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您對她不一樣
鋪著泡沫海綿的銀色安全箱里,槍支嚴絲合縫放在箱中,粗長槍管表面敷了一層黑色的金屬氧化薄膜,陽光直射亮得反光,安城唯一可以合法短暫接觸實彈的只有射擊場。 場地采用露天設計,鋪設大片草皮,按照射擊場的規定,訓練者需配備至少兩名教練,可空曠的訓練場不見工作人員,只有兩叁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場館出入口。 藍色拋靶器嗖嗖幾下,接連飛出五個飛碟,陸淵舉起箱中的霰彈槍,只需兩槍,數個彈丸飛散,伴隨著開槍的巨響,飛碟應聲落地。 “Bravo!” 身材高大,梳著叁七油頭的外國男人鼓掌歡呼,陸淵掂了掂槍,“是好槍?!?/br> 在一眾黑色里,外國男人的白色西裝格外扎眼,內搭藍色襯衫領口開在胸膛,大喇喇露出茂盛的深棕胸毛,以及腳上黑白款式的巴洛克皮鞋,真是相當招搖。 與男人的sao氣相比,陸淵照舊一身黑,黑襯衫下擺收進褲內由皮帶牢牢鎖住,緊繃的襯衫勾勒出堅實的肌rou輪廓。 聽到陸淵的夸獎,外國男人恪守商人利益至上的原則,連忙介紹,“有了NS2000,Truvelo狙擊步槍自是不能缺?!?/br> 男人口才一般,陸淵沒被說動,重新舉起霰彈槍,拋靶器連發幾個飛碟,皆是全部命中。 耳邊男人喋喋不休,陸淵清空彈匣換著子彈,“馬里奧(Mario),沒有哪個意大利黑手黨會用狙擊槍打架?!?/br> “我們亦是如此?!?/br> 馬里奧被懟得一噎,悻悻地摸著鼻子,陸淵手一甩,金屬合擊聲干脆利落,槍托自動蓋好彈匣,注意力放在天上盤旋的鳥兒。 遠距離,路線無規律,且速度極快,活物和死靶子到底是不一樣的,陸淵來了興致,將男人拋在身后,黑漆漆的槍口對準飛鳥。 自在飛翔的鳥兒不知危險將近,躲在場館的遮陽天幕下遮蔭,歪著小巧可愛的腦袋,不時爭鳴幾聲。 突然,視野內走入一個身影,陸淵心無旁騖,毫無移動槍口的打算,手指逐漸靠近扳機。 馬里奧驚訝地瞪大眼睛,照陸淵的精準度很難留下活口,哪怕僥幸逃過,按霰彈槍散布的彈丸面積,只怕也是茍活。 察覺到視線,林書音扭頭回視,與此同時,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倏地收回,陸淵收了槍,與林書音遙遙對視。 林書音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轉身走入室內。 馬里奧心有余悸,面容嚴肅,審視起身旁若無其事的男人,他們作為黑手黨有自己的行事規則,比如禁止沒有理由的濫殺,防止名譽受損。 抓捕獵物的本能令神經亢奮久久難以平復,距離扳機幾寸的手指輕微顫抖,陸淵扔了槍,肌rou因興奮緊繃,嗓音卻帶著詭異的平靜。 “別緊張,馬里奧,目測距離超過百米?!?/br> 霰彈槍的有效射程不超百米,馬里奧臉色稍霽,“愿主寬恕?!?/br> 作惡多端的黑手黨信仰天主教,殊不知他們本身就是上帝厭惡的存在。 他能走到現在靠的可不是上帝極度贊揚的善良,陸淵面露譏諷,“你的神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br> 場館大門前,陸淵頭也沒回走進車內,馬里奧舉起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清脆的女聲含笑靠近。 “馬里奧先生,好久不見?!?/br> 一看是林書音,張睿生怕陸淵和人起沖突,嚇得連踩油門,好在陸淵上了車就閉目養神。 張睿體貼地升起隔音擋板,擋板升到一半時,后座的男人忽然開口。 “她來做什么?!?/br> 張睿急忙關了擋板,看向后視鏡和馬里奧聊天的女人,“噢,書音姐來這兒取槍?!?/br> 槍械買賣一直是陸淵負責,擔心陸淵誤會,張睿又解釋道,“最近安城亂的很,黎先生讓書音姐先來取一部分‘釘子’用?!薄?〕 對于張睿的擔心,陸淵表現得無所謂,車窗下降,悶熱的夏風吹進車內,中和空調冷氣,車內溫度漸升。 陸淵少話,一直都是行動多于用嘴說的,但怎么說呢,現在的寡言就像吹進車內的熱風,郁熱、沉悶。 思緒不斷發散,張睿心里一驚,直罵想法不切實際,連連搖頭。 不會吧,不會的,這太離譜了。 可之前的行為解釋不通啊。 “有話就說?!?/br> 張睿吐了吐氣,沖著中央后視鏡笑,“陸哥……就是,我發現您現在還挺好說話的?!?/br> 陸淵托著腮,斜眼瞧向駕駛座,“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沒動林書音?” 就林書音在不夜城挑釁的勁,還有四年前暗算的舊賬,新仇舊恨,這要是擱以前在寶島早不知道讓陸淵弄死多少回了。 不怪張睿好奇,陸淵想到那女人在他面前耍心機的樣兒都牙癢。 陸淵關了窗,鼻腔泄出些笑音,恢復往日的放浪不羈,“黎堯留她有用?!?/br> 張睿明顯沒被說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陸淵煩了,踹了一腳駕駛座。 “有屁就放,磨嘰什么呢?!?/br> 張睿硬著頭皮說,“五年前,吳強仗著是吳四海的親侄子,沖您打背槍,和托特私自聯系,想搶軍火生意,您當天就闖進吳強的別墅差點將人打死?!薄?〕 吳四海聽到消息趕到時,陸淵就坐在沙發上抽煙,腳下踩著半死不活的吳強,吳四海來也沒有收斂半分,聽到人喊救命竟還要動手。 吳四海威脅恐嚇什么都用了,陸淵拳頭非但沒松,下手還越來越重,后來承諾此后的軍械買賣全由陸淵負責才勉強保住親侄子一命,過后不久吳強便被送出國。 也是因為這件事,吳四海心存不滿,有所戒備,這才給了林書音挑撥離間的機會。 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陸淵不耐煩地皺眉,“說重點?!?/br> “陸哥,您本來就不是聽話的人啊?!?/br> “您若要追究,必是解了恨才算完,您連吳四海都不在乎,還會管黎堯說的話嗎?!?/br> 張睿頓了一下,又說,“剛回來那段時間我以為您是想在安城站穩,所以才沒動手,可后來您沒了顧忌,書音姐來收賬那天,我以為您是要將人折磨一通,結果……” 張睿手心冒汗,握方向盤都有點打滑,“結果只是讓人喝了兩瓶酒,就連開刀也是拿她身邊的人,被開刀的那人還是個專門監視書音姐的眼線?!?/br> 車內安靜,反正都說到這兒了,少說多說也無所謂了,張睿索性心一橫,繼續說道,“就她做的那些事可比吳強惡劣百倍,卻一點皮rou傷都沒受?!?/br> “我覺得……您對她不一樣?!?/br> ———————————————————————— 〔1〕“釘子”,子彈的黑話,這里泛指槍械。 〔2〕打背槍,背后捅刀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