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放下電話，沖著坐在不遠處的陳書瑤苦笑了一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轉身往后廚走去。剛送走店里吃年夜飯的客人，本想休息一下，誰知陳書瑤和顧星寒都不請自來。陳書瑤還好，只是想喝點酒，顧星寒則毫不客氣地點起了菜。

    “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李東小聲嘟囔了一句，順手把案板上的豆腐扔進鍋里。幾分鐘之后，一盤色澤紅亮的麻婆豆腐出鍋了。他把最后一口米飯盛到碗里，和那盤麻婆豆腐一起端了出來。

    恰巧，顧星寒也拉著一張臉推門進來?？吹疥悤幰苍?，他并不驚訝，拉了一張凳子坐在她身邊。陳書瑤幫他先倒了一杯熱水，但顧星寒直接從吧臺上拿了個新杯子，把陳書瑤正在喝的烈酒倒進去，一口干掉。

    “怎么了？大過年的，你們的生意不順？”李東打量著眼前這兩個死氣沉沉的人，饒有興致地問。

    “很順利，客戶對我們的方案很滿意，關鍵星.....顧星寒的設計，給他們省了一大筆錢，所以他們直接和我們簽了長期合作?！碧岬缴?，陳書瑤的表情變得興奮起來，尤其是說到顧星寒時，她一直趴在吧臺邊的身體都直了起來。

    “那他怎么了？”李東抬起下巴，指了指正悶頭吃飯的顧星寒。他的頭埋得很低，對他們的對話充耳不聞，只在陳書瑤提到他名字時，他往嘴里撥飯的手頓了一下。

    “她......找到新的人了？”陳書瑤沒理李東，轉頭看向顧星寒，平靜的語調就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嗯?！鳖櫺呛c點頭，一盤麻婆豆腐和米飯已經吃完。他抽了張紙巾，仔細擦掉嘴角的紅油。

    “等等，你們說的......不會是......那天你帶來的那個女孩吧？就是特意悄悄來點麻婆豆腐的那個？”李東一臉八卦地看著顧星寒，陳書瑤聽到有人特意給顧星寒點了麻婆豆腐，也有些驚訝地看向他。

    但顧星寒無視了身邊的兩個人，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烈酒，目光落在不遠處落地窗外的街景上。白雪皚皚的街道上，放鞭炮的人已經不多了，大多數人都回家休息，只有遠處偶爾有煙花在夜空中炸開。

    “我以為我會祝福她，會坦然接受......”幾杯烈酒下肚，顧星寒緩緩說出了憋了一晚上的話。他在會議結束后就趕去了桑余家，本想叫她下樓放煙花，但卻看到她被那個男孩摟在懷里。沒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沒讓自己沖過去。

    “不過也挺好，我那個家庭.......”顧星寒自嘲地笑笑。正在聽他說話的陳書瑤，身體晃動了一下。她紅著臉低下頭，余光一直停留在顧星寒身上。由于慌張，一大口烈酒劃過喉嚨，陳書瑤開始咳嗽，李東趕緊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就是沒想到，她會那么快找到?！鳖櫺呛财沧?，抬手輕拍了幾下陳書瑤的后背。她的耳根rou眼可見地變得通紅，李東清清嗓子，眼神尷尬地瞟向別處。

    “回去了?！卑玖藥讉€通宵的顧星寒，身心俱疲。此時肚子已經得到滿足，縱然心堵得有些喘不上氣，但眼皮馬上要支撐不住了。因為喝了太多烈酒，他站起來時身體晃動了一下，陳書瑤趕緊抓住他的胳膊，讓顧星寒靠在她的身上。

    “我送他回去，東哥，今天謝謝你?！标悤幉活櫪顤|阻攔，把兩人的飯錢和酒錢掃碼付給李東后，扶著腿有些軟的顧星寒往外走，李東幫他們推開沉重的木門。除夕夜里，路上幾乎沒有出租車了。好在天空又飄起了雪花，溫度不像剛剛那么冷了，陳書瑤扶著顧星寒，兩人踩在干凈的雪地上，一步一步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兒，顧星寒的酒醒了不少。他已經不需陳書瑤扶著了，兩人之間又拉開了一些距離?！拔矣浀媚慵也辉谶@個方向吧？”顧星寒抬手看了下時間，已經到后半夜了，路上除了他們兩個人，幾乎再看不到其他行人。

    “我這次回來，沒住家里?！?/br>
    “那你住哪里？我送你?！?/br>
    “先送你吧?！标悤幾旖菗P起一抹戲謔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走路依然有些晃悠的顧星寒。他知道自己的狀態，輕笑一聲，沒再說話。下過雪的天，格外安靜。除了他們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你和我說分手的那一天，我記得也是這樣一個下雪的晚上?！笨斓筋櫺呛伊?，陳書瑤像是自言自語。顧星寒的腳步放慢了許多，他扭頭看向頭上已經落滿雪花的陳書瑤?！邦櫺呛?，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你變得勇敢了，但看起來......你還是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标悤幪痤^，微紅的眼眶在路燈的照射下，閃著亮光。

    “當年，如果你肯再堅持一下，和我一起面對家里，也許.....我們的結果就不是現在這樣了?！笨此恢辈徽f話，陳書瑤便一股腦把這些年想對他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我.....我不想你和家里鬧僵......而且......你那么優秀，肯定有更好的......”

    “適不適合，只有我自己知道。好了，你要到了，我回去了?！标悤幧泊驍嗔祟櫺呛脑?，這套說辭她的耳朵都已經聽出繭子了。

    “你現在住哪里？”顧星寒對著陳書瑤的背影大聲問。

    “酒店?！彼呁白哌呎f。

    “要不要住我家？”

    陳書瑤的腳步停住，思考片刻轉身問顧星寒，“方便嗎？”

    “之前不方便，現在......應該方便了?！鳖櫺呛柭柤?，接著說，“隨你，我想著你剛回來，手頭的錢可能會緊張，我家正好有地方住。平時公司有什么事需要討論，你也不用一直給我打電話了?！?/br>
    “成交！家務我做，水電費也我交，當做房費了。但飯......要你做?！?/br>
    “你放心，你想做我也不會答應，家務的話......也不會讓你全做。你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水電費交一下就行，反正也沒多少錢?！?/br>
    “我有什么好心里過意不去的？”陳書瑤快步走到顧星寒身邊，手指戳著他的前胸，“當年，先跑的是你，該心里過意不去的是你，不是我！”

    顧星寒扯扯嘴角，陰沉了一晚上的臉，終于露出了一些笑容。

    兩人一起回到了他家，陳書瑤換上拖鞋后，在房間里四處看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次臥的書桌上。桌角整齊放著書本和練習冊，陳書瑤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開，娟秀的小字在紙上整齊鋪開，字里行間還有一些剛勁有力的紅色字跡做出批注。陳書瑤一眼就認出，那些紅字是出自顧星寒之手。她有些驚訝地扭頭問正在主臥換床單的顧星寒，“她高中都住在你這里？”

    “只有高叁一年......她家里沒人管她......就住我這里了?！笔帐昂弥髋P的東西，顧星寒來到陳書瑤身邊，把放在書桌另一側的一個筆記本放到抽屜里?！澳阕≈髋P，我睡這里.....衣服.....如果不嫌棄，今天就先穿我的，還在之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