“屬下愚鈍。實在也不知這是為何?” 徐胤哂道:“你不覺得,他與傅真這樁婚姻透著奇怪嗎?” 連冗抬起頭來:“老爺的意思是?” 徐胤望著墻上的頭鏊,目光深深:“除了朝堂之上的利益,或許也還有別的。比如說,梁家?!?/br> 連冗目光里有著迷惑:“這與梁家何干?” 徐胤伸手把頭鏊取下來,捧在手上:“我這么多年煞費苦心維系著與梁家的往來,一是借著梁家與程家和杜家結交。一是為情勢所推,不得不這么做。 “梁寧當年有許多擁躉,當中也不乏她的追求者,我不知道裴瞻算不算其中一個?!?/br> 連冗有些失語:“那不能吧?那幾家家主都相互拜過把子,等于是異姓兄弟,論理,裴瞻也得喚梁小姐為姑姑?!?/br> “那算什么?”徐胤哂道,“若是真喜歡一個人,還何須管這些?就是嫁了人,也照樣要奪過來的?!?/br> 連冗眉頭緊皺:“可是之前老爺讓小的去打聽過裴瞻與梁小姐的過往,小的并沒有聽說他們之間曾經有交集?!?/br> “這點我也知道?!?/br> 徐胤說完凝默片刻,才緩緩往下說起來:“可是他卻娶了傅真?!?/br> “……” “傅真與她,實在太像了?!毙熵肥种冈陬^熬上摩挲,語聲極緩,“我每次看到她,總會不自覺地想到另外一個?!?/br> 連冗深吸氣:“老爺是不是還覺得,傅真或許就是梁小姐?” 徐胤沒有言語,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 連冗便上前半步:“我只問老爺一句,倘若傅真真的是她,老爺該當如何?” 徐胤手指停住在頭鍪的邊緣處。 “這種假設沒有意義?!?/br> 他把頭鍪放下來?!拔抑皇窍胝f,裴瞻娶了一個與梁寧極為相似的女子,而且他們的議婚之期如此短促,身份還如此懸殊,難道不能說明一些問題嗎? “就算你沒有聽說任何他們之間的交集,就憑裴瞻與梁家來往如此之密切,他又怎么可能避免得了與梁寧的接觸? “而如果他心悅梁寧,對我這個梁寧的前未婚夫懷有敵意,不也很正常嗎?” 連冗聽完沉吟,“那我們該如何應對眼下?” 徐胤道:“就算傅真不可能會是梁寧,裴瞻如此急迫的把她娶進門,至少說明了看重她。 “今日之事實則因傅真而起,裴家父子鬧出這么大動靜來,哪怕有一半是為了對付榮王府,也有另一半是為了安撫她。 “你再去好好摸摸她的底細,我聽說最近他和程持禮以及梁郴夫婦往來都很密切,最好是把她和這些人的交往都摸清楚。 說到這里,他沉下一口氣:“她突然冒出來,前后不過三四個月而已,這動靜就一波接一波,讓人實在無法小覷?!?/br> 連冗點頭,問道:“如果她對裴瞻來說屬實要緊,又當如何?” 徐胤瞥他一眼:“倘若屬實要緊,那不就是好事嗎?難得無懈可擊的裴將軍有個軟肋?!?/br> 第221章 不許看!他沒穿衣裳 連冗未再多說,稱是告退。 假設徐胤的推測成立,裴瞻暗地里也喜歡過梁寧,那與梁寧相似的傅真便只是一個替身。 如此看來,在傅真身上下功夫,就有些不值得。 又不是梁寧本人。 如果是梁寧本人,那么用不著徐胤交代,連冗自己都會思謀著如何將她永遠地打入地獄里,再也出不了聲。 不過徐胤說的對,難得裴瞻有個軟肋,是值得他們好好關注關注。 …… 禇家在榮王府西側的平安胡同里,這當然也是榮王妃特意安排的,為的就是上王府來走動方便。 傅真下晌打發人去褚家外頭探了探情況,等到夜深人靜,便喊上幾個人,換上裝束,駕上馬車到了平安胡同。 那日親手從禇鈺傷口里摳出小刀時,傅真沒想過要插手他的醫治,因為想過榮王妃一定會盡全力救他。 榮王妃救不活的,她傅真肯定也沒轍。 但誰也沒想到中間會有永平來插這一杠子! 禇鈺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是徐胤殺了他,傅真就算跳出來指證,又哪里有禇鈺自己活著指控他來的更好呢? 從某種程度上說,徐胤也算是禇鈺和梁寧共同的仇人了。當然,還得看這傻子能不能從永平這碗迷魂湯里清醒過來。 話說回來,徐胤竟然殺人殺的這么溜,令傅真有些五味雜陳。 真不知道他是原來就有這樣殺人不眨眼的本事,還是說在親手殺死梁寧之后,他在這方面的修為日益精進,已經就跟斬根路邊的草一樣,可以信手拈來了。 “禇家有大夫日夜看護,是榮王妃從外邊找來的,太醫每日上晌前來診脈和換藥。 “禇家內外三進,禇鈺住在正院正房,夜里輪值的有兩班人,每一班為三人,為長隨外加一個丫鬟。 “禇家人不多,前后內外所有的下人加起來才十個,他自己就是練家子,又沒有家眷,防衛并不嚴?!?/br> 路上楊彤把探來的情況細細說給傅真聽過,恰好就已經到了禇家附近。 傅真交代下去:“你們把他屋里的人引開,回頭我進屋瞧瞧,用不了多久就出來?!?/br> 說完她把面巾罩上,輕輕悄悄地借著馬車遮蔽,然后就翻上了墻頭。 落地時旁邊卻多了個人…… “你怎么來了?”傅真訝然望著同樣一身夜行衣的裴瞻,“你不是不來嗎?” 裴瞻道:“我可沒說不來?!?/br> “那你唧唧歪歪的,不就是不想來嗎?” “當然不是?!迸嵴罢f完就沿著墻根下的暗處,抬步朝宅子深處走去。 傅真望著他的背影,趕緊跟了上去。 宅子不大,很快就到了正院正房的后窗之下。 空氣里漂浮著nongnong的草藥的味道,屋里點著燈,略微有些動靜傳出來。 傅真蹲在墻根底下,扯了扯裴瞻的衣角,比了個手勢讓他蹲下,等楊彤的信號。 院子里傳來幾道蟋蟀的叫聲,接而房門開了,細微的腳步聲傳過來,沒一會兒又傳來了幾道貓叫聲。 傅真碰了碰身旁的裴瞻,旋即打開后窗,一躍入內。 屋里點著調暗了的油燈,紗帳之內,有沉重呼吸聲。 傅真來到床前,撥開紗簾一看,只見禇鈺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臉上蒼白,果然已經瘦脫了形,光著的膀子看上去rou都松了不少。 傅真輕喚了一聲“禇將軍”,他沒有動彈。傅真便伸手去揭他的被子,打算看看他的傷勢。 一只手從側方伸過來,把她的手又擋了回去。 裴瞻道:“他衣裳都沒穿,你也看?” 傅真嘖地一聲:“這有什么?他傷在右脅之下,又不是私處,我就看看傷!” 裴瞻不由分說指著外邊:“你去那邊,我來揭?!?/br> 說完把被子掀了起來。 只見那日傅真看過的傷口處,此時已包扎起來,但是仍看得出來傷口周圍是腫起來的,紅腫的范圍都擴大到了腋窩之下,以及胸膛處。 傅真探頭看了兩眼,不由皺眉:“這都多少天了,怎么看上去都越發嚴重了?” 說完她湊近了些,又仔細打量床上。床上倒還算干凈,只是禇鈺微翕的雙唇已經干起了皮,再看床頭茶幾上,一碗茶只剩了一些茶底,卻也不曾另有茶水備著。 “果然是這樣!”傅真端起茶杯,“他這個狀態,吃飯都成問題,如今卻連水都喝不著,這傷怎么會好得起來? “但凡身邊人用心幾分,他也不至于如此了?!?/br> 裴瞻道:“榮王妃親自下令醫治,不會有人敢不遵從。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只能是徐胤或永平了?!?/br> “真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人可真不是東西!” 傅真憤憤說著,將杯子湊到禇鈺唇邊,將那點茶底喂到他嘴里。 那細小的水流剛流入唇舌,昏睡中的他立刻極速地吞咽起來。 可是茶水并不多,也就兩三口的量,全數倒入之后,他喝不到更多,便忽然一把攥住了傅真的手腕! 傅真愣住,連忙把杯子交給裴瞻:“你快去找點水來!” 裴瞻瞅了她一眼,并沒有動。 傅真道:“快去呀!他都快渴死了!” 裴瞻方才黑著個臉站起來。 但他并沒有立刻走,而是驀地抓住禇鈺那只手腕,用力一扯,直到將這只手扯開老遠,他才頂著滿臉寒霜走到屋角去倒茶。而剛拿起壺,他就被桌旁一支藥罐子引去了目光。 傅真咽下滿腔的無語,將目光調回禇鈺臉上。后者顯然是極為饑渴,呼吸紊亂了,嘴里也含糊地發出了聲音。 傅真深吸氣,把面巾拉上,又叫道:“禇將軍?禇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