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后宮叫德妃.3_第十一章 隨駕登泰山
只是這天萬常在僅僅去陪了一晚上,并未有什么記檔的事,之后接二連三,那天被溫貴妃虐待的常在答應輪著被召去乾清宮,雖只有零星幾個得了一夜恩寵,但能去乾清宮已是莫大的榮幸?;实燮剿卦诔星瑢m、翊坤宮休息,也不見得每晚都要做些什么,要緊的是能被皇帝召見,多少人進宮那么久了,連圣顏都不曾見過。 可誰都明白,皇帝這樣做的目的是要給咸福宮難堪,溫貴妃雖然自臘八之后再不露面,宮里閑言碎語卻沒少招呼她,哪怕是躲在咸福宮里塞住耳朵,心里也會想象自己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話。說到底被心魔所困,能不能解脫全在她自己。 這日嵐琪在慈寧宮陪太皇太后打牌,她這么些年跟著老人家,牌技越發精進,今天太皇太后已輸了她不少銀子。恰好皇帝散了朝過來請安,知道這邊在打牌,湊趣讓李公公準備了一袋碎銀子,本以為嵐琪會輸要替她付賬,不想卻是皇祖母輸了不少。 玄燁便笑:“孫兒怕她賴皇祖母的錢,才帶銀子來,既然是她贏的,這銀子不給也罷,就當她孝敬您的不成嗎?” 嵐琪急了說:“皇上可真大方,您怎么不說替太皇太后付了賬,也算孝敬祖母的?” 卻被太皇太后嗔怪和皇帝說話沒規矩,打發她去侍弄茶水,嵐琪知道是玩笑,麻利地弄來茶水,進門卻聽祖孫倆說話,她放下東西轉身想走,被玄燁拉了一把坐在了邊上,只聽太皇太后說:“你這樣臊著她,她再變本加厲可怎么辦,我以為你不過一兩天的,這一鬧都大半個月了,你要氣死溫貴妃不成?” 玄燁冷笑:“皇祖母為她說話,她不定在咸福宮還怎么咒您呢,朕不曾做什么過分的事,這大半個月也沒去永和宮,您問問嵐琪,她會不會被氣死?” 嵐琪在邊上嘀咕:“皇上別把臣妾卷進去,您說您的事,帶上臣妾做什么?” 太皇太后笑了,對玄燁說:“你也不換個人來問,這個醋缸子一天翻好幾回,我的慈寧宮都酸?!?/br> 玄燁轉身瞪了嵐琪,人家毫不客氣地拿眼神頂回來,玄燁倒是漸漸笑了,不再提溫貴妃的事,又對祖母說:“南巡的事已經開始安排,皇祖母您真的不去嗎?” “早十年,天涯海角我也隨你去,如今不成了?!碧侍蟠认榈匦χ?,抬手摸一摸熨帖整齊的發鬢,滿頭白發已難見青絲,老人家云淡風輕地說,“不能不服老,也要感激老天爺賜的陽壽,不能瞎折騰了,我要是貪玩隨你去一趟,車馬顛簸,這副老骨頭就要散了?!?/br> 玄燁心里難免傷感祖母的衰老,面上卻繃著笑容安撫她:“那孫兒每到一處都給您捎信捎東西回來,您在家一樣能略盡各地風光?!?/br> “好吃好玩的記著叫人送回來,什么字畫古玩珠寶首飾,我不稀罕?!碧侍髿g喜地答應了,招手讓嵐琪給她捏捏肩膀,一面說,“你路上要好好伺候皇帝,可是外頭野花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得了,非要跟著團團轉,當心叫蜜蜂蜇了?!?/br> 這話極其露骨曖昧,嵐琪嬌然笑道:“您這是不給臣妾臉面呢,還是不給皇上臉面?這話說的,臣妾都不知該如何自處,回頭皇上倒不惦記外頭花香,臣妾還沒事兒瞎緊張?!?/br> 玄燁也因祖母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但跟前是嵐琪,他沒什么抹不開面子的,倒是聽見嵐琪矯情,狠狠瞪過一眼,人家卻一副“皇上被說中了是嗎”的神情,更氣得他牙癢癢。 “孫兒自知分寸,皇祖母不必擔心,此番南巡是要體察民情問俗觀風,豈敢有那些荒唐事?!钡降资潜唤甜B了二三十年的孩子,玄燁在祖母面前,總是乖順一如年少時,這會兒認認真真許諾不會在外頭拈花惹草,嵐琪聽得直垂首偷偷笑。 等太皇太后歇下,皇帝要回乾清宮,特地讓嵐琪送他到門前,嵐琪踮著腳給他系氅衣帶子時,被人兜著氅衣擋住,在腰上重重掐了一把,又癢又疼她偏偏不敢在人前叫喚,瞪大了眼睛看玄燁,玄燁促狹地笑著:“叫你剛才得意,活該?!?/br> “太皇太后又沒說錯,江南女子真絕色,皇上南巡就真不想一親芳澤?”嵐琪不服氣地嘀咕,又怕玄燁撓她,自己已經往后退了??蛇€是被玄燁一把捉了手,認真地說:“朕知道,你年輕輕的總陪著皇祖母很悶,可是對朕來說,皇祖母是朕心頭最重的,朕只放心你在身邊,朕知道你辛……” “皇上又說沒勁的話?!睄圭鞔驍嗔诵?,伸手將領子扶周正,溫柔地說,“臣妾見天在慈寧宮,也就沒人能欺負臣妾,多好的事兒?何況一點兒都不悶,皇上真心疼,就多賞臣妾些銀子和太皇太后斗牌,輸了不心疼,贏了臣妾還能多賺錢貼補永和宮里的花銷?!?/br> “財迷心竅?!毙钚αR,又說她,“南巡的事雖還未正式宣布,想來一點點風聲已經透出來,這回出巡本就要帶后宮,但帶哪個不帶哪個還未有準數,旁人來問你,你裝傻就是了,別有人來求你想要隨扈,你左右為難。宮里頭的事既還不是你管,一律不要沾手,再清清凈凈過幾年?!?/br> 嵐琪恬然一笑,將那日李公公送來的話重復一遍:“是,臣妾老實待著?!?/br> 皇帝心情甚好地離開,嵐琪目送御駕遠離才折回來,徑直來蘇麻喇嬤嬤的屋子,正見小宮女伺候吃藥,她親手接過喂了,又拿手巾給擦拭嘴角的湯汁,再遞過來一碟子蜜餞。蘇麻喇嬤嬤推手說不必:“那藥不苦,不是治病的,就養養身子,奴婢身子沒事,太皇太后緊張罷了?!?/br> “太皇太后能不緊張嗎,您可是她的依靠?!睄圭餍χo蘇麻喇嬤嬤墊好枕頭,蘇麻喇嬤嬤一味要她罷手別動。嵐琪故意說皇帝要她來照顧的,蘇麻喇嬤嬤才不推辭,一老一少坐著說起即將南巡的話,說剛才太皇太后教訓皇上出了遠門別拈花惹草,可又叮囑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會兒對蘇麻喇嬤嬤才說心里話:“難保地方衙門不瞎殷勤,皇上指不定也會有動情的時候,宮里頭一張張臉早看膩了,出門多新鮮哪??晒猬F在說說我就酸了,這要是一路跟著,眼睜睜瞧著他去采野花,我可沒那么大度?!?/br> 蘇麻喇嬤嬤知道德妃的大度和小氣都是在理上的,她也就私下撒撒嬌,大是大非上總是站在皇帝的角度思量,也難怪她討人喜歡。這樣的心智不論是先天有的還是后來刻意學的,誰不愛與好相處的人為伴。 “嬤嬤,皇貴妃娘娘也會去吧,我覺得有皇貴妃娘娘在,皇上就不敢去拈花惹草,娘娘她急了還不把那些小野花都揉得稀碎,我都能想象出娘娘橫眉豎目的樣子?!睄圭鲀裳鄯殴?,神采奕奕地說,“皇貴妃娘娘若去,四阿哥指不定也跟著,這樣胤祚就有伴兒了?!?/br> 蘇麻喇嬤嬤笑得眼睛都瞇起來,拉著嵐琪說:“您這醋吃得叫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哪能這樣在背后編排皇上的不是,皇上既然帶后宮同行,必然不會有那些事,那些地方官員是瞎子嗎?將來皇帝總再有單獨出巡的時候,那時候您再在宮里吃干醋吧?!?/br> 嵐琪哎一聲,無奈地笑著:“太皇太后也不許我說這樣的話,也就對嬤嬤說說。莫說出門采野花,就是皇上這大半個月天天輪著翻牌子,我心里都酸透了?!?/br> 蘇麻喇嬤嬤輕聲笑道:“娘娘就不怕萬一有了,不能出門?您也體諒體諒萬歲爺呀?!?/br> 嵐琪正羞赧嬉笑,伺候蘇麻喇嬤嬤的宮女進來,捧了兩只大盒子說:“貴妃娘娘送來的補藥,說知道嬤嬤您身子不大好,送這些東西來問候您?!?/br> 蘇麻喇嬤嬤微微蹙眉,吩咐她們把東西放好,輕聲嘀咕:“這難不成還要去謝恩?” 嵐琪勸她:“皇上要大家都把您當長輩敬重,您謝什么恩,皇上送東西來給您,也不讓您跪接的,罷了吧?!?/br> 蘇麻喇嬤嬤卻道:“萬歲爺給奴婢面子是情分,奴婢可不能壞了禮數沒尊重,奴婢自己不去,也該派個宮女去打聲招呼?!?/br> 嵐琪便替她安排,讓慈寧宮的宮女跑一趟咸福宮謝恩。而說起溫貴妃近來的遭遇,蘇麻喇嬤嬤毫不客氣地說:“娘娘離她遠一些就好,她獨自成不了氣候,可一旦和家里的人又勾搭上就難說了。鈕祜祿家在這后宮的眼線爪牙無孔不入,您一定要小心?!?/br> 見嵐琪聽得變了臉色,蘇麻喇嬤嬤更嚴肅地說:“不只是鈕祜祿一族,太子外祖,國舅爺府上,連明珠也管著內務府,這宮里頭角角落落都有他們的存在,不害人的時候沒事兒,若要起歹念,防不勝防?!?/br> “就像上回在我吃的東西里下迷藥,就連永和宮里也有不干凈的,我說皇上怎么把我那里的人換了幾個,可他又不對我明說,我也不敢問?!睄圭髅嫔脸?,再無方才明媚的笑臉,她再如何笑看風云,深宮險惡是不會改變的,蘇麻喇嬤嬤這一敲打,讓她松懈的防備之心又緊了。 蘇麻喇嬤嬤冷笑:“莫說永和宮,慈寧宮里也有這樣的事兒,您知道太皇太后對皇上對朝廷有多重要,早幾年的時候,還有人想下毒害主子,多虧上蒼庇佑太皇太后化險為夷?!?/br> 嵐琪心頭一驚,但立刻又鎮定下來,她這么多年在慈寧宮料理瑣事伺候太皇太后,好些事做慣了就不覺得什么,但的確拿外頭來比一比,慈寧宮里什么都特別,茶水飲食一道道手,就是她泡的茶,也要有人先嘗過。 “奴婢說這些可不是要嚇著您,就是覺得溫貴妃這一回回鬧的,太皇太后也沒道理逼著皇上去對她好,這樣她沒了盼頭,大概就要往家族上靠?!碧K麻喇嬤嬤憂心忡忡地說,“更何況還有了十阿哥,鈕祜祿一族比任何時候腰桿子都挺得直,當初鈕祜祿皇后足足等了十年都是空等一場,現下十阿哥,不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嗎?” 蘇麻喇嬤嬤的話不錯,溫貴妃一舉得男后,外頭局勢就有了變化,坤寧宮畢竟空著,不是說皇帝不想立后,大臣們就不惦記。誰知道皇帝哪天心血來潮就再立皇后,這上頭熬得再辛苦再久,也要握緊了不能松手。 而皇帝南巡的事,果然因為各項準備都上了日程,雖尚未正式宣布,里里外外的人已差不多都知道了。風聞此次帶后妃出巡,悶在紫禁城里的女人哪個不想隨扈,可到底是出遠門,和去木蘭圍場或去玉泉山等不同,想必能隨行者寥寥無幾,女人們把四妃以上都撇開,都想破頭地爭取著后頭幾個位置。 除夕元旦轉瞬而過,康熙二十三年,新的一年又開始,皇帝本擬在三月出巡,誰料正月尚未過,沙俄老毛子就不讓清廷安生,侵入黑龍江璦琿一帶殺燒搶掠,皇帝震怒,派薩布素將軍兵臨雅克薩,痛擊俄軍,將其據點悉數焚毀,使雅克薩懸為孤城。 這樣一鬧,南巡的事便擱置了,先前派出去的官員也都原路返回等待時日再南下,過了年就出發的納蘭容若也攜妻妾回到京城。這一日從朝堂上散下來,家丁來接他時說:“少奶奶今天去看了看沈姑娘,說沈姑娘病著,讓大少爺您散了朝過去瞧瞧?!?/br> “病了?”容若很是疑惑,一面上了馬車,一面想,他回京后就去看過沈宛,彼時好端端的,這才十來天的工夫,怎么就病了?而妻子為何會去登門相見,她們還從未單獨相處過,今天見了面又要說什么? 滿腹疑惑匆匆往私宅來,門里家仆見了都忙說:“大爺,府里少奶奶來過了,您可知道呀?” 容若立定了問她們:“她們可有什么事?” 幾個丫頭老媽子都搖頭說不知道,只是瞧見少奶奶離開時氣哼哼的。容若不禁皺眉頭,又問她們沈姑娘為何病的,一個丫頭說:“這幾天夜里總在燈下寫字,乍暖還寒的時候,也不披一件衣裳又不許我們打擾,恐怕就著涼了?!?/br> “你們早該派人告訴我了?!比萑魢@一聲,疾步往屋子里來。沈宛如產后坐月子的女人一般,腦袋上綁著頭巾防風,面色如紙神情憔悴,十天光景,就換了個人似的。 “病了為何不派人去告訴我?”容若沒頭沒腦就是這句話,但轉念就覺得不妥當。果然見沈宛清冷地笑著,可不是嗎,他作為男人本該多來看看她才是,且自黑龍江回來,他來私宅的日子,一雙手數得過來,可沈宛一直默默承受,半句怨言也沒有。 “若沒有半途回京,這會兒該到哪里了?”沈宛無力地問著,稍稍說句話就咳嗽,但心情似乎并不壞,還嘀咕著,“你說皇上南下還要去祭奠孝陵,那就離我家很近了?!?/br> “對不起,皇上不讓我帶你回去?!比萑衾⒕?,不敢正視沈宛的眼睛。只聽沈宛慢悠悠道:“家?我不過是隨口說的,我哪兒來什么家,青樓里生青樓里長,爹娘是誰都不曉得,我是無家可歸的?!?/br> 容若心疼她,忙說:“宛兒,這里是你的家?!?/br> 沈宛苦笑,卻是點了點頭:“是啊,說起來,還是這里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墒侨萑?,我總覺得京城容不下我,總覺得在這里住不久,我大概早晚還是要走的?!?/br> 容若覺得眼前的人,渾身上下都透著悲戚,忍不住追問:“宛兒,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她來對你說了什么?” “少奶奶是個好人,她與我說,我若愿意進府里住,她可以想法兒為我抬旗,這樣就能讓你給我一個名分,也不必你再兩頭跑那么辛苦?!鄙蛲鸬男θ菽菢庸掳?,眼神中仿佛滿是對方才所說的話的不屑,淡淡瞥過目光看向窗外,冷然說,“可容若你別怪我太直,我畢竟是漢人,雖是女流也不愿向清廷屈服,什么抬旗什么名分,我不在乎,多謝你家少奶奶的好意了?!?/br> “宛兒,她沒有惡意?!比萑羯欣潇o,勸慰她,“你的心意我更是明白,不然什么抬旗什么名分,還用等她來對你說嗎?” 沈宛這才釋懷,露出幾分欣慰的笑顏,淡淡道:“我信你,但也有一句話想囑咐你。容若,我若有福氣走在你前頭,你能辛苦一回,把我送回故里嗎?即便我沒有家,我也想融入故鄉的泥土,不想飄蕩在這里。我若沒福氣,讓你走在前頭,我就自己回去,你不必惦記我將來如何,我會好好度過余生,再到地底下去與你相會?!?/br> 容若心中酸澀,苦笑道:“年輕輕的,想這些做什么?丫頭們說你只是風寒而已,哪里就這樣嚴重得要生生死死了,不要再提了?!庇终f,“你是不是想孩子了?我額娘近來心情好多了,我雖委屈你不常來照顧你,可我額娘那兒十足地滿意,我就想是不是她瞧見我好了,能松口把富森帶來給你瞧瞧。兒子很好很結實,你放心?!?/br> 沈宛搖搖頭:“如今難得太平,不要再鬧出什么事了,今天少奶奶也對我說了很多話,大家心平氣和地看待一些問題,她人很好,只是我執意不愿入府讓她生氣了,你快回去哄哄她吧?!?/br> “是她讓我來看望你,說你病了?!比萑艉茏匀坏貞?。 可偏偏這句話,戳中了沈宛心底的傷處。 她不會告訴容若少夫人對她說的另一些話,說她耽誤了容若的前程,說她害得容若被朝廷同僚笑話,說她害得家里雞犬不寧父子反目,說她跟隨的只是在江南和她吟詩作對風花雪月的男人,而不是京城里這個背負家族榮耀的納蘭家長子,說她根本就不知道容若該怎么活下去才是對的,少夫人更說自己是為了容若才默許這私宅存在,若不然她半刻也別想在這京城待下去。 可不是嗎?這會兒人家來看望自己,也是因為家中妻子允許了,不怪自黑龍江歸來后,他幾乎不在私宅里落腳,她成了棄婦一樣被留在這里。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她但凡走出私宅的門,就隨時隨地會餓死在外頭,她義無反顧地跟著容若來了這里,卻落得這樣的結果。 “你走吧?!鄙蛲鹜蝗灰话淹崎_容若,竟是淚如雨下,“你心里頭,永遠只有那個表妹對不對?我知道,我知道……” 容若怔住,沈宛依舊悲傷地哭泣著,一如當日歇斯底里的妻子,為什么她們急了都會變得如此徹底,為什么她們誰都不能體諒自己? “宛兒?!比萑裘腿槐ё×松蛲?,合著她顯瘦的身子一起顫抖,挖自心底的痛苦說,“是我的錯,我一步錯步步錯,宛兒,我只是想把兒子給你帶回來,我想讓我額娘心軟松口,宛兒你再等等我?!?/br> 女人的哭聲散出窗外,稍走遠一些就聽不見了,再大再深的痛苦,也終究是個人的事,哪怕以悲觀的眼光看待世界,周遭的一切也不會真正為你而改變。 宮里溫貴妃領悟這個道理時,咸福宮已幾乎變成冷宮的所在,她常常獨自站在宮門前看相鄰儲秀宮佟嬪的熱鬧?;实劢鼇硐矚g佟嬪,時不時來儲秀宮歇歇,佟嬪明明沒有任何勝人一籌的地方,可皇帝就是對她好,溫貴妃明明沒有任何輸人的地方,可皇帝就是不喜歡她。 她用盡了所有法子也沒能得到皇帝真正的矚目,那日皇帝當著她的面翻綠頭牌,前一刻還在問她宮嬪罰跪的事和胤祐挨打的事,她以為原原本本地說清楚,皇帝沒生氣那事兒就算過去了。誰曉得轉過頭就有人呈綠頭牌,當時看著面含笑意的皇帝,她甚至奢望皇帝還不如打她兩巴掌來得痛快。 日子如水般流過,溫貴妃耗盡心血也沒有再改變什么,就連十阿哥都不懂得哭一聲裝可憐,而她還不至于下得去手折磨親生兒子讓他日夜啼哭??煽v然她在孩子面前流眼淚,這孩子也不大會痛痛快快哭一場,連自己的親骨rou都不可憐她。 眼下南巡的事一耽擱,本興致勃勃的女人們頓時散了一半的熱情,而隨扈的名單始終沒個準信,如今連南巡的日子也沒數了,再不如正月里那般爭奇斗艷地渴望得到那僅有的幾個位置,入春之中,紫禁城里總算消停了好一陣子。 南巡擱置,原定之后的事都迅速跟上,這轉眼就要入夏,天氣熱皇帝必然不會大張旗鼓地出門,算計著日子,只有等入秋再動身。但皇帝忙忙碌碌,再不提半點關于南巡的事,后宮的女人們,甚至一度覺得今年是走不了了。 玄燁私底下會告訴嵐琪一些動向,兩人肌膚相親時,玄燁也總是有所避忌。嵐琪笑話他還不如自己懷孕那會子來得自在,玄燁卻說:“好容易要出一趟遠門,咱們一輩子的日子在一起呢,舍不得這幾個月?” 她便知道,南巡不會不成行,皇帝如今不過是專心眼面前的事,等時日合適,這件大事還會重新提上日程。 天漸熱,四阿哥上書房也有好些日子了,胤祚從剛開始總纏著額娘要去找四哥,到現在明白四哥去書房做什么,只是偶爾才會讓嵐琪帶他去哥哥回承乾宮的必經之路等。哪怕只是跟在哥哥身后走那么一段路,他也十分高興。 胤禛不嫌弟弟煩,見了他總說你怎么還不長大還不來書房,然后像模像樣地給他講書,之乎者也聽得胤祚緊緊皺著小眉頭。哥哥就會拍拍他的腦袋說:“等你來了書房,哥哥再教你,可要好好學,不然皇阿瑪要打你手心?!?/br> 胤祚就會緊張兮兮地黏著哥哥說:“我跟四哥學,我聽四哥的話?!?/br> 嵐琪總是靜靜地跟在后頭,時不時小兒子會跑回來撲在膝下撒個嬌。胤禛就站在那邊數落弟弟長不大,但很快就會被弟弟逗得童心大起,小兄弟蹦蹦跳跳地一路牽手回去,是那一段日子里嵐琪最幸福的事,偶爾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來,說話時眼睛熠熠生輝。 這日嵐琪領著胤祚從慈寧宮出來,正要去等下學回承乾宮的四阿哥,母子倆一路走過來,兒子在前頭蹦蹦跳跳,一拐彎就不見了身影,但聽見“嗵”的一聲,而后隱隱有孩子的哭泣。嵐琪環春急忙趕過來,卻見覺禪氏和幾個宮女在拐角處,她正蹲著身子給六阿哥拍身上的塵土,溫和地笑著:“六阿哥慢些走,要看著路啊?!?/br> 胤祚回身見母親,便跑上來撒嬌。覺禪氏禮貌地跟過來行禮,嵐琪哄著兒子,抬頭看覺禪氏,竟覺眼前一亮,她的美貌自不必多說,可這股子安逸泰然的精氣神,從未在以往的覺禪貴人身上瞧見過。 “額娘,我疼?!必缝竦娜鰦蓪⒊聊蚱?。嵐琪低頭對兒子說:“四哥怎么教你的,又忘記了嗎?” 胤祚愣了愣,趕緊站到覺禪氏面前,禮貌地作揖說:“覺禪貴人吉祥?!?/br> 覺禪氏溫柔地笑著:“六阿哥真乖?!?/br> 嵐琪將兒子拉在身邊,又細細打量眼前的人,如今真真是體面精神,明媚的雙眼淡定安寧,從前總懸浮在眸子里的悲哀偏執也看不到了。到底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事,讓她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可這樣實在好,好好的一個人,就該好好地活著才是。 “我要和六阿哥去等四阿哥下學,你這是要往哪里去?先走吧?!睄圭骺蜌獾卣f著,但這本是一句打開話匣子的話,小孩子卻不懂,聽說要走了,立刻對覺禪氏說:“覺禪貴人慢走?!?/br> 覺禪氏笑靨如花,她當然懂該怎么回答德妃的話,從容說道:“嬪妾替貴妃娘娘去了趟太醫院,娘娘她病了但不肯宣太醫,嬪妾去問了問,請太醫開幾服藥也好?!?/br> “娘娘病了?”嵐琪心中唏噓,一直想她會不會被氣病了,果然如是,心病還需心藥醫,覺禪氏就算拿來靈芝仙丹也不見得奏效。 “藥已經得了,嬪妾這就要回咸福宮,不敢耽誤娘娘?!庇X禪氏朝邊上讓開些。嵐琪見她這樣客氣,畢竟她們關系不親密,也沒再多問什么,讓胤祚行禮道別后,便大大方方地領著兒子走開。 等遇見四阿哥下學,胤祚便黏著哥哥再不糾纏母親,宮女嬤嬤們伺候著兩個小主子在前頭晃悠,嵐琪慢慢走在后面,環春在邊上輕聲說:“方才乍見覺禪貴人,奴婢都認不出來了,真是很不一樣,您說貴妃娘娘那樣折騰,貴人她怎么還能在咸福宮好好的?” 嵐琪且笑:“宮里錦衣玉食的好日 子,但凡自尊自愛一些不會過得不好,她這樣才是對的?!?/br> 環春卻想得多一些,略小氣地說:“這樣美麗的人在宮里走來走去,其他娘娘主子們一定要說她居心叵測,好好的可別再鬧出什么笑話來?!?/br> 彼時嵐琪只覺得環春是多想的,但過幾天就有風言風語傳出來。因覺禪氏這幾天時常在宮里走動,雖然她去的地方只有太醫院,可別的女人還是容不得她,更聽說有人在宮道上堵她欺負她。 嵐琪聽說了直搖頭,這日榮妃過來閑坐她還想請榮jiejie過問一下,榮妃卻主動先說:“這兩天教訓了幾個不安分的,虧我這樣的脾氣還要冷下臉來罵人,僖嬪、敬嬪也忒過了,自己不如意還教唆些貴人常在去給覺禪貴人難堪。她們也不想想,人家是八阿哥的生母,是跟著貴妃娘娘住的,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長得不如人,腦袋也不好使?!?/br> 聽說已經擺平了,嵐琪就不再多嘴,榮妃說起:“她們是怕覺禪氏再得到皇上喜歡吧,說起來她長得好看,被喜歡也沒什么不對,不過我瞧她是心如止水的樣子,不然當初在木蘭圍場怎么會大半夜從皇上的帳子里出來?那一走,恐怕就是一輩子了?!?/br> “她現在挺好的?!睄圭鞯貞?,又見環春從門前進來,說皇貴妃派人來請榮妃和德妃過去說話,兩人算算近日宮內沒什么要緊的事,等到了承乾宮,不多久宜妃、惠妃也到了,宮里頭尊貴的幾個人都在,只有貴妃沒來。 果然有青蓮來稟告說:“貴妃娘娘抱病,說不能來了,請娘娘恕罪?!?/br> “她都病了多久了?”皇貴妃嫌棄地嘀咕一聲,而后看看在座的四人,清了嗓子說,“皇上剛才吩咐我,把南巡妃嬪隨扈的名單定下來,這一次太子和大阿哥也都去,七阿哥腿腳不方便,八阿哥以下都太小就不必去了,五公主還是個奶娃娃當然也不能去,其他四個丫頭都大了能帶著,可孩子一多路上就要有人照應,你們看宮里頭去哪幾位好?” 榮妃看了眼惠妃,見她眼珠子滴溜溜轉著,立時搶先開口說:“嬪妾四人若都出行,宮里的事可就沒人管了,嬪妾還是不去了吧?!?/br> 惠妃淡淡看她一眼,沒開口說什么,但聽皇貴妃道:“皇上說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家,宮里亂不了,你們若愿意就都去湊湊熱鬧,一年到頭在宮里悶著,也怪辛苦的,這是皇上的心意?!?/br> 宜妃忙接嘴:“既然如此,姐妹們都去才好,這么多公主阿哥跟著,總要有人照顧,榮妃jiejie就別客氣了?!?/br> 榮妃笑看她,不言語,之后略作商量,皇貴妃就不耐煩地打發了眾人。等四人在承乾宮門前散了,榮妃對嵐琪說:“我看宜妃是去不了的,去不了的緣故,就為了她心里歡喜的那件事?!?/br> 嵐琪呆呆想了片刻,才想起一事,問道:“jiejie是說五阿哥?” “太后不去,五阿哥卻要和兄弟們一起隨扈,皇上或皇貴妃總不能下令不讓宜妃接近五阿哥吧,這樣一來不讓她們母子相見最好的法子,就是其中一個別去嘍?”榮妃冷然一笑,“且等等看吧,若是宜妃一定要去,我看太后是不會放五阿哥走的。這一去幾個月,母子倆的情分可就培養起來了,畢竟五阿哥如今自己也知道他是宜妃的兒子?!?/br> 嵐琪心中并不認同這樣拆散母子的事,可這里頭又有不得不拆散他們的緣故,每每為此矛盾她都會緘默不語,榮妃絮叨了幾句后,也徑直回景陽宮去了。 為了妃嬪隨扈的名單,冷了好久的南巡之事又在后宮熱鬧起來,敬嬪、僖嬪幾人都上趕著巴結,連幾個貴人常在都挖空心思地想隨駕。畢竟跟著皇帝出去走一遭,莫大的恩寵不說,她們深宮里的女人,一輩子能撈著幾次出遠門的機會? 這日鈕祜祿家的人進宮探望臥病在床的溫貴妃,覺禪氏回避在自己的屋子里。倒是幾位夫人很客氣,特地來見過覺禪貴人,謝謝她這些日子對貴妃的照拂,覺禪氏以禮相待。不久等客人散了,本見貴妃不喊她就不想去跟前,可那么巧承乾宮的人來了,最后一次來問溫貴妃,到底要不要跟皇帝出門。 別的人想去還去不成,溫貴妃這兒卻是問了兩三趟,她想去就去得,不想去也不勉強,可她一直都不搭理人,虧得皇貴妃那兒還有些耐心。 覺禪氏無奈進了寢殿,病榻上的女人憔悴蒼白,屋子里那樣悶熱,她身上卻冷冰冰的,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仰望窗外的天空發呆。冬云私下對覺禪貴人說,當年鈕祜祿皇后薨逝后很長一段日子,她家主子每天都是這個樣子的。 “娘娘,承乾宮的人說最后來問您一回,皇貴妃娘娘就要定下隨扈南巡的名單了,您若是想去,現在還成,再晚些可就不能改了?!?/br> 溫貴妃緩緩轉過眼神,瞧著光鮮亮麗的覺禪氏,眼中掠過不屑的寒意,冷然道:“不去了?!?/br> “是,臣妾這就去傳話?!庇X禪氏轉身要走,背后一把冰冷的聲音卻飄過來:“你想去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我現在這模樣,耽誤你了?” 覺禪氏心里咯噔一下,瞧見門前冬云沖她擺擺手,她有分寸的,做什么和一個病怏怏的人計較,只轉身恭敬地回答:“嬪妾一如既往,伺候好了娘娘便是,宮里其他人其他事都與嬪妾不相干?!?/br> “難為你了,可我聽著真假?!睖刭F妃的笑容陰森森的有些駭人,但很快就懶懶地別過臉,又呆呆地望著窗外,不愿再搭理人了。 覺禪氏悄然退出,冬云再三感激地說:“貴人您大度,主子病著心情不好,您千萬別放在心里,咸福宮里還有您在,總算還不亂?!?/br> “都是你在辛苦的,你自己也要保重?!庇X禪氏不以為意,徑直去向承乾宮來的人傳話,之后沒事兒人似的回去了??伤磉叺南愫蓞s很不服氣,忍不住說:“主子您做什么處處要受委屈,當年在翊坤宮您都沒這樣軟弱,前幾天被那些人堵在路口欺負,還不是為了給貴妃娘娘求醫問藥,現在貴妃娘娘卻給您臉色看,奴婢心里真憋屈?!?/br> “一日三餐誰短了你什么菜蔬糧食沒有?在翊坤宮你吃飽過嗎?”覺禪氏毫不在意地拍拍她的腦袋說,“這兒挺好的,別瞎琢磨了?!?/br> 香荷嘀咕:“您真是變了呢,從前一整年也不見您笑幾回,如今倒是常常嘴邊掛著笑容,剛才對奴婢說話也是微笑的,還有那天遇見德妃娘娘,您看著六阿哥的眼神可真慈祥,要是八阿哥還在身邊就好了?!?/br> 覺禪氏卻喃喃自語:“這么多年了,每次見德妃娘娘,都覺得她還是從前那個模樣,身上衣裳首飾越來越華貴,可看人的眼神從來都沒變過?!?/br> 香荷糾纏說:“德妃娘娘那天那么客氣,咱們幾時登門去拜訪吧,您看宮里和永和宮相好的幾位娘娘主子,個個兒都風光有面子?!?/br> 覺禪氏搖頭:“我滿足了?!?/br> 那日后,皇貴妃向皇帝上奏了后宮隨扈的名單,皇貴妃為首,惠宜德榮四妃、佟嬪、端嬪、布貴人、戴貴人,并幾位新近得臉的常在答應,連景陽宮的萬琉哈氏也在列,熱熱鬧鬧十數人。 皇帝一律恩準,并在那之后不久再次宣布,圣駕將于九月出發南下。南巡的事再次提上日程,打前站的官員們也紛紛要離家南下,納蘭容若就是其一??蛇@一回走,他怎么也不肯攜帶妻妾家眷,皇帝也沒有再勉強他。 離京前幾日,容若終于領著兒子回到私宅,沈宛簡直不敢相信明珠夫人會松口,容若則跟她保證說:“額娘不會來跟你鬧的,但若她偶爾想來看看孫子,你就讓她看吧。你安心在這里住著,曹兄他們會有人照顧你,不會讓人欺負你。多則兩三個月,少則三四十天,我會盡早安排好沿途的一切,還要趕回京城和皇上一起出發,到時候我會請旨,帶你一同前往?!?/br> 沈宛已不奢求什么一同南下,明珠夫人能把兒子還給她,已是天大的驚喜,可她難免患得患失,一直問容若,會不會他走后明珠夫人又來把孩子搶回去。容若最了解她的母親,篤定地告訴沈宛,若她額娘要反悔,就絕不會答應讓孩子回來。 幾日后容若離京,沈宛忐忑不安地守著兒子過了幾天,見明珠府果然沒什么動靜,她才真正信了,又有曹寅府上的人時常來關照她,日子總算安穩。 酷夏漸過,嵐琪幾乎每天都在慈寧宮照顧太皇太后,老人家今年不去避暑,倒也平平安安度過夏天。去年答應玄燁和嵐琪她一定不生病不讓孩子們擔憂,還真是硬朗地度過一天又一天,眼瞅著將要入秋,一直對嵐琪說:“你們這次下去雖見不到江南春色,可那魚米富庶之鄉,能親眼見見五谷豐登的景象也好?!?/br> 但是入秋后幾場雨,太皇太后終究有些著涼,幸好只是略略鼻塞,太醫院開了幾服藥便吃好了,不然太皇太后一病,恐怕南巡的事又要擱置。 可其他人盼著太皇太后安康,不要讓皇帝再次取消南巡,唯有一人是只想著自己的事。近些日子宜妃每天都提心吊膽,這天惠妃來看她,見她正大口大口地灌涼茶,勸她小心身子太寒,宜妃卻憂心忡忡地說:“皇上最近常來,每晚都那樣,我又不敢不從??伤闼闳兆泳涂斐鲩T了,我這要是有了好消息,別人不會恭喜,只會笑話我?!?/br> 惠妃細想宮里春夏以來受寵的人,皇帝幾乎就沒怎么碰過德妃,心知皇帝是怕德妃有了身子不能跟出門,可轉過身對宜妃和其他人卻無所顧忌。連這上頭的事都細細算計這樣偏心,皇帝到底要在乎烏雅氏到什么程度,才能讓他自己覺得滿足? “皇上喜歡我自然是好事,可我一門心思想跟他出門呢?!币隋亲訚M面愁容,“jiejie你別以為我在炫耀,我是真著急?!?/br> 惠妃沒把話說明,想著等她自己回過神大概也不用多久,且心里本是羨慕她還能有這樣的機會,自己已是錯過了最好的時光。若早幾年皇帝也能對她好,未必不能再給大阿哥添個親弟弟,可如今一切都是空想,八阿哥雖聰明伶俐,終究是別人肚子里出來的。 轉眼已至九月上旬,宜妃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重陽節那日她在慈寧宮不舒服,太皇太后讓太醫來瞧,當眾說宜妃娘娘有了身孕,她連隱瞞都不能隱瞞。這一下隨扈的名單里立刻去掉了她的位置,其他人跟著出門逍遙自在的日子,她必須留在宮里安胎。 正如她所料,宮里人上門道喜時,臉上都少不了幸災樂禍的神情,畢竟不能隨駕的人占大多數,如今又有一個不能去的,滿足不少人陰暗狹隘的心理。 就連榮妃私下里都對姐妹們說:“本來想她和五阿哥該怎么辦,太后那兒一直沒發話,還以為要等到最后做決定,這下好了,五阿哥能出去游山玩水了?!?/br> 那之后的日子,妃嬪們都推脫侍寢,皇帝也無心入后宮。待至九月二十日,皇帝下旨凡經過地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