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而就是這位學問平平,文章寫得亂七八糟的大表哥,竟然在前年的秋闈中中了舉人,將來再過考核,或許就能去地方任職了。 雖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可這變化未免也太大了點。 至于二表哥劉子德…… 陸瞳記得,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清楚。 如今劉子賢已中,劉子德也要參加今年的秋闈,看自己這位表嬸的模樣,雖竭力掩飾,神情中總是難抑胸有成竹。 是對劉子德的文章胸有成竹? 未必見得。 那劉家從前只知賺錢吃飯,如今真是祖墳上冒青煙,兩兄弟雙雙高中,真就如此了得?可要知這世上才子千千萬,有才華如鮮魚行的吳秀才,寒窗苦讀十多年,一樣名落孫山。 何況前年秋闈,劉子賢考中的時間…… 算起來,正是陸謙被緝捕不久。 外頭的王春枝仍在眾人“大公子當官,小公子也當官”的恭維中談笑風生,陸瞳兀自思索著,直到銀箏放下筷子的聲音打斷了她思緒。 陸瞳看著她放下碗,才道:“吃完了就走吧?!?/br> 銀箏點頭,擦了擦嘴角,復又望著陸瞳跟前的面碗,疑惑問道:“姑娘不再吃點嗎?面都涼了?!?/br> 冷掉的面條糊成一團,再香的氣也就散了。 “不了?!?/br> 陸瞳低頭看了面碗一眼,站起身來。 “這面,已經不是從前的味道了?!?/br> …… 上津門以里,傍晚的殿帥府內飄散著粥飯香氣。 段小宴蹲在地上,將碗里的面條扒拉給院子里的一條黑犬。 黑犬生得身姿矯捷,肌骨勻稱,渾身毛發如漆黑綢緞閃閃發亮,夕陽下閃爍細碎麟光,是條俊美獵犬,就是吃東西的姿態不怎么雅觀。 裴云暎從門外一進來看到的就是此幅畫面,默了默才開口:“怎么又在喂?” 段小宴抬頭,先叫了一聲“哥”,又興奮道:“哥你看,梔子最近是不是瘦了許多?陸大夫的湯藥果真厲害?!?/br> 裴云??戳撕谌谎郏骸八植慌??!?/br> “哥你就是溺愛她?!倍涡⊙缭诠奉^上摸了一把,“梔子是殿前司司犬,代表著咱們司臉面,何況又是個姑娘,姑娘家當然還是纖瘦一些更美?!?/br> “什么時候殿前司的臉面要狗來代表了?”裴云暎笑罵一句,徑自走進院里。 段小宴見他進去,方才想起什么,起身追喊道:“對了,副使剛剛回來了,好像在找你?!?/br> 裴云暎進了司里,先去了兵籍房,待將手中兵籍簿放好后,一出房門,就被蕭逐風堵在門口。 “這么早就回來了?!迸嵩茣M嵛堇镒?,蕭逐風跟在身后。 “今日我帶人去了兵馬司一趟?!?/br> 裴云暎:“怎么樣?” “雷元死了?!?/br> 裴云暎進了門:“意料之中,呂大山一事,牽連之人眾廣,兵馬司的釘子落我手中幾個,他們自然忙著滅口?!?/br> 蕭逐風轉身將門關上:“呂大山的案子和太子有關,如今兵馬司和刑獄司牽涉其中……太子,恐怕已有了太師府支持?!?/br> “放心吧,”裴云暎笑笑,伸手卸下腰間長刀,“這皇城里臥虎藏龍之輩多得是,還沒到最后,勝負尚未可知,你緊張什么?!?/br> 蕭逐風默了默,繼續開口:“還有一事?!?/br> “何事?” “我今日在審刑院范正廉府邸前看見陸大夫了,她從范府出來?!?/br> 裴云暎卸刀的動作一頓。 蕭逐風木著臉提醒:“就是之前在萬恩寺見過,你替她解了圍、她卻不想搭理你的那位女大夫?!?/br> 裴云暎氣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見她不想搭理我了?” “我和段小宴四只眼睛都看見了?!笔捴痫L問:“你不好奇她去范府的目的?” “說實話,有點好奇?!迸嵩茣0训斗旁谧郎?,自己在椅子上坐下,“這位陸大夫看起來不喜權貴,厭惡至極,官家來買藥都三推四請,親自登門范府,出人意料?!?/br> “說她別無所圖,我不信?!?/br> 蕭逐風問:“要不要派人盯著她?” 裴云暎笑了:“不用,近來司里事多,人手都快不夠,別浪費人力了?!?/br> 蕭逐風“哦”了一聲。 裴云暎卻又改變了主意:“算了,你回頭告訴段小宴一聲,讓他找人盯著范府,也注意陸瞳進范府的動靜?!?/br> 蕭逐風意味深長地覷著他。 裴云暎抄起桌上的鎮紙砸過去,笑著說道:“別誤會,我只是想,范正廉和太師府暗中來往,或許能從他府中套到不少消息?!?/br> “至于那位陸大夫……” 他指尖點了點桌面,若有所思地開口:“范正廉乃朝廷命官,非平人商戶,一旦出事,勢必引起官府追查。何況范府中還養有護衛?!?/br> “……就算她再膽大包天,也該不敢在官員府中殺人吧?” 本故事純屬虛構,不要給狗子吃減肥藥哇,最好人也不要吃,運動減肥最好! 第六十三章 表妹到訪 陸瞳從面館回到西街時,遠遠的就見仁心醫館的鋪子里掌上燈燭。 銀箏嘀咕道:“都這會兒了,杜掌柜怎么還沒回去,平日里這個時候該關鋪門了?!?/br> 杜長卿是個懶的,陸瞳剛來醫館的時候還裝著勤勉了幾日,待到后頭,每日天大亮了才來,天還未歇就早早回去,弄的一些新來買藥的客人還以為陸瞳才是醫館的東家,而杜長卿是個遲早會被發賣的伙計。 陸瞳與銀箏走過去,待走近了,就見仁心醫館的鋪子門口,站著幾人似在說話。 陸瞳道了一聲“杜掌柜”,正側頭說話的杜長卿回頭一見,立刻眼睛一亮,如見救命稻草一般迎上來:“陸大夫,你可算回來了!” 陸瞳還未說話,就聽得杜長卿身邊傳來一個陌生聲音:“表哥,這位是……” 陸瞳抬眼望去。 鋪子還站著個兩個年輕女子,一位婢子打扮,另一位生得細弱清秀,穿件杏黃對襟雙織暗花輕紗裳,正側身躲在杜長卿身后,半是膽怯半是好奇地盯著她。 杜長卿輕咳一聲:“這位就是我們醫館的坐館大夫,陸大夫。陸大夫,”他又與陸瞳說道:“這是我表妹,夏蓉蓉?!?/br> 陸瞳輕輕頷首,夏蓉蓉連忙回禮。 杜長卿示意陸瞳與銀箏往里走了兩步,一直走到夏蓉蓉聽不到的里頭,才對陸瞳與銀箏低聲道:“那個……陸大夫,這段時日,蓉蓉二人可能要同你們住在一起了?!?/br> 陸瞳問:“為何?” “她在盛京舉目無親,就認識我一個,我又是個男子,男未婚女未嫁的,總不能住我宅子里,傳出去不好聽?!?/br> 銀箏道:“既是杜掌柜未婚妻,住在一起也是自然,杜掌柜何必多想?!?/br> “誰說她是我未婚妻了!”杜長卿險些跳起來,他這聲音大了些,惹得夏蓉蓉朝這頭看來。 杜長卿沖她安撫地笑了笑,回頭壓低了聲音與陸瞳二人說道:“……是我表姑家的姑娘,這七歪八扭的親戚我也分不清,我娘沒了后,也就這一門親戚尚在走動?!?/br> “她家里窮,從前隔幾年來趟盛京,我還能給點花用,如今老頭子走了,我自己都不夠花,能給的不多。她估摸著要在盛京呆幾日就回去,我想著你們同是女子,住在一起也方便?!?/br> 銀箏若有所悟:“打秋風的?” “話怎么說得這么難聽呢?”杜長卿不悅:“誰家沒幾房窮親戚,再者好幾年見一次,接濟下又不會少塊rou?!?/br> 銀箏嘆了口氣:“杜掌柜,你這人心軟是好事,不過我看您那位表妹,也許圖的也不只是一點救濟呢?!?/br> “瞧你說的,”杜長卿不以為然,“不圖銀子難道還圖本少爺的人嗎?別把人想那么齷齪!” 銀箏:“……” 陸瞳打斷了這二人爭吵:“夏姑娘住在這里也無妨,后院總共三間空房,如今還剩一間最外面的,教夏姑娘收拾出來住下吧?!?/br> 杜長卿頓時笑逐顏開:“陸大夫,我就知道你最識大體?!?/br> 他一溜煙跑到前頭,與那位叫夏蓉蓉的表妹細細囑咐。銀箏也只得搖了搖頭,先去將放在外間那屋的雜物收拾出來,好給這主仆二人騰出空房。 杜長卿交待完了就走了,好似不愿再在此地多留一刻。夏蓉蓉和她的婢子忙著鋪上干凈的被褥,陸瞳本就不是熱絡的性子,自也不會主動與夏蓉蓉攀談。 她照例分好明日要用的藥材,復又回到自己的屋。 窗外夜色正濃,一輪娟秀彎月掛在枝頭,發出些微弱淡薄的冷光。 陸瞳走到桌案前坐下,從木屜中找出紙筆來。 銀箏在廚房里燒水,陸瞳走到桌案前坐下,揭過一張宣紙,提筆蘸上墨汁。 今日她已見到了范正廉、王春枝、劉子賢與劉子德,唯一遺憾的是沒能見到表叔劉鯤。 不過……也得到了些意外的消息。 劉子德將要參加今年的秋闈,這實在令人不得不多想。 畢竟劉家兄弟二人才學平庸,粗心浮氣,劉子賢能考中已是燒了高香,憑何劉子德也敢一試身手? 陸瞳并不認為自己這二位表兄會在未見的幾年里懸梁刺股,用心苦讀。 她落筆,在紙上寫下劉鯤與范正廉兩個名字。 按理說,劉鯤應當與范正廉是見過的。 據柯乘興的小廝萬福透露,陸謙曾在陸柔死后,登門柯家,與柯家人大吵一架后不歡而散。 或許那個時候,陸謙已經察覺出了陸柔身死一事的蹊蹺。 假如陸謙找到了一些證據,帶著這些證據前去告官,對盛京一無所知的陸謙,選擇向有“青天”之名的范正廉求助是順理成章的事。 但范正廉并非傳言中的公正不阿,甚至因畏懼太師府權勢,想要毀掉證據。 陸謙察覺不對,趁亂逃出。而后范正廉私設罪名,全城緝捕陸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