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偵探
這不是第一次了,她要在兩個半死不活的男人之間做抉擇。還好這次并沒有什么值得糾結的,加雷斯絕對不可能為了她去死,即使他看起來生命值歸零,他也一定留了什么后手。 林溫倒不是很擔心自己的情況,雖說胸口中彈讓她的身體有種強烈的異物感,可她確信,自己的生命力很充足。 恐怕是技能起了效果——未經她允許,加雷斯不能從她這里奪走任何東西,何況是生命。 她無視了倒在地上的加雷斯,走去查看希奧多的情況。 很明顯,加雷斯并不想背負謀殺天使的罪名,因此他并沒有往要害開槍,但這不意味著他有什么憐憫心。他使用了具有膨脹性的子彈,就算直徑很小,也足以穿透軀干。 肋骨、手臂關節,膝蓋。加雷斯對他一共開了叁槍,比血液流失更糟的,是骨骼的粉碎性損傷。 希奧多的意識很模糊,林溫只能不停呼喚他的名字。她進出靈界的手段只有鈴鐺,而鈴鐺不能讓她把希奧多帶走。 只能相信他的意志力了,而且,他應該有所實力吧。林溫還記得,剛認識的時候,他用過不少修改認知的術法,也許他應該催眠催眠自己。 “感覺,手要斷了?!彼褚话闵n白的臉,像要融化一般虛弱。 “不怕,不要怕。手斷了還會長出來的?!绷譁睾鷣y說著安慰的話,“你想啊,那些什么蜥蜴海星章魚都能重新長出肢體,你比它們厲害對不對?” “真的嗎?”希奧多有點相信了,他的瞳孔總算有了一點亮光。 “是的,你特別強。你還懂很多術法對不對,我們一起想辦法好不好?”她感覺得到他的身體在變涼,她只能希望他自己不要先放棄。如果真按加雷斯說的,現在希奧多的身體和人類沒有區別。那么這些彈傷破壞的神經、血管以及骨骼,是不可能通過普通的醫療手段恢復正常的。 “我知道一個咒語,也許你可以念給我聽?!彼穆曇魤艋枚撊?,好像從遙遠的童年傳來。 “Guéris, guéris, petit bobo.” 他在說法語。 不怎么會法語,還好這串內容的發音很簡單,用漢語拼音理解也很完美。林溫讓他靠在自己大腿上,而她復誦起這句話。 “gi vi gi vi, pi ti bo bo” 她念好多遍好多遍,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輕快活潑,不那么像催眠曲。 希奧多居然真的好點了,他的血止住了。 穿過被她揉亂的金色發絲,他投來單純的眼神。又像個孩子一樣純真地確認,手斷了也會長回來,對嗎? 溫硬著頭皮說,會的。 希奧多點了點頭。 “Guéris, guéris, petit bobo.” (“痊愈啦,痊愈啦,小小的傷口?!保?/br> 他也輕聲低唱起來,用這句童謠般的話,鼓勵起自己。 在她懷里,他純美得像一個嬰孩形態的天使,排斥所有傷害和痛苦,就算有,也都可以治愈。 不知不覺地,她聽見骨骼接合的聲音。而皮膚和軟組織,同樣在慢慢再生。 看著他的傷勢正荒唐地變緩和,林溫產生了一個想法。 這是否和希奧多掌管的權能相關,某種他固有的技能? 她記得有好幾次,希奧多扭曲了她或者她身邊人的認知。她本以為,那類似什么言出法隨,大家都會相信他的話,執行他的話。 不過,有沒有可能,他造成的是退行,讓思想變得單純,變得缺乏質疑的意識,相信聽到的話就是真的。 就像現在一樣,他相信斷了的骨骼會長回來,也相信他小時候聽過的,安慰孩子的咒語。一切傷害都是小小的傷口,都會痊愈的。 神奇的是,他的傷口真的可以愈合。這似乎說明,他能激發這種信念的內在能量,使之成為沒有雜念的,信仰的力量。 她意識到一件重大的事情。 愚笨的希奧多或許比原來的他更強。 因為他很容易相信任何事,而他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讓這些事情變成真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進入美國的時候選擇降智,是聰明版本希奧多的遠見。只是他越來越笨,笨到忘記了自己先前的思路和計劃。 不管怎樣,林溫決定先不告訴希奧多。他如今真的欠缺智力,必須受她引導,而不是靠他自己亂來。 唉,可能有點專斷,但她是時候對他負責了,告訴他該相信什么,不該相信什么。 林溫把好得差不多的希奧多扶起來,決心助力他完成一個夢想。 “你知道嗎?”她無比認真地注視著,他那蒙著霧氣的藍色雙眼,“受了重傷之后,人的潛能會得到短暫的激發,你會變得超乎想象的強大?!?/br> “午夜十二點之前,你會是我所知道的最厲害的大偵探。你的觀察力、推理能力,都會是一流的,你能告訴我所有問題的答案?!?/br> 林溫鼓勵地拍拍他的肩,她看見智慧的篝火在他眼里越堆越高,他完全接納了大偵探的身份。 “好的,現在讓我們來研究一起看似自殺的案件,”她指向倒在地上的加雷斯,“我必須告訴你,他是世界上最不可能自殺的那種人。他手上拿著的還是一把心懷鬼胎的惡魔武器,這兩人絕對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計劃?!?/br> 希奧多陷入了深沉的思索,這一次,他開口時語氣清晰又堅定。 “任何的推理開始前,我們都需要先確定案件牽涉到的人員,案發時間和地點,以及動機和手法?!?/br> 林溫連連點頭,看來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他態度很嚴謹,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次性手套帶上后,才檢查起兇器。 “很奇怪,這把手槍很輕?!彼櫭碱^,“只能先拆解下看看了?!?/br> 果然,事有反常,這把手槍內部的組件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外殼。 “這說明,菲尼克斯逃掉了?” 林溫不確定地猜測。 “像他這樣的中階惡魔,是不自由的,必須按照契約行動,不可能擅自逃跑。如果按他所說,他有多個主人,就說明他簽了多份契約?!?/br> 希奧多補充著他所知的信息。 “原來如此,”林溫總結著信息,“可要是加雷斯有辦法修改契約,情況就復雜了。比如,它可以把所有契約的受益者都改成他自己?!?/br> “他既然要和我一起赴死,那這個行為一定有什么意義——” “等等,”她在加雷斯的口袋里翻出了幾個彈匣,“他有兩種凝縮了鳳凰血液的子彈,每種都只用了一個?!?/br> 其中一種更鮮艷,所用血液的劑量更大。 這個倉庫好歹是貯藏血袋的,準備無菌環境并不困難,需要克服的只有疼痛。溫讓希奧多催眠自己,順利地取出了胸口的子彈。 很明顯,射傷她的,是更鮮艷的那種。 “如果鳳凰的血液有讓人死而復生的效果,那他是想帶我一起去死,但又希望我先活過來?”她進行著猜測。 “不對啊,他肯定會料到現在這種情況,我先醒來,看到了他的尸體,他不能保證我會做什么。這太被動了,不像是他的風格,他是覺得我無法干擾他的計劃,還是認為我就算做了什么也無所謂?” 林溫一股腦猜測了很多,還是沒有理出頭緒。她看向大偵探希奧多,希望他參與討論,但他依舊一言不發。 智慧只在他眼神里凝聚,但好像沒有進入他的大腦。 完了,她開始后悔了,明明應該她當偵探,希奧多當助手。他的能力和變聰明就是相互沖突的。希奧多絕對沒在進行什么深奧的推理,純粹是思維卡殼了。 是的,按她之前的猜測,他權能的前提功效,就是把人變笨變無知。這會讓人輕信他人的話語,就算感到離譜也想不到還可以反駁。同時,人知道的東西越少,就越固執,相信的力量也就越強大,偶爾能激發一些神奇的效果。 可是,如果已經是笨蛋了,再怎么有信念,也不能做好偵探吧。林溫扶了扶額頭,她確信自己今天用不上他了,她只能靠自己好好想想。 加雷斯肯定修改了某份契約,這份契約要求自己和他一起赴死,但又對他有利……林溫苦思冥想,契約,契約,會是什么契約呢? 這契約應該是其他人簽訂的,但一起赴死的條款內容,尚未被履行…… 糟糕,她腦海里根本就沒什么相關的知識,她試著求助一直沒說話的大偵探希奧多,希望他能展開一些非同凡響的聯想。 “我也不知道答案?!跋W多實話實說,”但說起沒被履行的契約,我會想到,婚姻契約?!?/br> 他有點可憐地抬起手,展示他只剩一只的光圈戒指。 不是吧,林溫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一起赴死,婚姻契約,去往地獄……如果菲尼克斯的主人包括珀西…… 加雷斯是不是修改了本屬于珀西的契約,把受益人變成他自己? 林溫屏息閉眼,不愿看周圍的任何人。她在想,怎么這些家伙都要強行和自己結婚,是不是都在覬覦自己的繼承權? 等下—— 她發現了一個極有可能的答案。 她能動用冥河的力量,而從加雷斯之前的反應來看,他明顯知道。 這下說得通了。 起碼,她總算給加雷斯一直以來的行為找到了理由,那家伙絕對是覬覦她擁有的東西,想占為己有。 天哪,如果婚姻契約成立,他是不是就有辦法篡奪她在地獄的資產?她有很強烈的預感,這恐怕是技能不能阻止的。 好嚴重!她感覺自己現在迫切需要和有腦子的,可信任的熟人商量一下情況。 還好,她認識不止一個。 她撥出了兩個電話。 給自己的朋友們。 諾婭的電話顯示忙音,她最近好像找了份兼職。 趙臨德接通了電話。 她靜靜聽了一會兒溫的解釋,表示自己馬上過來,只要電話不掛斷,她就能找過來。 “我家里應該有些招魂幡,”她肯定地說,“不管怎樣,先試試看,把那家伙先抓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