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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后宮叫德妃.3_第三章 后宮迎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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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孕婦摔倒,雖然誰都知道德妃是真真孱弱數月,而溫貴妃一直是光打雷不下雨,但此刻誰也不敢怠慢,七手八腳趕緊把人抬走。

    太皇太后叮囑皇帝不要隨意散了宴席弄得人心惶惶,自己也因冬日穿得多沒摔傷,要求再次回到宴席上,太后和其他無事的妃嬪也回席,但雖然宴席繼續,到底氣氛尷尬,比預定的時辰早些結束了。

    宴席一散,玄燁送皇祖母回慈寧宮,一邊就不斷有人來報告兩位娘娘的狀況,永和宮里一直說沒事沒事??尚顓s十分不放心,倒是咸福宮來消息說溫貴妃不大好,皇帝受夠了她的矯情,竟氣惱地說:“她怎么會有事?一直都好好的,現在德妃不是都沒事?”

    太皇太后則勸他:“今天大臣們都看見的,鈕祜祿一族的臉面,皇上還是要給足了?!?/br>
    玄燁這才無可奈何地往咸福宮來,李公公被再一次派去永和宮探問德妃的狀況,然而當圣駕抵達咸福宮,玄燁才進門,就猛然聽見凄厲的哭聲,震得他心里發緊。但見里頭一團亂,隨侍的梁公公立刻奔進去問狀況,不多久臉色蒼白地跑出來,伏地哭道:“萬歲爺,溫貴妃娘娘的孩子沒了,萬歲爺您不能再進去了?!?/br>
    又失去一個未見天日的孩子,玄燁竟不大明白自己究竟是何種心境,失子之痛已在他心里結了一層痂,輕易不會再剝落,眼前的孩子他每一個都珍惜,可從未見到過的,他已經心疼不過來了。

    可他必須表現出難過的樣子,可比起難過,他此刻更憂慮兩件事,擔心嵐琪的孩子也會保不住,又擔心若保住了,溫貴妃心里該是怎樣不平衡,當初迷藥的事會否重演。

    里頭凄楚的哭聲漸漸停了,大概是失子的女人昏睡過去,不多久有太醫來回話,一個個慌得什么似的,生怕皇帝降罪遷怒,幸而皇帝很冷靜,只是吩咐他們:“好好為貴妃調理身體?!庇址愿懒汗?,“三日后請貴妃的母親入宮陪伴,可小住兩日,不礙的?!?/br>
    梁公公應下,但問皇帝:“萬歲爺現在擺駕何處?”

    玄燁真是用心想了想,微微握了拳頭,終是開口道:“擺駕永和宮?!?/br>
    眾人忙簇擁著皇帝離開咸福宮,一行匆匆往德妃娘娘住處來,梁公公則趕赴慈寧宮、寧壽宮兩處報告溫貴妃失子的事,其他皇帝一概不管。這邊廂李公公正要出來去找皇帝,瞧見圣駕來了,迎在門邊,待落轎就候上來說:“萬歲爺放心,德妃娘娘胎兒很穩,太醫說了沒傷著,只是怕有萬一,要娘娘躺著別亂動,環春她們輪流伺候?!?/br>
    玄燁一面聽一面心落進肚子里,大步流星地進了寢殿,瞧見胤祚伏在床邊,蹭著母親的胳膊親吻,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說什么,嵐琪見了他便是滿面溫柔。小胤祚瞧見皇阿瑪,撲上來撒嬌要抱一抱,嵐琪笑道:“皇上莫怪,胤祚總不曉得見了阿瑪要先行禮,臣妾眼下沒工夫教他?!?/br>
    玄燁卻先哄了兒子,讓乳母來帶走,環春領著其他人也退下,殿門合上,玄燁才坐到嵐琪身邊,把她仔仔細細看了又看,伸手捧著臉說:“你把朕嚇壞了,朕不該瞎起勁,你不去赴宴就好了,這下子皇祖母也沒高興什么,還虛驚一場,又……”

    嵐琪見皇帝面色微微暗沉,擔心地問:“太皇太后摔傷了嗎?”

    玄燁應:“皇祖母很好,還與朕一同享宴至散席?!?/br>
    嵐琪心頭一個激靈,想起當時煙火躥來后摔倒一片的情形,略慌張地問:“溫貴妃娘娘她怎么樣了?”

    “沒了?!被实劭嘈?,“她的孩子沒了,可你還好好的,朕不知該悲該喜?!睄圭髦浪麩┦裁?,唯勸他:“皇上別想多的事,就想一個母親沒了孩子該多痛苦,您別想著是溫貴妃,別想著她家里的人,就只可憐同情一個母親,是不是好受些?”玄燁頷首,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你一定要好好的?!敝髥柺遣皇且3诌@個姿勢躺一晚上,更是百般心疼。

    在嵐琪面前,玄燁不用費心就能流露出的內心的感情和情緒,一切都那么真實簡單??伤棵刻ぷ阆谈m,面對溫貴妃的熱情,做任何事總要想一想,如今竟連失去了孩子,他都要考慮怎樣才算是“悲傷”。

    咸福宮和永和宮截然不同的消息傳入六宮,好些人都以為是不是兩邊的消息對調傳錯了。封妃那日嬪位以下的妃嬪來永和宮賀喜行禮時,隔著屏風上的薄紗都看得出德妃的羸弱憔悴,相比之下溫貴妃完全不像有病的人,可她卻天天地鬧騰。這一下好了,最虛弱的人穩穩當當地保住了孩子,而后者卻一夜之間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有的骨rou。

    溫貴妃是隔日醒來才知道這一切的,當得知德妃的孩子好端端的還在肚子里時,一雙眼睛直愣愣銳利地瞪著冬云,恨不得化作刀子剜了她一般。冬云顫巍巍地解釋:“太醫說德妃娘娘的胎有月份了,經得起摔,娘娘您月份太小,摔得也重,所以就保不住?!?/br>
    “胡說,你胡說!”溫貴妃大哭,把手邊能扔的東西全扔下床,撕心裂肺地哭著,“把孩子還給我,你們把孩子還給我?!?/br>
    等她用盡力氣,再無力哭喊,便軟軟地伏在枕頭上,抽抽搭搭不停,枕頭都濡濕了一片,冬云來勸她,她喘息著問:“皇上昨晚沒來看我嗎?”

    “萬歲爺來了,還沒進門您這里就……”冬云尷尬地說,“屋子里不干凈,皇上不能再進門,吩咐奴婢們照顧好您,又說后日請夫人入宮照顧娘娘,之后就走了?!?/br>
    “去哪兒了?”溫貴妃問,跟著就自答,“一定是永和宮吧?!倍茮]再說話,見她如此便知是真的,貴妃又是一陣傷心的哭泣。冬云依稀聽見說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什么他不會再來了。

    卻是此刻,八阿哥嘹亮的哭聲毫無預兆地傳來,床上虛弱的溫貴妃渾身一顫,騰起身子問:“孩子?是我的孩子嗎?冬云,是我的小阿哥哭了?!?/br>
    冬云忙道:“娘娘,是八阿哥在哭?!?/br>
    溫貴妃呆了呆,又無力地躺下去,便反反復復念叨著:“八阿哥?不是我的孩子,是八阿哥?”而八阿哥的哭聲綿綿不絕,溫貴妃漸漸厭煩漸漸暴躁,終于忍耐不住指著冬云罵,要她們別再讓這個孩子哭。

    可是那一日后,連太醫都來看了幾撥,八阿哥身子沒見不好,就是成天地哭,白天哭,夜里也哭,偶爾溫貴妃終于安靜地睡一會兒,不到半刻又被八阿哥哭醒。連冬云都聽得心里毛躁,親自跑來質問乳母怎么回事,乳母戰戰兢兢地說她也不曉得,當著冬云的面把孩子哄安穩了,可等冬云一走,就伸手到襁褓里往小阿哥的屁股上使勁地掐。

    之后幾日,咸福宮里天天亂作一團,唯有一處儼然超脫塵世,無論溫貴妃怎么哭鬧折騰,無論八阿哥怎么啼哭不止,覺禪氏仿若世外之人,在自己的寢殿里靜靜地養著她的風寒。而她的風寒,是那一夜在月下為容若的孩子祈求安產時染上的。

    這日鈕祜祿夫人終于入宮,咸福宮難得一日清靜,只是八阿哥的哭聲依舊時不時響起,但相比前幾日,要好了許多,宮女太監終于能歇半天。這邊香荷端了主子的藥來,看著貴人喝下去,輕聲嘀咕說:“頂好那位夫人別走了,不然溫貴妃再鬧騰幾下,奴婢覺得冬云姑姑自己就要病倒了,她瘦得棉襖都寬松了,瞧著晃蕩得厲害?!?/br>
    覺禪氏置若罔聞,喝了藥把碗遞給香荷,自己擦了嘴又躺下,枕邊一卷《眾香詞》,里頭有幾頁她幾乎要翻爛了。

    香荷又忍不住說:“主子你的身體好多了,可以出門了,為什么不去看看八阿哥呢,八阿哥實在太可憐了,哭得嗓子都啞了,可還是每天哭,這么小的人……”

    “香荷?!庇X禪氏打斷了她。香荷無奈地垂首說:“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提八阿哥的事?!?/br>
    但覺禪氏問:“這次煙花的事,皇上有降罪什么人嗎?”

    香荷嘆了嘆,她家主子已經連她絮叨八阿哥的話都不在乎了,便應答:“皇上說為了太皇太后、太后還有德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不宜在年節里問罪懲罰,這件事就算了?!?/br>
    覺禪氏竟微微笑了:“那就好,皇上終究很仁慈?!?/br>
    香荷卻笑:“仁慈是有的,可為了德妃娘娘,真是什么事兒都能例外,皇上真是好喜歡德妃娘娘啊?!庇挚戳丝醋约抑髯?,這些日子容顏又漸漸養起來,不禁嘆氣,“主子您真美,皇上本來也該很喜歡您才對?!?/br>
    可覺禪氏依舊聽不見,自顧自地看著書,連香荷幾時走開都不知,只在口中默念:“枝分連理絕姻緣。獨窺天上月、幾回圓?!?/br>
    她是某一日幡然醒悟,沈宛那樣的奇女子,能跟隨容若遠離家鄉,在京城這勢利傾軋權欲熏心的世界里落腳,安居私宅無名無分,必然是深愛容若,如此一來,又何來的愁何來的怨?可她詩詞之中字字悼情,句句惆悵,寫的興許不是她自己,而是容若呢?便是容若他,終究沒有忘情,哪怕佳人在側,心里頭依舊裝著自己。

    這一切,是覺禪氏琢磨頓悟出來的,事實是否如此無從知曉,但她以此安慰就再不覺得了無生趣,哪怕困居在這深宮一隅,她的心依舊自由,依舊完完整整地屬于自己。

    而咸福宮在清靜了兩天后,鈕祜祿夫人因不能久居宮闈,到底還是走了??煞蛉艘蛔?,失去依靠寄托的溫貴妃情緒又變得不穩定,宮女太監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她,可偏偏才好了兩日的八阿哥,又開始一刻不停地啼哭??蓱z小孩子哭得嗓音嘶啞,從起初的尖銳到現在的干啞,直聽得人嗓子里一陣陣冒出血腥般疼痛。

    這一日太醫終于說覺禪貴人病愈,妃嬪有病都記錄在冊的,覺禪氏也沒裝病纏綿病榻,既然好了她就不得不去看望溫貴妃,香荷勸她等幾天也不要緊,覺禪氏卻說:“拖著也早晚要見,今日見了她若再不要見到我,我反而清閑?!?/br>
    如此便穿戴齊整,一路往溫貴妃寢殿來,半路上八阿哥就開始哭,那聲音聽著就似撕碎了喉嚨似的。香荷喋喋不休,覺禪氏卻不為所動,目不斜視地往溫貴妃面前來。

    而溫貴妃剛剛才因藥太苦發了脾氣,突然又聽見哭聲,正暴躁地把一床的枕頭摔在地上。覺禪氏進門正好一只枕頭撲在她膝下,她安靜地俯身撿起來,往里走到窗前,屈膝行禮道:“嬪妾給娘娘請安?!?/br>
    溫貴妃怔怔地看著她,突然醒過來似的問:“你這些日子去哪兒了,我怎么沒見過你?”

    覺禪氏起身道:“嬪妾染了風寒,一直養在屋子里,未能來向娘娘請安,還請娘娘恕罪?!?/br>
    “你生病了?”溫貴妃奇怪地望著她,心里頭不知想著什么。突然八阿哥的哭聲又傳來,震得她渾身發抖,漸漸地眼神越來越直,雙手更緊緊地抓起了褥子。

    此刻,皇帝散了朝后,正與工部幾位大臣在英華殿查看修繕屋頂漏水的事,此處供奉先祖畫像,皇帝必然重視,親自來查看工程。一切妥當后正要往乾清宮回去,半路上遇見小太監匆匆忙忙跑來,隨行的李公公聽了幾句,皺著眉頭回來說:“皇上,咸福宮里有些麻煩事兒,就在前頭了,您去不去瞧一眼?”

    玄燁身邊還有納蘭容若隨侍,他也是一同來看英華殿的工程,之后兩人還要回乾清宮書房商議東巡謁陵的事?;实垡粫r也沒多想,就擔心溫貴妃因自己怠慢她而去算計嫉恨嵐琪,既然此刻順路,哪怕不情愿,還是過去了。

    可皇帝一行人才走近些,就聽見咸福宮那里的吵鬧聲,玄燁只知道溫貴妃又在發脾氣哭鬧,誰曉得還能有眼前的事,竟親眼看見一個妃嬪幾乎是被扔出了咸福宮的大門,又見衣衫不整的溫貴妃把各種東西扔在她身上,之后竟是乳母抱著孩子被推了出來,溫貴妃瘋狂地叫囂著:“滾,你們都滾,是你們害死我的孩子,滾……”

    咸福宮里的孩子是八阿哥,八阿哥的生母是覺禪貴人,不必再走近仔細看,皇帝一行人連同納蘭容若,都曉得被推倒在地上受辱的妃嬪是誰了。容若渾身熱血奔騰,死死地握拳忍耐,垂首跟在皇帝身后。

    但玄燁突然停下了腳步,冷聲對李公公講:“朕也不必過去了,你過去問問怎么回事,回來稟告?!被实壅f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納蘭容若緊跟而上,但忍不住回頭,恰見表妹看向這里,兩人遠遠地又匆忙對望了一眼。

    而皇帝走不多久,忽而停下,轉身看著納蘭容若,容若亦是一怔,心里明白皇帝是想起來什么了,果然見他說:“方才那位被推出咸福宮的妃嬪,是你的表妹?”

    容若垂首稱是,其他的話一字也不說,只有玄燁繼續道:“她在咸福宮與溫貴妃素來相處融洽,溫貴妃許是因失子悲傷過度才有這失常的舉動,朕會派人妥善安排,你不必太擔心了?!?/br>
    容若垂首道:“此乃內命婦之事,臣不敢過問干涉?!?/br>
    玄燁微微點頭,轉身繼續走了。容若這才舒了口氣,趕緊跟上皇帝,可剛才表妹匆匆一望的眼神卻刻在他心里,他心疼她,卻什么也不能為她做。唯一能保護她的,就是與她撇清所有關系,讓皇帝看到自己情有所屬地過著日子,一切就為了皇帝那句“朕不小氣”。

    君臣倆徑直回乾清宮,商議東巡路線,容若不日就要先行離京去打前站?;实叟c他,論君臣,玄燁器重容若的才干;論情意,玄燁和容若年齡相仿,皆愛漢學、志同道合,若無君臣之別,必然會成為摯友。要緊的事玄燁都會先想到他,若非防備明珠與他父子聯手權傾朝野,還欲給予他更高的官職。至于覺禪氏,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玄燁,早就不在乎了。

    咸福宮的鬧劇傳入六宮,溫貴妃不管不顧地要攆覺禪氏母子離開。這還是大清開國建立后宮以來頭一樁稀奇的事,奉旨撫養皇子的妃嬪,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哪怕她才失子可憐,太皇太后也大為震怒,一應交付給太后:“她若不想養,也就不必養了,后宮不缺一個養孩子的妃嬪,難道還求著她不成?”

    蘇麻喇嬤嬤私下安撫主子莫動氣,一面則說:“八阿哥還未落地時,惠妃就一直游說覺禪貴人將來把孩子給她撫養,甚至當著您和皇上的面也提起過。前些日子寶云說她總和宜妃關起門來不知謀劃什么,奴婢想想,若溫貴妃真不想要八阿哥了,四妃之中,也就這兩位合適,論年齡資歷,更是惠妃有優勢?!?/br>
    “這樣說來,八阿哥一旦離了咸福宮,惠妃就稱心如意了?”太皇太后蹙眉冷笑,“不知她有否做什么,但眼下是溫貴妃瘋魔了把八阿哥推出來,算不到她頭上去?!?/br>
    嬤嬤則道:“惠妃娘娘城府深,事事算計事事謀利,奴婢覺得,能得利的事一定與她脫不了干系。這一次若不成全,將來不知還要想什么別的法子鬧得宮中不寧,可若成全,惠妃一定得意極了?!?/br>
    “那就讓她得意一回,也算讓太后給她一份人情?!碧侍髤s松口了,不屑地說,“她養八阿哥,不過是想給親兒子將來找幫手,一個生母低賤的皇子,成不了氣候,她也不會讓這孩子成氣候。既然如此,就讓她養著吧?!?/br>
    且說覺禪氏被推出咸福宮后,李公公因無法說服溫貴妃,當時暫且將覺禪貴人安置在附近的殿閣,匆匆忙忙稟告了上頭,玄燁聽說皇祖母讓太后料理,便不再插手。李公公提醒他八阿哥怎么辦,玄燁也知曉某幾位的心思,猜想皇祖母和太后一定會有默契,索性都不管了。

    這樣一來,眾妃嬪聚在寧壽宮商議,宜妃見事情真的發展到了這一步,便照當初與惠妃約定的,在太后面前舉薦惠妃來照顧八阿哥,而照顧一說與撫養又不同,榮妃也道:“臣妾以為,貴妃娘娘若真的不愿意再撫養八阿哥,八阿哥或送去阿哥所,或另指一位養母,總要定下來才好。去了阿哥所那就不再走了,而不去阿哥所,就要在一宮住下,安定才好?!?/br>
    太后頷首:“是這個道理?!币蛞娀寿F妃在側,如今她執掌六宮大權,不能不問她的意思,偏偏皇貴妃不喜歡小鈕祜祿氏,更看不上八阿哥母子,怎么處置她都無所謂,一句“榮妃說得不錯”,又給敷衍回來了。

    這下惠妃更篤定,大大方方地主動要求撫養八阿哥,更說道:“覺禪貴人只怕在咸福宮也住不久,不如讓她們母子都隨臣妾去長春宮?!?/br>
    可這件事卻不成,蘇麻喇嬤嬤早就授意太后,太皇太后覺得覺禪氏太妖艷,可在咸福宮里一直很妥當,沒必要再挪動。溫貴妃發瘋一陣子就會好,遷動八阿哥因為他是皇家子孫不能不重視,至于覺禪氏在咸福宮里是死是活,就不必考慮了。說白了,太皇太后不希望看到這個妖艷美麗的女人再得到皇帝的寵幸。

    于是,太后決意將八阿哥交付惠妃撫養,等上奏太皇太后并告知皇帝,兩處都無異議,這件事就定下了。

    一切來得雖快,可并不突然,惠妃淡定從容地被小太監一路引著往暫時安置覺禪氏母子的殿閣來,進門就見乳母好端端地抱著小阿哥在屋檐下晃悠,覺禪氏坐在炭盆旁神情呆滯,只聽見有人向惠妃行禮,才發現來的人是誰。

    惠妃口述了太后的懿旨,八阿哥的乳母歡歡喜喜地抱著小皇子磕頭謝恩,邊上覺禪氏卻聽得很莫名,眼睜睜看著惠妃將孩子抱過去,更滿面喜色地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說:“本宮和這孩子到底有緣分,八阿哥往后,就要喊本宮額娘了?!庇指┫律順O輕地挖苦她,“好meimei,你心里難受極了吧?”

    覺禪氏蹙眉,腦中回想這些日子咸福宮里的事,再看邊上乳母樂呵呵的模樣,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孩子沒日沒夜地哭。突然撲上去看似要爭奪惠妃懷里的孩子,惠妃猝不及防,又抱著孩子不敢松手,其他宮女沒來得及跑過來,硬是讓覺禪氏扯掉了八阿哥的褲子,白嫩嫩的屁股露出來,上頭橫七豎八的全是淤青,而邊上乳母瞧見這個,已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八阿哥更嚇得大哭,惠妃慌忙給他拉好褲子,又故作鎮定地瞪著覺禪氏:“你干什么?”

    “惠妃娘娘?!庇X禪氏冷冷地看著她。

    惠妃心內發窘,微微喘息平復心情,不屑地問:“你要說什么,沒話說本宮可要走了,這里沒人住陰森森的,不適合小阿哥待著?!?/br>
    覺禪氏冷笑道:“既然娘娘終于抱走了八阿哥,那就請好好養著,嬪妾斗膽提醒您一句,小心養虎為患?!?/br>
    惠妃怒視她:“胡說八道,怪不得太后不許你離開咸福宮,你這瘋瘋癲癲的,和溫貴妃一起去瘋吧?!?/br>
    她畢竟心虛,剛才在寧壽宮時就一直緊張,生怕有人去看過八阿哥,若太后改了主意把皇子送去阿哥所,只要有人發現小阿哥身上的傷痕,乳母逃不過責難,那就一定會把她供出來。這一步棋雖思量過,可元宵那天走得有些沖動,一頭猛扎到現在,她總算是幸運的。

    再不愿與覺禪氏費唇舌,惠妃抱著八阿哥領著乳母匆匆走了,這邊敬事房的人請覺禪貴人回

    咸福宮,香荷護著主子說:“貴妃娘娘把我家主子的東西都扔出來了,再回去,找挨打嗎?”

    來的人哪里聽得這些,眼看著覺禪貴人落魄,誰來管你挨打挨罵,上頭指派的事做好才要緊,好說歹說又把覺禪貴人送回去。而此刻溫貴妃已經吃了藥昏睡過去,冬云過來指揮宮女們為她收拾東西,好心地勸慰覺禪氏:“貴人莫放在心上,您一直住在這里,娘娘的脾氣您曉得,她是傷心壞了,等緩過這一陣保不住后悔呢?!?/br>
    覺禪氏冷笑:“后悔也來不及,娘娘她再想要八阿哥就難了?!?/br>
    冬云聽她如此說話,卻看不到這個生母臉上有任何舍不得的情緒,還是那么高高掛起冷漠無情,心想多說無益,再者她自己也巴不得孩子被送走,伺候一個大的已經力不從心,八阿哥又總愛哭,離了才好。

    至于覺禪氏,八阿哥最終被惠妃抱走的事雖然令她憤怒,可她本來就不在乎這個孩子,反正惠妃又不會弄死孩子,養在哪里都一樣,當初的氣性已經淡了,真被惠妃抱走,也就抱走罷了。

    今天的鬧劇讓她身心疲憊,可見到了魂牽夢縈的人,匆匆一瞥的對視,多少情愫浸在里頭,容若那一眼,直把這一切悲哀的遭遇都抵消了,她在容若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她曉得容若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她的容若沒有被沈宛搶走,縱然高墻阻隔,他們的心還在一起。對她而言,這樣就足夠活下去。

    玄燁這邊直到和容若商定東巡的事才得空閑,而后宮的鬧劇已經平息。八阿哥去了長春宮,覺禪貴人又回到咸福宮,溫貴妃的行徑則是說有些癔癥,太皇太后已經勒令太醫院全力醫治。

    皇帝來至慈寧宮,太后也在,娘兒仨坐著說這件事,太后苦笑:“皇貴妃實在叫人又氣又無奈,皇上幾時與她說說,拿了鳳印可不能不管事?!?/br>
    玄燁卻不知是偏心還是無所謂,只笑道:“皇額娘多擔當些,她年紀輕,又從來不理事,要慢慢來?!?/br>
    之后說起二月皇帝于景山齋戒,以及之后東巡的事,太皇太后只擔心皇帝出行的安危,聽罷了隨行護駕的安排,指點一二后,便囑咐玄燁:“這幾日不必顧忌什么,多陪陪嵐琪,別人吃醋也管不著了,總及不上她懷著孩子辛苦?!?/br>
    可玄燁有自己的想法,坦率地對祖母說:“孫兒寧愿她這幾日委屈些,孫兒不在家的日子,好沒人惦記著欺負她。并非朕對皇祖母和皇額娘不放心,實在是類似迷藥的事,防不勝防,怎么才算是疼她,如今朕心里很明白?!?/br>
    太皇太后與太后對視一眼,太后且笑:“臣妾說句不敬的話,咱們皇上實在比先帝心思細膩多了?!?/br>
    長春宮里,惠妃打發了來賀喜的妃嬪之后,便獨自和乳母抱著八阿哥在屋子里,她也仔細看了看八阿哥屁股上的傷痕,手輕輕摸一把孩子都疼得發抖,連坐都沒法兒坐了。難怪剛才幾個妃嬪逗他抱他,他一直驚恐地大哭,惠妃禁不住說乳母:“你下手也忒狠了?!?/br>
    乳母賠笑道:“奴婢不這樣做,八阿哥怎么哭呢?娘娘實在料事如神,往后奴婢會盡心伺候八阿哥,八阿哥他不哭的時候,可討人喜歡了?!?/br>
    惠妃呵護著嬌弱的孩子,哄他入睡,一面說好聽的話安撫乳母,一面心里已經有了盤算。這個乳母留不得,眼下還不著急,等皇上離宮出遠門了再收拾了她。對付一個乳母實在太容易,一場病就能剝奪她喂養小阿哥的權力,也輪不到她來怪自己。

    此刻外頭宮女來通報,說大阿哥來請安,惠妃便讓乳母休息片刻,自己抱著八阿哥出去,瞧見兒子步履輕快地進來,更是滿面慈愛,笑著問:“什么事這樣高興,今日皇阿瑪又夸獎你了?”

    胤禔高興地點頭說:“阿瑪夸兒子的字寫得比從前好了,說下回再有長進,賞兒子一匹小馬駒?!?/br>
    惠妃歡喜不已,讓寶云她們準備大阿哥喜歡的點心,又聽兒子說:“阿瑪說額娘得了八阿哥,讓兒子來給額娘賀喜?!?/br>
    “皇上說的?”惠妃倒有些意外,與兒子在殿內坐了,給他看才剛剛睡熟的八阿哥,這孩子是累壞了,如今終于免去了皮rou之苦,睡得踏實又安穩,惠妃溫柔地對兒子說,“往后你要好好疼愛八弟,他養在這里,比其他兄弟和你更親,你多多愛護弟弟,皇阿瑪也會高興的?!?/br>
    這些話能說,而惠妃滿腹對于未來的期許,以及她撫養八阿哥的真正目的則不能輕易對兒子說,小孩子口無遮攔,哪天不小心漏出去,期望就成了禍端?;蒎裁炊妓愕玫嗡宦?,只是她這樣城府的人,卻生了個直性子的兒子,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容易被欺負,她更加要好好看護兒子。

    溫貴妃小產鬧得六宮不寧,又為了八阿哥的事,元宵之后六宮一直不見消停,直到八阿哥進了長春宮、溫貴妃開始治療“癔癥”,后宮才總算安寧下來??稍龠^些日子皇帝就要去景山齋戒,之后直接從那里出發東巡,留在宮里的日子越來越少,女人們總算緩過神,什么才是真正要緊的。

    讓人意外的是,本以為皇帝會多陪德妃,卻因太醫說德妃要靜養,皇帝再未踏足永和宮。承乾宮之外,宜妃怎么也沒想到,皇帝會在這時候想起她。

    仿佛就如惠妃說的,別人都伺候不成了,皇帝總會想到她,而惠妃更教她許多閨中之術,為了長久計算,宜妃不管皇帝為了什么來,一門心思只想把人伺候好。玄燁見她乖巧溫順,且是本就不怎么討厭又想用來制衡六宮的人,便更加哄得宜妃高興,漸漸把之前的事都放下了。

    轉眼已是二月上旬,六阿哥兩歲的生日因德妃要安胎,是在慈寧宮簡單過的,八阿哥的周歲生日惠妃倒擺了席面請六宮姐妹來聚聚,也算正式賀喜她得了一子。上頭未有計較,更下了賞賜,而八阿哥周歲生日一過,玄燁就去景山了。

    圣駕離宮,二月里有事還能在景山找到皇帝,可等三月再離京,有什么事就顧不上了,太后少不得將六宮喊去訓誡,讓她們務必安分地等候圣駕回鑾。

    寧壽宮里散了后,榮妃、端嬪幾人便來永和宮看嵐琪,她的肚子越來越大,照她自己的話說胎兒很安穩,可太醫謹慎小心,還是不讓她下床走動,來時嵐琪正在床上歪著看書,眾人見了便笑說:“你現在這些書看下去,都記到孩子腦袋里,將來生出來的小阿哥,一定極聰明?!?/br>
    嵐琪只是笑吟吟地摸肚子說:“怎么都說是小阿哥,我想要個閨女呢?!?/br>
    姐妹們陪她說笑,說半天怕她累著也就散了,本來靜靜的一個人不覺得什么,反是熱鬧過后,難免會有幾分凄涼。嵐琪其實孕中情緒也不大穩定,只是她不像溫貴妃那樣折騰罷了,而溫貴妃連同八阿哥和覺禪氏的遭遇,她之前也都像戲文似的聽過則已,對她來說眼下沒有比安胎更要緊的了。

    今日皇帝離宮,六宮妃嬪都去相送,而環春幾人一直盼著皇帝離宮前能來看看她家主子,結果直等圣駕都離宮了,也沒瞧見皇帝的身影,偏偏嵐琪對此毫不在意,她們竟是想安慰一句,也不曉得說什么好。

    而皇帝離宮不久,嵐琪聽說太皇太后數日胃口不好很擔心,硬是要來瞧一瞧,暖轎行至此處,卻被前頭溫貴妃一行擋了道,隨行的環春本擔心溫貴妃會攔著自家主子說話,可冬云卻過來對她說:“娘娘讓德妃娘娘先走?!?/br>
    環春聞言立刻讓暖轎先行,而轎中嵐琪也沒有要留步說話的意思,兩乘轎子擦肩而過,她稍稍掀起簾子往外看,恰見溫貴妃也掀起簾子,可兩人四目相對,那邊的人竟倉皇地放下了簾子,好像故意躲著她似的。嵐琪雖然奇怪,也不愿多想,多想了就是自尋煩惱,她何苦去管別人怎么過日子。

    之后德妃一行往慈寧宮去,溫貴妃的暖轎則輾轉往翊坤宮來。她方才也是打從長春宮門前來的,原是去找惠妃,結果聽說惠妃去了宜妃那里,這會兒屋子里姐妹倆正說話,桃紅跑進來說:“貴妃娘娘到了?!?/br>
    宜妃奇道:“哪個貴妃,皇貴妃?”

    桃紅上來為她整一整衣裳說:“是溫貴妃,已經進門了,不過她是來找惠妃娘娘的?!?/br>
    惠妃好不驚訝:“找我?”

    兩人趕緊迎出門,宜妃輕聲在她耳邊說:“難道是為了八阿哥,她若問你要回去,你怎么應付她?”

    但不等惠妃回答,溫貴妃已經走進來,見二人行禮,她直接就問:“八阿哥在這里嗎?”

    “八阿哥在和恪靖公主玩耍,臣妾讓乳母抱來向娘娘請安?!被蒎硕ㄉ?,轉身喚寶云,“去領公主阿哥過來?!?/br>
    溫貴妃卻道:“不必了,本宮去抱八阿哥來就好?!备钢壹t問,“在哪間屋子,領本宮去?!?/br>
    惠妃見她這模樣,是要直接把孩子抱走的架勢,忙上前攔住說:“何須勞動娘娘,讓宮女去抱就是了,娘娘您上座,宜妃meimei這里的茶極好,您也嘗嘗?”

    溫貴妃冷然看她一眼,稍稍別過臉說:“皇上常說咸福宮的茶才是上乘的,本宮那里不只有好茶,還有好水,怎會喜歡翊坤宮里的茶?既然惠妃喜歡喝茶,本宮回頭賞賜你一些,畢竟辛苦你這一個多月照顧八阿哥了?!?/br>
    惠妃心中一咯噔,繃著臉勉強笑問:“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本宮要把八阿哥抱回咸福宮,惠妃往后不必再cao心?!睖刭F妃這樣說著,迅速繞開惠妃往外走,呵斥門外的宮女說,“八阿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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