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后宮叫德妃.3_第十章 溫貴妃受辱
覺禪氏候在外頭,先是玉葵幾個宮女來請她稍等片刻,可不多久就見人來人往忙忙碌碌,殿閣內一時燈火通明,她本以為是皇帝起身了,但很快出來的,卻只有德妃自己。 “皇上病了,正發燒昏睡,眼下不能去咸福宮看望溫貴妃娘娘,貴人且回去好生安撫娘娘,讓娘娘平安分娩才好。一會兒我會派人去知會榮妃娘娘,皇貴妃那兒身子不大爽利,最好也不要驚擾?!睄圭髋┮卤蛔笥覕v扶出來,青絲散在肩后,似乎并不在乎儀容,對覺禪氏沒有拒人千里的姿態,溫和地說著,“今晚要你受累了,貴妃娘娘初產,一定十分辛苦?!?/br> 覺禪氏聽見這話,不敢再懇求,皇帝病了肯定不能去,實際上就算去了也進不到產房里,可對溫貴妃來說,哪怕皇帝能隔著門說幾句話也是她莫大的幸福,可惜今晚這幸福,要不得了。 “嬪妾這就回去了?!彼硇卸Y,退出永和宮后一路匆匆又趕回來。冬云見她單獨歸來,露出很大的失望,問起緣故,知道是皇帝病了,也仍舊嘆息:“主子哪兒能信哪?!?/br> 幸好在陣痛的折磨下,溫貴妃已經有些神志不清,能懸著一口氣就很不容易,沒力氣再像先頭那樣說話哭鬧,誰知孩子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她差點兒憋過一口氣后腦袋有那么一瞬的清醒,立刻又惦記起這些事,知道覺禪氏回來了,知道皇帝沒來,恨得咬牙切齒,怪德妃擋駕,說他們騙人。 冬云急了,便說她:“娘娘若這樣去了,就再也見不到皇上,您憋口氣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只有健康地活下去,才能有機會見皇上啊?!?/br> 溫貴妃只是哭泣,之后痛苦又襲來,容不得她再哭鬧。榮妃也匆匆趕到,又說起皇帝生病的事,她這才信了幾分。只是頭一遭分娩就遇上胎位不正,幾乎折騰掉一條命,最后總算把孩子生下來,過度虛弱的溫貴妃都來不及看一眼孩子,就昏睡了過去。 孩子哭聲嘹亮,外頭人聽見都松口氣,再等進來看,才知道是個健健康康的男嬰。溫貴妃雖然歷經辛苦,但總算性命無憂。眾人又忙忙碌碌收拾半天,等榮妃叮囑乳母幾人好好照顧小阿哥,踏出門準備離開時,天已亮了。 咸福宮里的人折騰了一夜,永和宮里也沒閑著,皇帝似乎是積勞,突然半夜里發燒,太醫來了兩撥。嵐琪本想寸步不離地照顧,可她還在月子里,硬是被環春幾個請去別處歇息,很不踏實地等了一整晚,天一亮她就要回來看玄燁。 好在皇帝的燒來得急退得也快,這會兒面上氣色已經恢復,正睡得很安穩,今日的早朝必然是免了。嵐琪悄悄又退出來后,才聽環春說榮妃娘娘送來消息,溫貴妃生了個小阿哥,母子平安。 她被眾人送回屋子里讓躺著休息,自己不禁嘀咕說:“昨晚堅持不讓皇上在我這里睡就好了,我還在月子里,總該避忌一些,而他昨晚的確胃口不好,我該察覺他不舒服才是?!?/br> “主子怕外頭的人說三道四嗎?”環春送來早膳,讓她先吃幾口,笑著說,“好在是在咱們這兒,及時發現及時請太醫,若在別處還不定怎么樣,您且放心,皇上醒了也一定會這么說?!?/br> “可我又不能照顧他,這一晚上也沒睡踏實?!睄圭骱攘藥卓谥嗑筒幌雱恿?,讓環春去煲湯,備著皇上醒來喝。 “乾清宮來的人會準備皇上的膳食,奴婢過會兒收拾一下,就要去咸福宮替您賀喜貴妃娘娘的,禮物是之前就備下的,您已經看過了?!杯h春說著,又叮囑嵐琪,“奴婢去去就回來的,您可別鬧著綠珠她們讓您去照顧皇上,皇上醒了也會不高興?!?/br> “知道了知道了?!睄圭鞑荒蜔┉h春啰唆,打發她趕緊出門,但想想又叫回來說,“溫貴妃那性子,未必肯信昨晚皇上真的病了。若是她也醒了,見了面一定要問你好多話,你自己瞧著,頂好是別見她的面,禮送到就是了,實在躲不過,你也說好聽的哄哄她?!?/br> 環春應承,換了體面周正的衣裳,帶了一個小宮女捧著賀禮過來。這邊果然已十分熱鬧,一些貴人常在都親自登門,環春雖是個宮女,可代表永和宮德妃,幾位貴人也要讓她一讓,禮物送到后替自家主子行禮道賀,本想就此離開,溫貴妃卻讓人把她叫住了。 進了屋子,隔著一道屏風,環春又向溫貴妃道賀,里頭虛弱的聲音卻問:“皇上的身體好些了嗎?” 環春冷靜大方地回答:“萬歲爺天亮時就退燒了,太醫說是積勞,養幾天就能好,萬歲爺眼下還睡著?!?/br> 溫貴妃卻突然發難,質問環春:“德妃還在坐月子,做什么留皇上過夜,宮里的規矩她不懂嗎?她不懂,你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懂?” 環春沒有辯駁,只一味認錯:“奴婢該死,實在是沒想到這么多,娘娘教訓的是?!?/br> 溫貴妃竟是毫不顧忌地恨道:“你家主子要留,你們又有什么能耐勸說,果然她是與眾不同的?!?/br> 邊上冬云見話越說越難聽,忙笑著岔開話題,更越過主子直接把環春打發了,親自送到門外頭,好生說:“娘娘她身子不舒服,對我們也這樣子。你回去對德妃娘娘可別說得這樣直,即便說了,也勸娘娘看在我們主子才吃了苦還沒緩過來的分兒上,看在小阿哥的分兒上,請德妃娘娘別計較?!?/br> 環春客氣地說不在意,大大方方地離了咸福宮。等她回來時嵐琪正好補覺睡著了,之后還是皇帝先醒了,說在這里養病要鬧得嵐琪不能好好休養,便不驚擾她,立刻就先回乾清宮,畢竟在那里還能一邊養病一邊見見大臣,永和宮里總有許多不方便。 跟去乾清宮侍疾的是皇貴妃,四阿哥被送過來讓嵐琪看顧,等嵐琪醒來搬回自己屋子,就陪著倆兒子玩耍。小家伙們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六阿哥膩著母親問:“胤祚又有小弟弟了嗎?額娘,我想去看小弟弟?!?/br> 嵐琪笑道:“是貴妃娘娘生了小弟弟,比九阿哥還小些,過些日子額娘身上好了,再領你去看?!?/br> 胤祚聽了高興地跑去拉著胤禛:“哥哥,我們去看小弟弟?!?/br> 胤禛卻一本正經地說:“我就要上書房了,以后不能每天陪你玩,你快些長大才好,我們一起上書房?!?/br> 嵐琪很驚訝,到月底胤禛才不過五周歲,過了年虛齡也就只六歲,三阿哥要明年開春才進書房,他這一同去,竟比兄弟幾個都早。問胤禛是幾時的事,他說是額娘決定的,說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一心只知道玩耍。 胤祚很不高興,糾纏母親說他也要去書房,胤禛在一旁見弟弟哭鬧,便很有哥哥的架勢說他:“你總這樣哭鬧,才不能去書房,你要快點長大才好?!?/br> “額娘,胤祚也要去書房?!绷⒏缫姼绺缯f他,更加委屈,膩著母親撒嬌。胤禛卻又把弟弟拉過去說:“我還沒去呢,現在能天天陪你玩,你再哭我可就走了?!?/br> 小家伙噘著嘴立刻不哭了,乖乖地跟在哥哥身后。嵐琪看得心里暖暖的,想起環春曾說的大兒子小兒子的話,更盼著將來他們都長大了,兄弟倆還能像現在這樣親厚友愛。 眨眼工夫,皇帝膝下又添一子,今年四位妃嬪熱熱鬧鬧地有身孕,如今接二連三地臨盆分娩,先后生下兩男兩女,唯獨皇貴妃的小公主沒保住。若單她一個人懷孕生子也罷了,偏偏這樣子,才顯得更可憐。 似乎是為了顧忌皇貴妃的可憐,除了德妃生小公主玄燁很在乎,宜妃和溫貴妃生皇子,皇帝都沒怎么興奮。宜妃那兒是隔了幾天才去看了一眼孩子,現下那么不巧又病了,更不能去咸福宮看望貴妃母子。 溫貴妃一天天地盼,眼看著小阿哥洗三了,眼看著五六天過去了,仍舊沒見到皇帝進咸福宮的門。 十余日后,嵐琪也已經出了月子,本來宮里的尊卑規矩不能僭越,她該親自再來一趟咸福宮,偏偏太皇太后身上不舒服,經年舊疾又纏上來,她一門心思撲在慈寧宮里照顧。只等十月將過,皇帝忙完了黑龍江的事,才聽說去了趟咸福宮。 太皇太后私下嘆息:“照溫貴妃的脾氣,她一定以為別人都攔著擋著不讓皇帝去,實則連我都去勸過了,可皇帝那里脫不開身,今天推著明天,明天記著后天,只要他心里沒這個事兒,就怎么都想不起來的?!?/br> 更將嵐琪叫到跟前說:“比起皇貴妃鋒芒畢露,溫貴妃這種陰晴不定的人才更要小心,她不定哪天又發了癔癥,你要遠遠地躲開她?!?/br> 而太皇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紀,如今病一場再不比從前容易恢復,直到十一月才稍稍見起色。 十一月,皇帝擺宴犒賞平臺將士。本早早說要請皇祖母出席,如今這模樣,老人家經不起宴會的辛苦,玄燁也不敢勉強。擺宴那一日,宮中女眷都列席,連出了月子的溫貴妃也在,只有德妃陪著太皇太后沒來,前頭鼓樂齊鳴沸反盈天時,嵐琪正陪著太皇太后在慈寧宮安安靜靜地用膳。 太皇太后心疼嵐琪為了她甘受寂寞,悄悄告訴她:“明年玄燁要南巡,你小心些身子,別到時候又有了,不能跟出門?!?/br> “太皇太后又欺負人?!睄圭饕詾橹皇且痪渫嫘?,還道,“皇上真要南巡,臣妾也要留在宮里伺候您,隨駕的人不少,可慈寧宮少不了臣妾?!?/br> “哪個稀罕你在跟前,年紀輕輕不隨皇帝出去多開開眼界,和我一個老婆子窩在家里做什么?”太皇太后卻是認真的,“南巡的事眼下玄燁只跟我提了提,你也不要對別人說,明年總要去一回,到時候你隨駕去,自然也不只你一人,可你也別留下?!?/br> 嵐琪心里是一直惦記著玄燁那個天高海闊的許諾,說要帶她大江南北地走一遭,可如今真到眼前了,她卻放不下年老的太皇太后。更何況如今剛生了一場病還沒完全康復,這會兒跟她說撂下這里出門去,她是一點兒心思也沒有。 “我好好養著,你總能放心了吧。你也不想想,我真病著的時候,皇帝會出遠門嗎?到時候玄燁出門,我必然是康健的,既然如此,要你在跟前做什么?”太皇太后一心要嵐琪隨駕,更感慨,“怪我身體不如從前,不然也跟你們走一遭?!?/br> “臣妾聽您的,現在好好伺候您把身體養起來,到時候安安心心出門玩?!睄圭饕娞侍笠桓吲d了,不敢再堅持,滿口答應下,這才見老人家露出喜色。之后說些有趣的事,前頭皇帝又送來各色御膳,再后來太子代替皇帝來看望太祖母,太皇太后與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散了。 夜漸深,伺候了太皇太后安寢,嵐琪才退出慈寧宮。出門時天上微微飄雪,她來時是散步走來的,蘇麻喇嬤嬤便讓慈寧宮的轎子送德妃娘娘回去,嵐琪沒有推辭,她畢竟才產育不久。坐了暖轎回去,正暖暖地攏著氅衣捧著手爐閉目養神,轎子忽然停了。 紫玉的話傳進來:“主子,好像是宴會散了,溫貴妃娘娘的轎子從前頭過來了,咱們要讓一讓?!?/br> “落轎,讓我下去?!睄圭髦蕾F妃終究比她尊貴,禮數周全總不會有錯。但算算日子竟有兩個月沒見過面了,貴妃分娩那晚的事也不知她心里的誤會幽怨是否放下了,下轎后看著溫貴妃的暖轎緩緩過來,嵐琪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除了溫貴妃一行,身后另跟了一乘轎子,該是覺禪貴人,按理她也該下轎見過德妃,可卻隨著溫貴妃的轎子筆直走過。倒是轎子經過時,覺禪貴人挑起了簾子向德妃欠身示意,嵐琪亦是微微一笑,等她們走遠了,才轉身上轎子。 紫玉打起簾子伺候主子坐回去,嘴里嘀咕著:“主子有禮貌,那怎么覺禪貴人就不用下轎了?貴妃娘娘故意的吧,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這么過去了,早知道您也不必下來受凍了?!?/br> 嵐琪含笑說她:“你這話回去叫環春聽見,她就該打你了。別人怎么樣和我什么相干,咱們永和宮上上下下端正禮數,那樣才不會被人挑錯。你看你現在不就挑覺禪貴人的錯了?若換作咱們,人家背過去也要這樣說我們的?!?/br> 紫玉想想有道理,笑著說知道了,求主子別在環春面前提,便讓轎子趕緊走??傻人齻兊介T前,竟見御駕已經停在永和宮外頭,嵐琪也吃了一驚,趕緊進門來,便聽見胤祚笑得很大聲在喊救命,似乎正在跟父親求饒。 “這樣瘋玩癡笑,夜里又要尿床了?!睄圭鬟M門見父子倆在炕上滾作一團,不禁嚴肅了神情嗔怪,把玩得滿頭汗的兒子從玄燁懷里揪出來,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訓斥,“昨兒夜里哪個尿褲子了?”抬頭更埋怨玄燁,“皇上一身的酒氣,也不好好歇著?!?/br> 玄燁心情甚好,摟過兒子問:“額娘好兇啊,胤祚怕不怕?” 胤祚可憐兮兮地點頭說:“額娘天天兇我,皇阿瑪,胤祚好可憐?!?/br> 可不等小家伙再撒嬌,嵐琪就讓乳母把他帶走了,玄燁也跟個孩子似的被嵐琪伺候著盥洗換了衣裳。今晚酒喝得不少,幸未醉,只是懶懶的,醉眼迷蒙,喝了一碗醒酒湯后才安生下來,只聽見嵐琪嘀咕:“皇上來永和宮也不說一聲,總是叫人手忙腳亂,而且今天是好日子,您該想著皇貴妃娘娘?!?/br> 玄燁笑問:“你這樣大方,也不怕朕覺得你虛偽?這宮里還有不盼著朕來的人?” 嵐琪毫不在意地拿帕子擦掉玄燁嘴角上的湯汁,自信地笑著:“臣妾不是虛偽,是貪得無厭,心想皇貴妃娘娘自在了,臣妾才能黏著您,不是不珍惜眼前的,是想要更多更長久的呢?!?/br> 才說完就被玄燁摟進懷里,嵐琪掙扎了幾下逃開,臉上已是紅撲撲的,但努力鎮定下來說:“胤祚恐怕還要鬧一會兒,臣妾不去乳母幾個唬不住他,皇上也不說幫臣妾管管兒子,鬧得他那么興奮,今晚一定又要折騰人了?!?/br> 她轉身就要走,可玄燁突然坐起來鉤住了她的腰,把整個人拖上床,外頭伺候的人探頭進來看到幾分,立刻都識趣地散出去,耳聽得殿門關上的動靜,嵐琪拍打玄燁箍著她身子的手說:“皇上胡鬧,我又要被人笑話了?!?/br> “哪個敢笑你?”玄燁卻直接把她摁在床上,酒意上頭,渾身熱血奔騰,暖暖地吐息著說,“一晃又是一年,你就一點兒也不想朕?” 三十而立如狼似虎的年紀,玄燁怎容得身邊香香軟軟的人從懷里逃出去,說話間大手已解開嵐琪的衣襟,身下的人更促狹地笑著:“臣妾倒是想呀,可皇上身邊人來人往的,倒不見得想臣妾?!?/br> 嵐琪腰下即刻被掐了一把,她最怕癢,掙扎不過幾乎要和兒子剛才一樣求饒,等玄燁放過她,身上衣服已經被扯下許多,香肩外露。玄燁溫柔地吻過每一寸肌膚,嵐琪只覺得身子漸漸發熱,可漸入佳境時,身上的人卻突然卸甲休戰了。 “睡吧睡吧?!毙铒@然很不甘心,發脾氣似的說了這句,悶悶地裹著被子躺在一旁,嵐琪的身子還沒來得及冷靜,扭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玄燁,纖纖手指輕輕戳了他一下,被人家不耐煩地一把抓住按著不許動,生氣地說,“朕不該來的,自討沒趣?!?/br> 嵐琪有些慌,更有些生氣,一時也沒多想就說:“皇上沒頭沒腦說這個,臣妾做錯什么了嗎,怎么說起自討沒趣了?” 兩人的氣氛竟像是要吵架的架勢,玄燁卻道:“朕想極了你,可又不能和你親近,明年要去南巡,你萬一又有了怎么辦?上次去五臺山就很懸,幸好有佛祖保佑,下回求哪位菩薩來罩著你?” 嵐琪呆呆地望著他,心里翻了一大罐蜜似的又甜又膩,皓齒輕咬紅唇,身上不僅不見冷下來,更是越來越燙得灼人,旋即猛地翻身撲在玄燁身上,呵氣如蘭在他嘴上輕輕一啄,悄聲說:“皇上放心,不會有的?!?/br> 玄燁竟露出幾分孩子氣,不放心地問:“萬一呢?”可身下突然被嵐琪蹭了蹭,本來就渾身發熱,哪兒經得住她這樣撩撥,人家又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會有萬一,頓時也不管不顧,坐起身大手一揚,扯下帳子掩住里頭四溢的春光。 云雨纏綿的一夜,兩人竟有幾分小別勝新婚的意味,明明一直都在一起,可不能親近的確讓皇帝守得很寂寞,春宵幾度道不盡的浪漫旖旎。翌日晨起,嵐琪直覺得腰膝酸軟渾身無力,又不敢在人前言明。玄燁卻是龍虎精神,笑嘻嘻哄著她說:“朕不再欺負你了,咱們好好的,到時候朕要你陪著南巡走一趟,帶你看看江南風光?!?/br> 嵐琪沒提太皇太后已經告訴了她,而此刻玄燁親自來跟她講,祖孫倆顯然已經說定了要她隨駕。嵐琪也很心動,心想只要太皇太后康健,她真想出去走一走,玄燁還答應她,到時候連胤祚也帶去,讓他們的兒子從小就知道國土有多廣袤,不要被困在紫禁城里坐井觀天。 自然這是他們的默契,成行前不得對外人說,送走了玄燁去上朝,嵐琪坐在鏡子前梳頭,兒子也起得早,早早地跑來纏著母親,得意地說他昨晚沒尿床,撒嬌說想去寧壽宮看看小meimei。 “吃了早膳就去,你若不肯好好吃飯,咱們就不去了?!彪m這樣哄兒子,實則她自己也想去看看女兒,這些日子偶爾會過去瞧瞧,女兒真真是玲瓏可愛,她每次都默默在心里難過為何不能自己帶在身邊,不在同一屋檐下終歸不一樣,但看太后那樣疼愛小公主,也算稍稍釋懷了。 用了早膳身上才有了力氣,母子倆換了衣裳往寧壽宮去。早晨總有妃嬪會來請安,嵐琪沒仔細看外頭停著的轎子都是打哪兒來的,進門卻見溫貴妃坐在太后身邊,她懷里抱著十阿哥,太后懷里則是小公主。 嵐琪周正地行了禮,太后便讓她抱抱女兒,她剛伸手要從太后懷里接過孩子,邊上溫貴妃卻道:“德妃昨晚伺候皇上,只怕太辛苦了,這會兒抱孩子會不會累著?” 昨晚皇貴妃和幾位福晉斗酒大醉,唯恐人前失禮,宴席半程就被送了回去,是以皇帝為何不在喜慶的日子里去承乾宮而來永和宮了。但皇貴妃之下還有貴妃,皇帝不眷顧人家,就不怪嵐琪半路上遇到溫貴妃卻被那樣無視,而今日這一句挖苦的酸話,也沒讓她覺得有多意外。 太后卻很尷尬,心里不大高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入嵐琪的懷里,索性當沒聽見,只管對她說:“小丫頭可乖了,一點兒都不哭鬧,和胤祺小時候完全不同,到底是女娃娃。她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是公主,是最最尊貴的金枝玉葉?” 被太后這樣一說,嵐琪心里更自在了,女兒漂亮得讓她忍不住想要得意驕傲。她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嬰兒,這小丫頭將來該長得如何傾國傾城的模樣?笑著對太后說:“您可要像教導五阿哥一樣教導公主,臣妾真怕她仗著您寵愛,將來太驕傲了?!?/br> “公主自然是驕傲的,她生來富貴,驕傲一些才是自重?!碧笮Σ[瞇的。這句話自然有一半玩笑的意味,她撫養胤祺,雖不教讀書識字,但是教得五阿哥很乖,比胤祚還懂禮貌,胤祺見人已經能好好記得要行禮問安,胤祚總要撥一撥才動一動。 “額娘給我看看小meimei?!边@會兒胤祚就拉著母親的裙擺急著要看meimei。太后抱起他放在膝頭坐著,嵐琪稍稍彎腰給兒子看meimei,對他說:“現在胤祚有這么多弟弟meimei,你也是大哥哥了,往后再不可以調皮了,知道嗎?” 胤祚大聲應知道了,結果把小公主嚇了一跳,而小公主一哭,貴妃懷里的十阿哥也跟著哭,不大的暖閣里有兩個奶娃娃啼哭,直吵得人頭疼,罪魁禍首的胤祚卻自在地去找五阿哥玩耍。嵐琪對太后笑嘆:“您也幫臣妾管管六阿哥,這孩子太皮了,臣妾也不曉得少教他什么,比起哥哥弟弟們,真叫人頭疼?!?/br> 溫貴妃似乎是聽不得孩子哭聲,乳母已經從她懷里把十阿哥抱走,剛剛被太后和嵐琪無視已弄得她滿肚子火氣,這下兩個孩子啼哭 不止,她更是有些受不了了。而太后卻驀地想起前事,竟提醒她:“從前八阿哥天天哭,鬧得你不安生還得了癔癥,現下可要留點神,別又犯病了,先讓太醫開些安神藥來吃?!?/br> 原本還是溫貴妃挖苦嵐琪的,這會兒卻變成了太后反諷她,幸好沒有別人在,不然溫貴妃的臉面都要丟盡了,想想她近些年聽覺禪氏的話時常來哄太后高興,總以為好歹有些情分,不想竟是白費一番苦心,怎么也抵不過人家把親骨rou送來討好。 “是,臣妾會小心的?!睖刭F妃唯有忍耐下,不然還能怎么樣?可看德妃耐心歡喜地哄著啼哭的小公主,小丫頭漸漸被母親哄得不哭了,更被德妃擠眉弄眼地逗得高興地咿呀起來,她心里莫名地更加難受。 可太后又絮叨:“十阿哥才滿月不久,你別總抱來抱去,天冷了在外頭凍著了怎么好?” 溫貴妃頓時心火上頭,冷不丁就說:“臣妾告辭了?!?/br> 殿內氣氛一時尷尬,她醒過神來也自覺失禮,可說出來的話收不回。太后總算心善,沒讓她難堪,一句“昨晚下雪路上濕滑,你讓小太監抬轎子慢些走”才總算緩解了氣氛,讓她順著臺階下。 溫貴妃走后,乳母來抱走小公主,見宮女奉茶來,嵐琪親自接了來侍弄,和太后對坐飲茶,太后反安撫她說:“貴妃人并不壞,就是心眼小沒氣度,你別往心里去,她年紀也比你小,雖然尊貴些,你就當是讓讓她的,不必提什么敬不敬了?!?/br> 嵐琪應諾,熟稔地侍弄了茶水遞給太后,太后又嘆:“瞧著皇貴妃如今大度,總算是長進了,真不知道這一個幾時能長心眼。比起她親jiejie可不是差一點半點,從前鈕祜祿皇后也常常來寧壽宮看我,那是真心實意的孝順,哪兒像她似的,我瞧著都累得慌。你也和鈕祜祿皇后有些緣分,就看在她面子上吧?!?/br> “您還是很疼貴妃娘娘的,臣妾都沒說不高興呢,您凈為娘娘說好話來著?!睄圭餍σ饕鞯卣f,“蘇麻喇嬤嬤常說臣妾心胸寬闊,皇上卻說那是嬤嬤哄臣妾高興的,其實臣妾就是皮厚,旁人隨便幾句話,還真傷不到心里去?!?/br> 太后大笑,嗔怪她胡說,但是心情好起來,說話也樂呵了,提起小公主更是十分歡喜,讓嵐琪放心把女兒放在這里,更囑咐她:“你不必因為宜妃不能來看五阿哥而自己也不常來,你們不一樣,何況宜妃如今有了九阿哥,瞧她那架勢,也不見得惦記這個兒子了。胤祺就要過生辰,往年她都是早早派人送各種東西來,今年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我倒想看看,她還記不記得?!?/br> 嵐琪沒有接話,太后說的這些事,她并沒有說話的資格,無論如何五阿哥總是宜妃生的,從人倫上來說,并沒有拆散人家母子的道理。雖然擱在宮里每件事都有其中的緣故,那她心里有矛盾的事,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之后從寧壽宮離開,六阿哥被太后留下沒走,嵐琪則要去慈寧宮侍奉太皇太后。雪霽天晴,沒有風日頭暖暖的,她便和環春說說話慢慢走去慈寧宮。因常走的地方路上積雪還沒掃盡,要往另一個方向繞過去,本也不是麻煩事,可好好走著卻見前頭跪了好些人,走近了方認出來,其中一個是景陽宮隨榮妃居住的萬琉哈氏。 這邊跪了三四個常在答應,跟隨的宮女也都沒能幸免,此處積雪雖掃清了,可地上那么冷,大冬天跪在這里真是要出毛病的。嵐琪問她們怎么回事,才有人說是剛才姐妹幾個在路上嬉笑,不曉得溫貴妃娘娘從后頭來,驚了駕,才被溫貴妃罰跪在這里。 嵐琪不禁蹙眉,又見她們跪的地方漸漸連太陽也曬不到,便擅自做主:“起來吧,貴妃娘娘從寧壽宮走了有大半個時辰,你們臉都凍僵了,再這樣下去要病了。都回去吧,有什么事我會向貴妃娘娘解釋?!?/br> 幾人還不大敢,猶猶豫豫揣摩其中的輕重,嵐琪和萬琉哈氏算是熟悉,便冷臉責備她:“你們若都病倒了,豈不是害貴妃娘娘擔當責任,先頭不守規矩在宮道上嬉鬧就是錯了,還要犯錯不成?萬常在,榮妃娘娘平日是怎么教導你的,難道還要等別人來指責榮妃娘娘的不是嗎?” 萬琉哈氏立刻顫巍巍地爬起來,姐妹幾個互相攙扶著,一邊謝恩一邊又不敢看德妃,嵐琪讓她們都回去再宣太醫開些驅寒的藥,這才走開了。之后一路都不大高興,環春勸她:“貴妃娘娘一時氣憤,興許走過就忘了,也不會來為難您的,主子別在意?!?/br> 嵐琪卻嘆:“不是在意她來找我麻煩,她真找我麻煩倒也好了,我也有話要對她說,大家講清楚別膈應著。就怕她往后把氣撒在別人頭上,動不動折磨這些答應常在,你不記得咱們從前怎么被皇貴妃折騰了嗎?從前就連安貴人都敢欺負我們,現在看看這些年輕的,也很無辜。她有怨氣,再弄得這些人滿肚子怨氣,這宮里的日子還能好嗎?” 話雖如此,但之后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嵐琪沒提這些,直等伺候了老人家午休,和蘇麻喇嬤嬤一起在廊下曬太陽劈繡線時,她才提起這件事,嬤嬤直嘆:“好端端的人,她怎么又開始想不開了,皇上最厭惡這樣的事,乾清宮里若知道,她還盼什么?!?/br> 嵐琪道:“要說皇上,貴妃生十阿哥那會兒的確是病著沒辦法照顧,但之后的日子,多少有些太疏忽了??晌也荒艹3L嵝?,一來我沒那么大度,再者說多了也虛偽啊,昨兒我問皇上怎么不去承乾宮,就被他嘲笑了?!?/br> 蘇麻喇嬤嬤望著嵐琪,她臉上細嫩白皙的肌膚泛著光澤,仿佛被太陽曬得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身上衣衫早不是從前貴人常在時的簡單,自有身在妃位的隆重尊貴;面上的妝容也不是那清清淡淡的模樣,纖眉彎彎,丹唇如櫻,盡是她在這個年紀該有的嫵媚多姿??晌ㄓ心请p眼睛還是與從前一樣清澈,偶爾一笑,仿佛還能看到多年前的嬌憨之態,嬤嬤永遠記得她俯身為自己洗腳的模樣,這會兒在眼前的,也仿佛是孫女,而不是什么高貴的德妃娘娘。 “嬤嬤看什么?”嵐琪見蘇麻喇嬤嬤看著自己出神,笑著問怎么了。嬤嬤才道:“覺得咱們娘娘越來越好看了?!?/br> 嵐琪赧然,但又歡喜地笑:“原先想啊,自己本沒什么傾國傾城的姿色,之后還要人老珠黃,可現在看著小公主,心里就不擔心了。她會漂漂亮亮地長大,將來瞧著她亭亭玉立,我也就不害怕歲月流逝,生命就是這樣傳承的吧?!?/br> 蘇麻喇嬤嬤笑得那樣慈祥,緩緩點頭說:“生命就是這樣傳承的,娘娘的一切優點都會重新出現在孩子們的身上,阿哥們會繼承您的智慧和才干,公主們則會擁有與您同樣的美貌和品行,往后您看著他們,就像太皇太后和奴婢現在看著您一樣,將來您有多喜歡孩子們,咱們就有多喜歡娘娘?!?/br> “原來嬤嬤才是最會夸人的,我都要飄到云端上去了?!睄圭骱軞g喜,更玩笑似的說,“您可別只夸我,皇上聽見該著急了,合著沒他什么事兒哪?;噬匣仡^一定要說,好的都是他的,壞脾氣小毛病才是我的?!?/br> 嬤嬤笑得臉上皺紋都擠一塊兒了,暖暖的午后二人輕松自在地度過。一個多時辰后太皇太后起來了,嵐琪去茶水房侍弄茶水,蘇麻喇嬤嬤給主子梳頭,太皇太后說:“我夢里夢見你們在笑,多高興的事兒啊,這夢永遠做下去就好了?!?/br> 蘇麻喇嬤嬤忙愧疚地說:“是不是奴婢吵著您了?您休息后奴婢和娘娘一起曬太陽,說些玩笑話,的確時不時地在笑,吵著您了是嗎,主子沒睡好?” “原來你們真的在笑?”太皇太后并不在意,很新奇地說,“那就是我聽見你們的笑聲,又做了一樣的夢,那夢踏實又安逸,笑一笑多好啊,人就該活得高高興興?!?/br> 蘇麻喇嬤嬤這才安心,將發髻固定好,捧來首飾盒讓主子選幾把簪子。太皇太后一把年紀,這入冬后一場場雪更是催急染白了青絲,但老人家最愿意將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哪怕只是在炕上歪著假寐一會兒,坐起來也一定要宮女把她的頭發抿好了,即便是一整天決定了不見人,再簡單的服飾發髻,也都是周正熨帖的。 嵐琪準備好了太皇太后喜歡了許多年的蜜棗茶,紅棗養顏,老人家常說是這些年每天喝,才養得皮膚越發比從前細膩,玄燁最貪戀嵐琪臉上嫩嫩的肌膚,她總想是不是也因為自己愛喝這口茶。這會兒親手捧著茶進來,剛要轉入內殿,但聽太皇太后與嬤嬤在說話,她只是遲疑了一下要不要進去,卻再挪不開步子,把那些話都聽進了耳朵里。 太皇太后說:“這一年,我覺得身子越來越沉重,饒是心里還想再多活十幾二十年,身子明白,眼下該是老天賜給我最后的日子了,兩年還是三年,或者更久?我就想不論如何,每一天都能活得高高興興才好。若是腿腳靈便,真想再回一趟科爾沁,還想大江南北走一走,也用腳來丈量這大清國的國土,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這是您多年的心愿?!眿邒邷睾偷卣f著,“當年曾想著,等先帝爺羽翼漸豐國家安定時,您就回草原去瞧瞧,可先帝爺英年早逝,您不得不一個人扛起這江山朝廷,皇上親政后您也動過心思,可皇上突然要撤藩,朝廷上下一片混亂,您哪兒敢離開半步,一晃就這么多年過去了?!?/br> “是啊,如今想走也走不動了,那么遠的路,一路車馬顛簸,我怕是要先死在路上的?!碧侍笞猿?,但似乎并不那么悲觀,只是肯定了眼前的現實,更說道,“早些年我還很不安心,想著我走了玄燁怎么辦,他是沒有母親的可憐孩子,心里頭總比別人缺了那么一塊。他依賴了我二十多年,如今我才覺得肩上擔子輕了,這孩子別看他虛長了三十歲,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他不會做在臉上,可心里頭是十足依賴身邊人的?!?/br> 蘇麻喇嬤嬤笑問:“主子是失落了嗎?皇上如今依賴著德妃娘娘,不再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