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后宮叫德妃.5_第一章 溫貴妃心魔
“我能幫你什么?”突然被懇求相助,皇貴妃平添出幾分欣喜,可以幫德妃意味著自己被需要,意味著烏雅嵐琪也有力不能及的事。 “嬪妾要查是誰給嵐瑛下的藥。嬪妾懷疑是咸福宮動的手腳,可即便查到是貴妃,皇上已言明不追究此事,嬪妾又在貴妃之下,更不能對貴妃娘娘做什么,只有您可以壓制她?!睄圭鞒寿F妃欠身,“嬪妾因為meimei才不得已應付鈕祜祿家的人,四阿哥的前程,嬪妾不敢說比娘娘您看得更重,但保護四阿哥不被人傷害的心,嬪妾一定不亞于您。您可以為了四阿哥付出一切,嬪妾都明白?!?/br> 皇貴妃皺眉頭,并非不情愿,只是她不清楚這里頭的事,便問:“要怎么做才好,我可一點兒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么事?!?/br> 嵐琪則再三提醒她:“娘娘一旦答應了嬪妾,至少這件事上,您會和貴妃起沖突,甚至牽連國舅府和鈕祜祿家要撕破臉面?;噬弦呀洿饝蛔肪抠F妃,那么即便嬪妾查到是貴妃聯手宮外的人對嵐瑛下藥,制裁她也不能用這個罪名??蓩彐桓市?,哪怕強加別的罪名,也要她為此付出代價。嬪妾可以忍受她的無理取鬧,但我meimei不能在鈕祜祿家被人欺負。娘娘您若答應了,這件事就要做到底,您要是有所顧慮,現在就拒絕,嬪妾也不會失望?!?/br> 皇貴妃冷笑:“對我來說,你不要越走越遠,將來做出對不起胤禛的事就足夠了。至于和鈕祜祿家撕破臉皮,我和他們家有過好臉嗎?本來就這么回事,不過是各自忙各自的,消停了幾年而已,你覺得我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不背叛四阿哥,咱們一切都好說?!?/br> 不知為何,雖然眼前的人全心全意為她的兒子著想,可嵐琪總覺得背上些許發冷,太過偏執并不是好事,她甚至擔心皇貴妃有一天會為了胤禛做出了不得的事。她一切都為了兒子考慮,即便有一日做出不好的事,她也一定會覺得自己為了兒子,沒什么不可以的。 嵐琪不禁心中暗暗想,要想法子把皇貴妃拉回來一些才好,不只是為了皇貴妃好,更是不愿四阿哥將來為了皇貴妃的過失背負什么罪孽。何況她昨天才對玄燁說,絕不會仗著寵愛,子憑母貴,做出動搖毓慶宮的事。 之后兩人商議這件事該怎么做,皇貴妃聽得一驚一乍,她為德妃不顯山不露水的心機驚訝,更因這件事本身覺得興奮。她不管六宮的事,只為胤禛忙碌,眼下更沒人與她爭地位高低,連從前和昭妃鋒芒相對的樂趣也沒有了,如果皇帝不來承乾宮,她的生活便越來越枯燥乏味。因此在嵐琪看來是無比嚴肅想要為meimei討一個公道的事,在皇貴妃看來,卻跟玩兒似的,坐等看一場好戲。 之后的日子,宮里一如往年準備著過年,榮妃、惠妃井井有條地cao持一切,德妃終日在慈寧宮伺候太皇太后,宗親貴族時而往來內宮,不知不覺熱熱鬧鬧地就迎來了新年。 正月初三時,皇貴妃在承乾宮擺宴,六宮之外,更有宗親女眷。如今宮里阿哥、公主本就多,再加上宗室里的孩子,吵吵鬧鬧的聲音,比臺上鑼鼓還吵鬧??墒腔寿F妃喜歡孩子,一整天臉都笑得花兒似的。 晚宴時按位分高低分坐,青蓮來復命說溫貴妃依舊不來,皇貴妃哼笑:“嫌戲吵鬧就罷了,如今飯也不吃了,貴妃這一天天在咸福宮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是要修佛得道不成?” 一句話帶過,沒有人會接著這掃興的話題繼續下去,況且有孩子們嬉鬧。公主里頭如今溫憲最是嬌慣霸道,偏偏一張嘴比蜜還甜,嬌滴滴地總能哄得皇貴妃十分高興。 開席不久,皇帝為助興更給皇貴妃體面,賜來美酒佳肴,另外阿哥、公主和宗室的孩子們,各有玉佩一件,只是東西都不大一樣,讓皇貴妃分賞。大阿哥和太子今天隨皇帝接見各國來賀新年的使臣,并沒有列席,皇貴妃先挑出兩件好的,一件讓惠妃帶回去,一件讓青蓮之后送去毓慶宮,剩下的才讓孩子們自己來選。溫憲霸道,非要先挑,兄弟姐妹都讓著她,小公主很是得意。 溫憲之后,便讓孩子們照著年齡,從小到大來選。孩子們一個個過來拿禮物謝恩,眾位額娘和其他妃嬪女眷,都笑瞇瞇地看著,如今皇家子嗣興旺,真真是值得高興的事。終于每人一件玉器拿去,皇貴妃便讓青蓮將御酒分賞眾人。嵐琪朝榮妃遞過眼色,榮妃會意,且笑道:“方才孩子們一個個看去,咱們十阿哥身上的衣裳可真漂亮,不大像是針線房里的功夫,娘娘,您說是不是?” 皇貴妃今天高興得把正事兒都忘了,榮妃這么一說,才回過味來,應道:“大概是咸福宮里的人做的,我這兒沒有能手,一概都是針線房送來什么穿什么?!北銌柕?,“咸福宮里是不是有針線上能干的宮女?” 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席中的覺禪氏,今日過節她穿戴得多幾分喜慶,珊瑚紅的錦緞用香色絲線繡的福祿壽喜四字團花,珊瑚紅隱在香色花紋下,不張揚不耀眼,也不會顯得與節慶格格不入,至于自身的容貌不必贅述,那些宮外少見的女眷們入眼,也是互相使眼色為之驚艷。 覺禪貴人手里正夾一筷子菜要喂懷里的十阿哥吃,根本沒聽見榮妃說什么,邊上佟嬪便與她笑道:“娘娘們夸贊十阿哥的衣裳漂亮,是不是你做的?” 覺禪氏趕緊起身回稟:“十阿哥長得快,針線房今年送來的衣裳是入秋時量的,已經不夠穿了,嬪妾才連著幾日給做了這身吉服。嬪妾針腳粗鄙,恐怕失了阿哥的尊貴?!?/br> 榮妃笑道:“哪里會粗鄙,一向都知道覺禪meimei針線功夫了得,太后也喜歡你做的衣裳不是?” 覺禪氏謙卑道:“娘娘夸贊,嬪妾只是會縫縫補補而已?!?/br> 座下有人議論開,似乎說覺禪貴人就是從針線房出來的宮女,當年輾轉跟了惠妃,不知為何被皇帝一夜寵幸進入后宮,再后來的經歷也十分崎嶇坎坷,倒是跟了咸福宮至今,太太平平,沒見什么出格的事。 “我總覺得針線房的功夫不好,連量個尺寸也弄不清楚,我們四阿哥的衣裳實在太將就了,可惜針線房挑不出個好的來,我也懶得費心?!被寿F妃悠悠接過御酒,等青蓮繼續給其他人斟酒,自己笑著對覺禪氏道,“一會兒散了席,你留下給四阿哥瞧瞧,正想再給四阿哥做身漂亮的吉服。再半個月,可是他大哥的婚禮了,沒一身體面的衣裳可怎么好?!?/br> 惠妃忙在旁笑道:“娘娘怎么突然提起來,一會兒大家又來鬧嬪妾喝酒,這大婚還沒辦兒媳婦還沒進門,嬪妾可是醉了好幾回了?!?/br> 眾人果然紛紛恭喜惠妃,一時把做衣裳的事又擱置下了。覺禪貴人以為皇貴妃只是心血來潮,之后照顧十阿哥用膳,自己與佟嬪幾位說說話,一餐飯吃得還算盡興??刹幌肷⑾瘯r,青蓮竟真的笑著來挽留她說:“貴人請在偏殿稍候,四阿哥過會兒就來,麻煩貴人給我們四阿哥量量尺頭,若是您不嫌麻煩,再給做一身衣裳就更好了?!?/br> 覺禪貴人問十阿哥怎么辦,青蓮說她們會好好送回去,不由分說就讓小宮女請貴人在偏殿等候。覺禪氏靜靜地坐了小半個時辰,外頭賓客基本都散了,也沒見有人來。這里畢竟是承乾宮,是她曾經差點兒被打死的地方,心里明白還是不要擅自行動的好。 如是耐心等候,之后只等外頭連收拾碗筷桌椅的聲音都靜了,才突然有人進來,可來的不是四阿哥也不是皇貴妃,卻是早就抱著小公主和十三阿哥回去的德妃娘娘。 “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防著貴妃娘娘懷疑你呢?!睄圭鲝娜莸孛撓码┮?,身后環春跟來拿下,青蓮端來兩盞熱茶,便一道關門出去了。 這是覺禪氏沒想到的場景,德妃為了私下見她,竟然通過皇貴妃的關系,大概連剛才莫名其妙提起十阿哥衣服好看的榮妃也是一道的。這是要做什么事,弄得這樣謹慎?當初德妃為了知道關于六阿哥的事,可是大大方方地把她請去永和宮,難道現下有比那個更重要的事要說? “難得見你一次,開口就要你幫忙,想想也實在太唐突,你是不愿卷入是非的人,可這一次,我卻要拉你下水了?!睄圭髡J真地說,“要你做背叛貴妃的事,你可愿意?” 覺禪氏腦中迅速翻轉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思緒停在鈕祜祿家新福晉的身上。她也知道,德妃娘娘的meimei臘月里小產,外頭有傳言說是吃了貴妃送去的臘八粥出事,可她天天在咸福宮,真沒察覺貴妃有什么歹毒的舉動。 “嬪妾能做什么?”但意外的,覺禪氏心里一點兒也不排斥德妃的相邀。 覺禪氏能爽快地答應,嵐琪料到幾分,但畢竟是麻煩別人做事,且不是什么好事,總要多為他人考慮,再三道:“貴妃并不曾虧待你,我沒有立場要你為我做什么,況且這件事若被她知道,將來你在咸福宮的日子會不好過,雖然我必定盡力保護你的周全,可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你會因此受委屈?!?/br> 覺禪氏卻道:“嬪妾只是相信,娘娘并無害人之心?!?/br> 嵐琪頷首,輕輕一嘆:“我的meimei這一次是小產,下一次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我不能讓她在鈕祜祿家受委屈受欺負,若真是貴妃所為,她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但若不是她,就是最好的結果了?!?/br> “娘娘為了福晉,真是十分費心,嬪妾當初以為您來問六阿哥的事,之后也會有所行動,可是您什么也沒有做,但這一次,卻連見嬪妾一面都費盡心機?!庇X禪氏很是感慨,“這算不算把老實人逼上絕處了?” 嵐琪淡然一笑:“我已見過最絕望的世界,本就無所畏懼了?!?/br> 覺禪氏笑道:“嬪妾亦然。嬪妾能為娘娘做什么?而今咸福宮里許多事嬪妾都能插手,連十阿哥大多都是嬪妾在照顧。話說回來,嬪妾并不曾察覺貴妃要加害福晉,不過如今貴妃對嬪妾也是諸多提防,瞞著嬪妾也是有的,不然嬪妾有所察覺,一定在那之前就來提醒您了?!?/br> 嵐琪冷靜地說:“我meimei是被大量的藏紅花所害,咸福宮里做臘八粥,若要放這么多的藏紅花,不會沒有人察覺,但是阿靈阿一口咬定沒有人給貴妃私下傳遞這東西,我姑且信他??墒氢o祜祿家又不只有他一個人,他的兄長法喀素那段日子也和貴妃往來密切。貴妃若與此事牽連,只有兩種可能,要么藏紅花在宮內熬粥時已經放下去,要么就是她授意法喀素和他的福晉這樣做。前者你或許能在咸福宮里發現蛛絲馬跡,但后者的證據實在難找,咱們只能問溫貴妃自己?!?/br> 覺禪氏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所謂的問貴妃自己,不是跑去問她那么簡單愚蠢。靜靜地聽德妃說下文,卻見德妃走到門前喚了一聲環春,殿門打開,環春遞進來一只包袱。 嵐琪在覺禪氏面前展開包袱,里頭有各色錦緞數匹,錦緞之中另有一包似乎是藥材的東西,與她道:“錦緞拿回去,就知道你是為四阿哥做衣裳,順帶就把這一包藏紅花帶回咸福宮,不然你光拿這一包藥材,太惹人矚目。過兩天夜里,我會派人捉野貓去咸福宮附近,野貓的叫聲如同嬰兒啼哭,我知道這是貴妃最厭惡的聲音。之后的日子,你再想法子讓她時不時看到這些藏紅花,放在食物里也好,隨便擺在殿閣里也罷,她心里若有鬼,一定會害怕,日子一長她就會繃不住,冬云必然是她傾訴發泄的對象,一切,就靠你留心觀察。倘若能確定她是否做過什么,之后的事我就會出面,但在那之前等同與我是不相干的,但貴妃萬一發現你在做這些事,并對你做出什么,我一定盡全力保你,我不會讓貴妃傷害你?!?/br> 覺禪氏摸過那水滑柔軟的錦緞,手指慢慢接觸到藥材的紙包,她是有見識的人,知道這一包藏紅花要價不菲,德妃娘娘這一次,果然是下足了功夫。 “嬪妾明白了,但這件事需要謹慎籌謀,娘娘耐心等待幾日,而之后的日子嬪妾也不能與您或相關的人多接觸,唯一一次大概就是給四阿哥送衣裳,此外娘娘和嬪妾越少接觸越好?!庇X禪氏把東西收拾好,淡定地說,“貴妃娘娘早就不是從前那個人了,嬪妾一直把她當病人看待,也許她真的有病也說不定?!?/br> 嵐琪鄭重地說:“一切就拜托你,我不想許諾將來什么榮華富貴的大話給你,可來日你若有所需,我一定盡力幫忙?!?/br> 覺禪氏恬然笑道:“嬪妾能活到今日,怎不是娘娘的功勞呢?只不過你覺得那些事都再理所當然不過,恰恰卻一次次延續了嬪妾的生命。這件事看起來麻煩,其實也簡單,嬪妾必當盡力而為?!?/br> 兩人再互相叮囑幾句后,殿門打開,嵐琪穿上氅衣很快從門前消失,覺禪氏又稍等片刻,四阿哥才帶著小和子過來。胤禛很有禮貌,說要麻煩覺禪貴人為他做衣裳,覺禪氏溫柔地為他量尺寸。因彼此都陌生并沒有說什么話,就快弄完這些事時,胤禛讓小和子再去搬一盆炭火來。 “其實不必麻煩再挪炭盆,咱們這就好了,之后大概四五天,我會盡快替四阿哥把新吉服送來,好讓您趕上大阿哥的婚禮?!庇X禪氏溫柔地笑著,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生怕那包藏紅花被四阿哥瞧見,仔仔細細地收好了。 “多謝貴人,要您費心了?!彼陌⒏绾芏Y貌,但話鋒一轉,卻說道,“覺禪貴人,八阿哥已經知道您是他的額娘,八阿哥問我您是不是不喜歡他,為什么每次見了面都十分陌生。大人的事本不該我們過問,我只是覺得胤禩有些可憐?!?/br> 覺禪氏沒料到四阿哥會對她說這些話,她手里抓著包袱,背對著胤禛,正不知如何回應,后頭皇貴妃的聲音響起來,似乎不大耐煩,問著:“怎么還沒弄好?胤禛你該睡了,明兒一早還要上書房?!?/br> 覺禪氏如遇大赦,她不喜歡和人提起八阿哥的事,更何況四阿哥還是個孩子,立時轉身行禮,說已經都妥當,她這就要告辭?;寿F妃把兒子攬在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又看了那只包袱一眼,干咳清清嗓子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做好了,本宮自然有賞賜?!?/br> 覺禪氏抬頭看著皇貴妃的眼睛,猜測皇貴妃話中所指,之后心想反正她是在為德妃做事,皇貴妃這里就別管了,應諾后匆匆行禮離去?;寿F妃打發兒子早些去休息,再回寢殿時天上飄雪,皇貴妃不知感慨什么,伸手接了幾片雪在掌心,無端嘆息道:“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將來咱們又會怎么樣?” 這邊,覺禪氏回到咸福宮時也開始飄雪,她照例先來正殿見過貴妃。貴妃已經聽宮女稟告說覺禪氏被皇貴妃留下給四阿哥量體裁衣,見她帶著包裹回來,聽說是給四阿哥做衣裳的料子,也沒多想,只是冷笑:“果然是金子總會發亮,哪怕你在我這里深居簡出,也總有人會惦記你。你說皇上但凡對你有幾分心思,你大概也不是如今的光景,說不定四妃之位有你一席,更說不定是可以和烏雅氏抗衡的寵妃?!?/br> “嬪妾沒有這個福氣,不過會幾下針黹功夫,讓各位娘娘看得起?!庇X禪氏謙恭地回應后,便說天色不早,請貴妃早些安寢。自己一如往常地回來,沒有在人前流露出任何異樣,小心翼翼地把藏紅花放在連香荷也碰不見的地方。 一夜相安,但那晚的雪不大不小卻整整纏綿了兩天。覺禪氏每天在屋子里潛心為四阿哥做新衣裳,絲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事??墒莾商旌蟮囊估?,她就從夢里被嬰兒的啼哭聲吵醒,那聲音尖銳刺耳時起時伏,但若細細辨認,就知是野貓的叫聲,而非真的嬰兒在哭泣。 偌大的紫禁城,總有些管不過來的地方,貓會爬墻上樹,紫禁城一重重宮墻鎖得住人,卻擋不住這些小東西穿梭往來,但宮內主子所住的周圍,總有人細心打理,往日里容不得這些小畜生出沒,覺禪貴人來咸福宮那么久,也似乎是頭一回聽見。 野貓叫聲不斷,果然正殿那邊就有些動靜了,第二天一早,香荷就來告訴她:“她們說昨晚有嬰兒哭了一整夜,吵著娘娘沒有?奴婢睡得死,真的沒聽見,主子,您聽見了嗎?真是嚇死人了,哪里來的嬰兒???” 香荷這樣沒心機沒煩惱、每天又辛苦勞作的人,夜里當然睡得踏實,聽不見貓叫聲也是正常的,但覺禪氏倒奇怪,這幾天到處有積雪,早上稍稍查看就該發現有野貓留下的爪印,怎么冬云她們都沒去查看? 之后來正殿請安,貴妃果然精神倦怠,正巧冬云不知從哪里回來,對貴妃稟告:“奴婢派人前前后后查看過了,沒有貓狗的爪印,昨晚也沒有雪,不至于把腳印覆蓋掉,也不見有清掃過的痕跡,恐怕不是野貓?!?/br> “不是野貓是什么,難道你們沒聽見?”貴妃臉色驟變,指著冬云道,“今晚給我派人前前后后上夜,若是抓到野貓統統悶死,難不成還真是嬰兒啼哭?!” 覺禪氏不動聲色,只在一旁安靜地聽著??蛇@一晚即便貴妃派人不斷地在咸福宮周圍巡視,大半夜時仿佛嬰兒啼哭的聲音又在咸福宮冷幽幽地響起。太監宮女們一遍一遍地查,不見人影也不見野貓的蹤跡,漸漸都覺得陰森恐怖,連覺禪氏都覺得十分蹊蹺。 四五日后,溫貴妃已幾乎崩潰,但突然有天夜里不再有古怪的聲音,貴妃難得一夜安穩,正以為自此擺脫了這古怪的哭聲,第二天夜里,駭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甚至比從前更凄厲恐怖。 這一晚覺禪氏正好給四阿哥做的衣裳最后收尾,點著燈沒停手,聽見貓叫聲也習以為常,可正殿里了不得了,香荷匆匆跑來告訴她說:“溫貴妃娘娘跑出去了,說要去抓野貓,冬云jiejie她們攔也攔不住,都跟出去了?!?/br> 覺禪氏聞言計上心頭,借口讓香荷去看看十阿哥怎么樣,自己轉身從私密處翻出藏紅花,趁著咸福宮里亂哄哄的,悄然往貴妃寢殿而來。 所謂藏紅花,入藥實則只是藏紅花深紅的花蕊,制成中藥后如一條條小蟲子似的,這次德妃給了覺禪氏一大包,她之后自己偷偷又分成了幾份,現下拆了兩包撒在溫貴妃的被褥上,趁著殿內無人,月黑風高,悄悄就跑去了十阿哥的屋子。 溫貴妃是真帶著人去抓野貓了,可她鬧出那么大的動靜,野貓早就被嚇跑了,抓是什么也沒抓到,但很快就再聽不見猙獰的“啼哭”了。 十阿哥的屋子里,覺禪氏拍 哄他入睡,只聽得外頭又一陣喧囂,該是溫貴妃帶人回來了,但聽她似乎在斥罵:“你們回來做什么,再去給我守著給我抓,一定是野貓,這里哪有什么嬰兒?” 覺禪氏懷抱十阿哥,靜靜等待之后的動靜,外頭窸窸窣窣地似乎散了,懷里的孩子稍稍嚅動嘴唇似在夢囈。突然一聲尖叫從正殿傳來,十阿哥臉上一抽搐,被驚醒的孩子呆了一瞬后,就扯開嗓子拼命地哭。 “十阿哥乖,十阿哥不哭……”覺禪氏抱著孩子滿屋子來回地晃悠,心思卻全在正殿那邊,但那里不知為何沒再有別的動靜,若非有十阿哥被嚇哭,覺禪氏幾乎要懷疑是否是自己臆想出的尖叫。 貴妃的寢殿里,冬云手足無措地站在床榻前,她家主子正縮在后面發呆,剛剛應聲跑進來的人都被冬云打發了,她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轉身問貴妃:“娘娘……怎么辦?難道……難道是福晉肚子里的孩子來索命?” “閉嘴!”貴妃厲聲罵她,但突然又捂住嘴,她不能罵人,不能讓外人聽見,立刻指著冬云說,“弄干凈,放到炭爐里燒掉,什么事也沒有,我們什么都沒看到?!?/br> 冬云卻突然崩潰了似的,蹲在地上抱頭哭:“奴婢害怕,娘娘,奴婢好幾天都睡不著,是奴婢親手放的藏紅花,是奴婢殺了福晉的孩子?!?/br> 溫貴妃偏執的臉上滿滿是不服氣,跑過來抱住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扳開冬云的手捧著她的臉說:“不會有人知道的,要是查得出來早就查來了。家里就剩下我在宮里,我們還有十阿哥,他們不會為了一個沒見天日的孩子來追究我。何況什么也查不出來不是嗎?法喀素會替我守口如瓶,不然他們也脫不了干系。冬云,如果有罪孽,那也是我的,和你沒關系?!?/br> “娘娘,為什么呢?”冬云用力地搖頭,想要努力忘掉這一切卻又揮之不去,“咱們以前不是好好的?為什么不能過從前的日子?” 溫貴妃怔怔地看著她,仿佛被這句話問住了,目光呆滯,眼神渙散,好半天才說:“憑什么?憑什么我要憋屈地活著,憑什么所有的事都不能照著我的心意來?烏雅氏到底要把我怎么樣,就連我的嫂子都要是她的meimei!她們什么東西,憑什么生我們鈕祜祿家的孩子?憑什么?憑什么……” 冬云心頭一震,眼前的人幾乎與得了癔癥無異,她扶起貴妃的肩膀用力搖晃,揉著她的臉喚她:“娘娘醒醒,您醒醒啊?!?/br> 溫貴妃果然似緩過一口氣似的,渾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粗重地喘息后,又指著床上的東西說:“把它們收拾干凈,沒事的,冬云。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怎么樣?!?/br> 此刻又有哭聲傳來,但不再是猙獰的嬰兒啼哭,溫貴妃聽得出來這是她的兒子在哭泣。她踉踉蹌蹌爬起來,往十阿哥的屋子來,但見覺禪氏抱著十阿哥在哄,她瘋了似的從覺禪氏懷里抱過兒子??墒鞘⒏绾ε掠H娘,在貴妃懷里反而更奮力地掙扎,雙手朝向覺禪氏要她。貴妃惱怒至極,對著覺禪氏斥罵:“滾出去,你有什么資格搶我的兒子?” 對于貴妃的無禮,覺禪氏早就習以為常,在她眼里貴妃就是個病人,那樣想的話,她什么都能不在乎,此刻貴妃既然叫她走,她順從地就離開了。 走過正殿時,瞧見有宮女往里頭搬炭爐,但很快又被打發出來,冬云慌慌張張地關上了殿門不知在里面忙什么。德妃要她仔細觀察貴妃的反應,顯然這一切不正常。除了冬云幾個近身的外,宮里只怕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更了解貴妃,毫無疑問這些藏紅花刺激到了她,但是沒親眼看到、親耳聽見貴妃“承認”,她不能武斷地下結論。 隔天,咸福宮里抓野貓的鬧劇在宮里傳得沸沸揚揚。嵐琪晨起梳妝時,環春就把這些都告訴了她,她冷靜地聽著,說起不知覺禪貴人有沒有用藏紅花,環春說:“今天貴人要去承乾宮送四阿哥的吉服,奴婢已經與青蓮說好,若貴人留下什么話,她會轉告給奴婢?!?/br> 嵐琪點頭不語,靜靜拿起眉筆輕掃纖眉,但手還是停在了半空,蹙眉道:“一腔熱血走到這一步,心里竟不曾踏實過,該是我頭一回在這宮里耍心機耍手腕,可這一次連帶榮jiejie和皇貴妃都牽扯進來,覺禪貴人更是無辜。你說萬一有什么,只怕太皇太后和皇上,都會對我失望,更談何保護覺禪貴人?” 環春卻道:“事已至此,娘娘何不一心一意把事情做得漂亮?與其擔心皇上和太皇太后責怪您,不如把貴妃的惡行挖出來,太皇太后總是偏向您的,皇上在事實面前,也不能不講道理啊。咱們又不是害人,只不過想給二小姐討個公道,這一次不清不楚,就還會有下一次。便是鈕祜祿家那些人的嘴臉,也該叫人看得清才成?!?/br> 嵐琪深深嘆息,定下心神道:“是了,既然是我自己下定決心,此刻又矯情什么,一步步走下去吧。雖也非走的正道,可只要把真相挖出來,面對太皇太后和皇上,我至少有話可說。我不求別的,只求鈕祜祿家的人,別再把魔爪伸向嵐瑛?!?/br> 如此,嵐琪穿戴齊整后,便照舊往慈寧宮去,只是環春今日沒有跟著,在永和宮里靜等覺禪貴人到承乾宮送四阿哥的衣裳,好預備之后悄悄去找青蓮,問問覺禪貴人是否留下什么話。 而這日下午,倒是皇貴妃打發人來,讓永和宮的人去拿東西,說是得了什么玩物要給十三阿哥和小公主。環春自然領命過來,本只是想問問青蓮,卻是皇貴妃親口對她說:“那些藏紅花,覺禪貴人已經讓貴妃瞧見了,據說是嚇得不輕??礃幼铀睦镉泄?,回去告訴你家娘娘,她可以算計起來以什么名頭處置貴妃?!?/br> 環春謹慎地答應下,但又聽皇貴妃問她:“聽說咸福宮那里抓了好幾天的野貓也不見蹤影,你們怎么辦到的?可把我們佟嬪也嚇得不輕。早些了結這件事吧,我meimei也要被你們嚇死了?!?/br> “其實野貓并不在咸福宮,娘娘只是派人在近處的殿閣撒食,甚至佟嬪娘娘儲秀宮的墻底下也有,那些野貓是每天有人捉了往那里放了覓食的。夜里那么靜,野貓叫聲那么響亮,貴妃娘娘若是心里有鬼,當然會害怕?!杯h春笑道,“娘娘本就不擔心被發現是野貓,只要能嚇著貴妃娘娘,就足夠了。嚇著佟嬪娘娘的事,奴婢會回稟主子知道,來日好好安撫佟嬪娘娘才是?!?/br> 皇貴妃皺眉道:“你家娘娘看著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溫厚主兒,沒想到也有這些心思。紫禁城可真是個好地方,誰進來都能學得一身本事?!?/br> 這些戲謔的話,事后環春也如數轉達給了嵐琪聽,嵐琪只是一笑了之,倒是叮囑環春記著,將來她要去安撫佟嬪。環春笑道:“住在那一塊地方的人何止佟嬪娘娘,佟嬪娘娘性子弱害怕是有的,但是宜妃娘娘、僖嬪娘娘她們,倒是沒見什么動靜。本來有野貓野狗叫再正常不過了,發發牢sao便是了,貴妃娘娘鬧出那么大的動靜,顯然心里有鬼?!?/br> 嵐琪很冷靜:“貴妃本就神神道道,未必真的心里有鬼。沒事她也能鬧騰,誰知真真假假,一定要等覺禪貴人肯定了才好,咱們先不要武斷,更不能得意忘形?!?/br> 環春答應,又轉達皇貴妃的話問:“主子預備讓皇貴妃娘娘以什么由頭壓制貴妃?” 嵐琪早有主意:“大阿哥的婚期近了,說她言行無狀、瘋瘋癲癲就好。先禁了咸福宮的門,再不許任何人往來,更不能傳遞什么東西,必須斷了她往家里伸手的路,連阿靈阿都不行,其他的事之后再說?;噬喜豢献肪?,咱們就不能在正道上為嵐瑛討個公道?!?/br> 照嵐琪的計劃,只要等覺禪貴人確定溫貴妃心中有鬼,她就要逼得貴妃“癔癥發作”,由皇貴妃下旨斷絕溫貴妃與家族的一切往來,說白了就是把咸福宮變成冷宮。她知道這一步太狠,可事實上到這一刻嵐琪仍抱有希望,她希望溫貴妃是清白的,可一切早就離她的期望越來越遠。 康熙二十六年正月十四,元宵節前的一晚,宮里張燈結彩預備過節,咸福宮里也不例外。溫貴妃今天精神不錯,晚膳時喚覺禪貴人一起來用,倒是精神地與她說起明日元宵宴穿什么衣服出席。覺禪氏與她一問一答,正說得好好的,那魔咒一般的嬰兒啼哭聲又響起。 眼下還只是晚膳的時辰,還沒到半夜就來了,溫貴妃驚恐萬狀,面色蒼白,旋即瘋了似的撂下筷子就往外頭沖,嘴里叫囂著:“去!都去給我抓野貓,給我抓來通通亂棍打死……” 殿閣里的人都慌慌張張跟著貴妃走了,覺禪氏一個人被撂下,她警覺地跟出來看,果然見溫貴妃瘋了似的往外跑。她立刻轉身回到自己的住處,從私密處翻出藏匿的藏紅花,揣了一小包就轉回膳廳,揭開溫貴妃面前一盅還未用的人參烏雞湯,拆開紙包小心翼翼地把細紅的藏紅花倒進去。 “你在做什么?” 藏紅花還未被雞湯浸潤,溫貴妃的聲音突然冷幽幽傳來,覺禪氏渾身一緊,手里的湯盅蓋子滑落,在清脆聲里摔得粉碎。 門前花盆底子踩著地磚的聲音鏗鏘有力,溫貴妃一步步走進來,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