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些洲各有各的特色,大多立有千年的名門大派,里面的金丹期都數量龐大,不是桃源仙門能比的。 金洲是個特例。 它地處偏遠,以金洲為首,周圍的一大片區域都是魔獸的天下,人族在這里少見,也不易生存。 桃源仙門地處東南的虹洲邊緣,小的不起眼,也沒什么歷史。 但藏書閣里最多的是所謂的桃源仙門的仙史。 段尋大概翻了翻,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某在大洲混不下去的林姓散修,偶然發現這個民風淳樸、靈氣十足的好地方,于是占山為王,娶妻生子,做了這兒的土皇帝。 前幾任掌門都止步金丹期,突破無望老死,林何是第三代。 段尋猜測,林何想要獸核,正是因為他也到了瓶頸期。 畢竟,人和獸是兩個物種,生出人獸混血不容易,吞下獸核也是個危險的事情。 段尋覺得今天差不多了,起身準備把玉簡放回原位。 噠噠竹竿聲敲到一半,有彎腰的人形在一旁討好道:“仙長,小人來幫您放玉簡吧?!?/br> 這人是很淡的白色,門派里的雜役。 雜役佝著腰,在衣服上使勁擦了擦自己的手,把頭埋下去,恭恭敬敬地伸出雙手。 段尋猶豫一瞬,把玉簡放在他的手上,道:“多謝,有勞了?!?/br> 雜役連連道:“為仙長做事是我的福分!” 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段尋向屋外走去。 當林何重傷或者死亡后,這批被欺騙而來干苦工、卻仍然抱有修仙幻想的凡人又會走向哪里呢? 他們當中,有的人遠離家鄉親人,在這里蹉跎了十幾年,干最苦的活,吃最少的東西,毫無報酬,依然相信他們走在修仙的正途上,堅信目前的苦難只是他們必經之路而已。 段尋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也無法為他人引路、負責。 他可以做到的,最多是殺了林何,公布這一切的真相。 如果能做到,這些凡人也許能回到親人和朋友的身邊,沉眠故土,得到最后的寧靜吧。 又或許是憎惡咒罵毀掉這一切的段尋? 段尋回到屋內休息,為晚上的計劃養足精力。 第4章 蕭凌風的放風頻率是半個月一次,這意味著他的傷勢剛剛好一點,就又要挨打了。 好在地牢的鑰匙只掌握在秦遠一個人手里,除去放風時間,蕭凌風還有喘口氣的機會。 上次放風是十一月十一日,下次大概在十一月二十六日,再過七天左右。 這幾天要給林旭陽找點事情做做。 夜色正濃,光禿禿的桃樹枝椏像從土里掙扎而出的鬼手,直指一線殘月。 夜風吹過,稀窣聲響,遠處不知名的蟲兒和獸類輕和,連同那日夜不停的流水,掩蓋了夜間的異常。 竹竿收縮成了手掌那么長,系在段尋的腰間,無聲晃蕩。 段尋這幾天一直在記路,就連晚上都不睡覺,去白天不方便去的地方。 比如林旭陽的住處。 他單獨住在主殿的右后方,離主殿大約幾十米,離后山很近。 桃源仙門這塊地,靈氣莫名充沛,越往后山去,越是。 這片后山明顯異常,但藏書閣的仙史沒有提及,門派里的人似乎也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至少,普通弟子應該是不知道的。 如果殺不了林掌門,除了穿過前方桃林向北,也許還能翻過后山向南。 可作為萬不得已的下下策。 后山異常,連帶著從后山流出,蜿蜒穿過門派的溪流都不同尋?!螌つ芸吹竭@條溪流。 據說它春天非常溫暖,生機勃勃;而冬天,正如段尋眼前那樣,是很深很濃的藍色,曾經凍傷過人。 特別是離林旭陽屋舍門口的十幾米處,恰好是它粗壯的“根”。 大概兩米寬,深倒沒多深,淹死個人綽綽有余。 段尋悄無聲息站在緊閉的門口,模仿著林旭陽平日里是怎么出來的。 這人雖懶,不怎么愛修煉,但他怕他爹。 他爹剛剛閉關,他還不敢那么放肆,一開始就忤逆他爹讓他卯時去練武場的要求。 那會天還蒙蒙的灰,一切都看不太清楚。尤其是剛睡醒、迷迷糊糊的人。 林旭陽會扶著門口的柱子站一會兒,可能是在打哈欠。 接下來,他會拖著腿,下臺階,緩慢地走七八步,走進濕冷的風里,被凍得一激靈。 然后,他會蹦幾步暖和暖和身體——這天太冷,林旭陽只有筑基期,還做不到寒暑不侵。 段尋站定了,低下頭,又順著腳下望向藍色的河。 如果這里結冰了。 會一路摔進河里。 如果在河里催生水草,會被纏住。 再下個靜音咒,沒有人能聽見這里發生了什么。 冰冷的河水四面八方沖來,灌進腔竅,在那一瞬間,人是什么都聽不見,也感覺不到的,只能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光亮一點點消失,呼吸一點點消失,自己在往下掉。 下面是很深很深的顏色,不管溪水原來是碧綠的、水藍的,通通都變成黑色。 因為下面沒有光。 那一刻,人大概像個瞎子一樣吧。 被綿密的、無情的水一直往下拉,身體無力掙扎,無人回應,也無人看見丑態。冷極時生出溫暖,對林旭陽這種人來說,溺死還算個不錯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