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想要申請起點評論區運營官的朋友,可以在評論區留下賬號名字,因為不是首發網站所以作者后臺也不能cao作,只能讓起點那邊的編輯幫忙審核啦~感謝! 第一百六十五章 紀珣的質問 翌日雨晴。 常進清晨過來檢查宿院時,聞到陸曈屋里濃重的酒氣,最后在林丹青床下發現兩個空酒壇,還有幾個油紙包好的雞骨頭。 醫正大人勃然大怒,罰她們二人俸銀,還要包攬宿院門前院子掃地一月。 林丹青常被罰罵,二話不說,立即坦坦蕩蕩地接受了。 陸曈卻沒在屋里,一大早不知去了何處。 醫正罵歸罵,到底cao著份老父親的心,罵畢自己叫廚房里煮了蘿卜豆芽湯來醒酒。見林丹青烏黑著兩個眼圈,滿眼困乏地遞給他一個空碗,便接過碗,舀了滿滿大半碗湯水,又往里按了一勺蘿卜菜,皺眉問:“陸醫官呢?” 提起陸曈,就想到昨夜里那些醉酒胡話,林丹青不由忸怩,只閃躲著心底那點尷尬,尋了個矮桌坐下,捧著碗心不在焉道:“醫正又忘了,今日是該給金侍郎施診的日子嘛?!?/br> 常進握勺的手一頓。 戶部金顯榮的病拖拖纏纏,都多久了還沒徹底痊愈,也虧是陸曈性子好,要換了旁的醫官,早已私下抱怨聲起。 平人醫官,還真是不容易。 心中這樣唏噓著,常進把鍋蓋蓋上,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一眼身后人:“真是不知輕重,宿醉后還去給人施診,也不怕吃醉給人治出好歹,你要是再把酒買回醫官院喝,我就回頭告訴你爹!” 林丹青一張臉幾乎要埋進蘿卜湯里,聽得只想發笑。 宿醉? 昨夜她又吐又哭,陸曈卻像沒事人一般,一大早背著醫箱出門,臨走時還幫林丹青把昨日買吃食的賬算了,賬本端端正正放在桌頭。 簡直比現在的常進還要清醒。 要不是她自己也喝了一壇,真以為跑腿的是給她買了假酒。 陸醫官看著柔柔弱弱跟個紙糊美人一般,酒量卻頗有豪杰英雄之態,那么大一壇子喝下去跟喝水似的,連臉都不紅一分的! 林丹青惡狠狠地咬著筷子頭。 春試就算了,連喝酒也輸了! …… 林丹青為自己偶然展露的酒量震撼一事,陸曈并不知曉。 那點酒對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或者說,世間大部分吞進腹中的東西,于她而言效用都十分有限。 一大早,陸曈就去了司禮府。 金顯榮正仰在躺椅上美滋滋地喝茶,見她來了,忙起身相迎,邊嘴上恭維道:“知道今日陸醫官要來施診,我早早就來司禮府候著,生怕晚了耽誤陸醫官差事……嘖嘖嘖,幾日不見,陸醫官又似美麗了幾分,翰林醫官院有您這樣的明珠,真是千年修來的福氣……” 他病情一日好過一日,便對陸曈尊重一日賽過一日。于他而言,陸曈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菩薩娘娘,對待菩薩娘娘,總要顯出幾分虔誠。 可得罪不得。 陸曈對他點點頭,平淡地應付過了。 行至金顯榮桌前時,見那桌上擺著的香爐正往外裊裊散發輕煙,整個屋子都漫著股幽馥甜香。陸曈停下步子,問:“金大人換了香后,近來身子可覺好處?” “好,好得很!”金顯榮一提此話登時來勁,得意一笑,竟有幾分意氣風發之意,“自打用了陸醫官這‘春草池塘夢’,我這身子是一日比一日有所起色,陸醫官之前與我說可偶爾行房,于是我試了一次,嘖嘖……” 他沒說下去,但怎么看,應當比先前“遇敵倒戈”的慘狀好上許多。 “……這東西好,又不貴,不瞞陸醫官,那聞慣了好東西的戚大公子,前些日子還問我要了幾顆呢!” 陸曈神色微動,往戚玉臺的那間屋子看了一眼,見屋門大開,并無人在,邃問:“戚公子今日不在?” 金顯榮擺手:“再過些不久是京郊圍獵的日子,戶部沒什么事,我就讓他早些回去,準備下圍獵的騎服射具?!?/br> 梁朝皇室素有秋獵習俗,后來先太子因秋洪故去,當今陛下繼位后,將圍獵改成夏日,稱之為“夏藐”。 圍獵當日,皇子貴族們狩獵出行,十分壯觀。 陸曈只從別人嘴里聽說過秋獵,就道:“圍場一定很熱鬧了?!?/br> 金顯榮面上即刻顯出幾分得意來。 “那是自然……能去圍場狩獵的都是盛京貴族里年輕勇武男子,有些貴族子弟還會帶著獵鷹獵犬之類助獵?!?/br> 金顯榮輕咳一聲,竭力作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然而許是因為容顏緣故,使得那云淡風輕看起來也有些小人得志的虛榮,“只是狩獵雖盛大,騎服獵具卻很講究,我今年的騎服裁縫還沒做好,也不知合不合身……” 他有心炫耀,只盼著陸曈順著他的話頭繼續說下去,譬如“大人也要去圍獵場?”,他才好把這炫耀接得圓滿,然而陸曈聞言,只是隨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br> 沒再繼續問下去。 金顯榮的男子自尊于是還是沒能在她面前重建起來。 陸曈未察覺他眼中哀怨失落,只轉過身,如平常般放下手中醫箱:“時候不早,下官還是先為大人施針吧?!?/br> 這一日,待陸曈給金顯榮施完診,從司禮府回到御藥院,又將先前手頭積攢的一干整理方冊之類的事物做完,天色已然不早。 醫官院門口的柳樹在傍晚的涼風下吹得東倒西歪,陸曈抱著醫箱從制藥房出來,打算去小廚房尋點剩飯菜,剛出堂廳,就見門口的柳樹下站著個人。 紀珣站在樹下。 他今日身邊沒跟著那個活潑的提燈小藥童,是以便沒有燈,遠處那一點日頭已經全部落下,月亮卻還沒有全然升起來,在淡藍的夜空中映出一個若隱若現的影,把樹下的人影襯得清冷寥落。 聽見動靜,他便轉過身來。 陸曈頓了頓,上前道:“紀醫官?!?/br> 她入醫官院近半年,和紀珣加起來說過的話也不到十句,平日里鮮少見到這人。紀珣不愛和醫官院中其他醫官集聚,習慣獨來獨往,大部分時候也不在醫官院——入內御醫要常入宮的。 他點頭,卻未如平日般尋常打過招呼就走,而是看著陸曈,開口道:“白日你去給金侍郎施診了?” “是?!?/br> “聽人說,金侍郎病情已有起色,不日將痊愈?!?/br> 陸曈心中生疑。 紀珣并不是一個喜歡打聽旁人事宜之人,今日這番模樣,竟是要與她閑談之意。 她便謹慎地回:“病癥每日都有變化,不敢說滿?!?/br> 紀珣聞言看了她一眼。 女子微微垂著頭,語氣恭敬,帶著兩分恰到好處的疏離。她很安靜,大部分時間都在施診或是制藥,因身邊有個明媚開朗的林丹青,有時甚至顯得有些木訥。 只是所行之事卻不似外表規矩。 紀珣話鋒一轉:“先前我見你在藥庫挑選藥材,問過你是否用過紅芳絮,你否認了?!?/br> 陸曈心中一跳,聽見他平靜的聲音。 “你為何否認?” 月亮此刻又在云里亮了一點,只是那亮也透著幾分昏暗,樹下風燈被枝葉掩藏,把他的神情也映得不甚清楚。 紀珣望著陸曈。 “你很聰明,紅芳絮有毒,除了御藥院醫工,尋常醫官無法隨意使用。所以你只讓御藥院的醫工何秀取來紅芳絮殘枝碎葉,這些碎葉不會記錄在冊,用了也無人發現?!?/br> “但你忘記,何秀出身貧苦,紅芳絮除去毒性后可入藥,即便碎枝殘葉,賣到御藥院外亦能換做銀兩?!?/br> “你只讓何秀提供少量碎葉,剩下的何秀舍不得丟,攢在屋中,趁旬休時托人倒賣于盛京醫行?!?/br> “陸醫官,”他聲音也藏著股剛正的冷意,“你還要否認么?” 陸曈心中一緊。 她確實讓何秀幫她拿過紅芳絮碎枝,為了做出那一日在司禮府迷暈戚玉臺的迷香。 但她忽略了何秀家境窘迫,那些紅芳絮的殘枝碎葉雖只能換一點點銀錢,但對于平人來說,也沒有把錢活活往外丟的道理。 何秀把那些剩下的碎枝攢在一起,反而成了證據。 紀珣見她沉默不語,神色隱現怒意,“你身為醫官,明知紅芳絮有毒,卻為一己私欲無端用在人身上,貽誤性命,有損醫德?!?/br> 抱著醫箱的手微微捏緊,陸曈面上卻仍一派平靜,抬眸看向他。 “紀醫官,你有證據么?” 他在詐她。 那顆香丸早已被戚玉臺燃盡,香灰她都倒在司禮府的窗臺下,連日雨水大風早已沖刷干凈,隔了這么久,紀珣不可能還有證據。雖然不知他是怎么得知的,但僅憑何秀那一點紅芳絮,實在定不了她的罪。 《梁朝律》中也沒有這一條。 “我當然有?!?/br> 陸曈瞳孔一縮。 紀珣的聲音很冷。 “雖然你給金侍郎的藥方里沒有紅芳絮,但我讓人尋了他的藥渣?!?/br> “藥渣里,仍有紅芳絮的殘絮?!?/br> 陸曈一怔,短暫的迷惑過后,全身驟然放松下來。 金顯榮的藥渣…… 紀珣說的并非戚玉臺的香丸,而是給金顯榮的藥方! 金顯榮的不舉之癥并非全然危言聳聽,否則當初曹槐也不會難以下手。她用一點紅芳絮做了藥引,好幫金顯榮癥疾有所起色。 方才紀珣一番質問,她以為自己露了馬腳,或許真是做賊心虛,才會第一時間想到了戚玉臺的香丸。 冷汗過后,渾身驟然卸下重擔,陸曈心頭陡然輕松。 這輕松被紀珣捕捉到了,目色越發冷然。 他質問:“紅芳絮有毒,以金侍郎腎疾用紅芳絮,雖立竿見影,縮短病癥耗時,然而長用下去必然留下遺癥。醫官院出診排方,從來以病者安危為先,你卻只顧眼前,濫用毒草,就算你不曾在太醫局進學,帶你的師父難道從未教過你行醫醫德綱理嗎?” 月色陰晦,遠處有鴉雀嘶鳴,鳥鳴在寂靜院中尖利得刺耳。 陸曈靜了一瞬。 眼前人站在樹下,雪白衣袍潔凈不惹塵埃,在這昏黃夜色中光亮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她微微躬著腰,仍是一個謙恭的姿態,慢慢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