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修真if線】命中一劫04
目盲是種什么感覺? 黑暗,寂寞,從此映在他記憶中的,只有十歲前的倒影與回響。 在他很小的時候,曾生過一場莫名的高燒,據說很快就要病死,帳帷外人來人往,奚夜在病中發了汗,時刻都在半夢半醒,父君停了修煉,早早為他備好一只棺材。 母君在上面親手為他刻上名字,還綁來無相寺的佛修給他誦經。 侍女揭了簾帷,奉來燈盞,照著榻上一圈兒地。 他……活不過……十七歲…… 春雷劈出雪白的尾聲,裹挾著雨水降落,沿著竹簾蜿蜒在塵世間,再遠一些,隱約還有談話聲。 隔著一面門簾,醫師的話像一道憑空而降的響雷,奚夜一下子就從夢里驚醒了,趴伏在榻側嗆咳不止。奚午跑來扶他,卻被他嘔在身上,黑血里夾雜著零碎的血rou。 他付出眼睛與耳朵,茍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神識從此成為奚夜感官的延伸,伏微在他的視野中,只隱約描出一段輪廓,散發著融融金光。 他按著刀鍔收回鞘中,鑲到底時,不知從何處發出一聲金鐵開裂般的錚然脆響。 喀嚓—— 伏微單手撐扶著地面,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腦袋這時還嗡嗡響著,另一只手則提回那條紅繩,末端懸系著的那柄小劍,在她沉默的注視中被震碎成了兩截。 …… 被發現了。 這時奚午也緩過來了,心口那塊肌膚幾乎被完全燒焦,他用指腹輕輕一抹,輕松剝開那層血痂,露出新生的嫩rou。 方才奚夜射出的那道靈力,不僅是將邪祟從他身上祛除,還是用來彈開木劍,護住他的心脈,不叫那凌厲劍氣震碎他的魔種。 殺氣像是漸漸隱去的月相,隱入天上不甚明朗的薄云。他能品味到伏微身上那股還未散去的冷冽,奚午略頓了頓,掐了個決,身上便立刻變得干爽起來。 “好狠的心呀?!?/br> 他陰陽怪氣地捏著調子,“伏微師姐?” “失誤,失誤?!?/br> 少女微微吸著氣,身體繃緊了,隨時準備動手。 伏微緩步繞到另一側,佯裝無意地倚著窗子,等到背脊貼到木框上,她才驚覺自己后背全濕了。 氣氛在無形中變得凝滯起來。伏微逃跑功夫是一流,可憑借她這半吊子的身手,最多也就和奚午斗個魚死網破,倘若奚夜出手,她怕是討不了一點好。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奚夜沒有動手,只是靜靜地盯著她。 他目盲失聰,看起來溫馴而沉默,但沒有人會小瞧這個瞎子。她能察覺到神識滲進衣物時的悚然,在確認她身上沒有第二把存著劍氣的小劍之后,才從她身上褪去了。 現在挑釁簡直是在自尋死路,伏微舉起手,擺出一個投降的姿勢,打定主意不和他們起沖突——最起碼也得等到師姐師兄們趕到,再把他們兩個拿下…… 呃,要是能打得過的話。 她左看看右看看,“我們能出去了嗎?” 奚午偏過頭,看向兄長。奚夜只是抬起手來,慢吞吞地比劃著,這些需要精細默契的玩意伏微看不懂,只有奚午經年累月地辨認這些手勢,慢慢也就看得明白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廟外細雨更濃了,霧蒙蒙地蒸起大片水霧。 那些開裂的門檻、窗檻的縫隙里填滿了水珠,連帶著才從外頭闖進來的奚夜身上,都沁出一陣細潤的水汽。 奚午忽地皺眉,用唇語問了句“當真么”,奚夜點頭答復。他便收回視線,盤膝坐在地上,托腮看向伏微,臉上帶著笑,“別看啦,還是出不去?!?/br> 她略微一愣。 兄長不能說話,奚午就作為他的口舌,代替他言語。少年敲了敲地磚,又用手指在殘磚上一抹,劃開那些抽了芽的新草,伏微低頭,眼尖地瞄到了一塊被塵土填黑的花紋。 “這里曾經被人設了太極乾坤陣,積聚靈氣在此養魂,也被稱之為叁花聚頂……這里供奉的極樂佛怕是從萬象極樂寺請過來的‘真佛’殘體?!?/br> “當年剿除極樂寺時,大雄寶殿里平白缺了一尊極樂佛法相,羅漢們多次找尋無果,后來因為雜事纏身,不得已才放棄了?!?/br> 她想了又想,好像確有此事,“原來它在這里?” 奚午點頭稱是,笑瞇瞇地一眨眼,“如果是真佛分身,只需你我合力就能打碎。這下好了,請來的是真佛法相。這家伙靈體雖然殘缺,但好歹也算一代老怪,就連奚夜都打不破?!?/br> 死到臨頭了,這人怎么還嬉皮笑臉的。 “移形換影呢?”伏微從袖里抽出幾張新的符紙。 他瞥了一眼,視線在那朱砂上停了一停,“別想了jiejie,這個更沒戲?!?/br> 除非有看守秘境的大乘期修士進來,不然他們就得困死在這里? 伏微不肯認命,背著他們抽出瀝霜,手指在劍鋒上迅疾一拉,用力狠了,慢慢才滲出幾滴血珠。她試了幾次,都只能眼睜睜瞅著符紙燒成灰燼,真氣在周身運力發散,最終消弭而去。 不會吧…… 她一聳肩,不信邪地繼續嘗試。 伏微太過專注,因此也沒能察覺這間屋子里不對勁的地方。奚午用手墊著腦袋,懶洋洋地倚在廊柱上看了一會兒,視線追著她手指活動的軌跡走。 當嗅到那一下子充盈在屋子里的血腥味時,奚午向旁邊偏了偏臉,難以自抑地咽了一下唾沫。 隨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用手肘戳了奚夜一下。 哥??? 他用唇語詢問。 奚夜沒理他,也像是沒受鮮血的影響,自顧自地垂下睫毛,抱著刀坐在角落,剛好是伏微的視角盲區。少年撇了撇嘴,一個翻身跳起來,背著手就往她身畔湊了過去。 幾聲輕微的腳步聲靠近了。 “我還有一個辦法……”在她瞪過來之前,奚午急忙開口——但不頂用,她還是矮身跑開了。 自從奚夜來了之后,伏微就像聞見天敵味道的刺猬那樣,渾身尖刺都豎了起來,磨得鋒利極了,要么想著怎么躲避他們,要么想著怎么狠狠扎他們一手血。 “jiejie,好jiejie?!鞭晌邕B連叫喚,見她不上當,又擺出可憐神色,苦笑道,“我沒想做什么壞事——我說真的。你難道不想出去嗎?我在這里都待膩了,你真想被困死在這?” 伏微十分鄙視這種輕浮行為,“誰是你jiejie?!?/br> 他有耐心,但是不多,只有略微的,用來欺騙她的一點。 在奚午的記憶里,母君曾經有一座花圃,移植著人間的花王。 她對這朵花珍愛非常,連父君都不能輕易進去。誕于清凈之土的花王起初并不適應魔宮的水土,抗拒這里渾濁的靈氣,所以母君每日都要小心翼翼地侍弄,耗費許多心血照顧它。 可到了最后,它還是凋謝了。 不是因為厭惡,而是因為歲壽已盡。 即使是以通天之術延年益壽的修士,在魔蛟眼中也不過是螻蟻蜉蝣,朝生暮死。 但無論是春花還是伏微,都在枝梢綻放著茁壯生機,亮如太陽在河中的倒影一般,掬起來就被揉碎了,仿佛冷鋒放射照映在面龐上,哪怕被刺得渾身是血,他也想抓住這枚太陽。 “什么辦法?”伏微問。 “很簡單的,只是需要你配合一下啦?!?/br> 奚午手心相貼,和善地瞇著眼睛,像招財貓那樣上下搖擺,宛如央求般說道。 對于這個人,伏微本該警惕萬分,魔修尤擅蠱惑人心,奚午更得其中衣缽。她背手將劍壓回去,嘴唇忽然一顫,不知為何,想要離開這里的欲望竟然短暫地壓過了她的理智。 “什么?”她不甚清明地揉著額頭,含糊問道。 他也不說話,對伏微輕輕招著手。 “來我身邊?!鞭晌缯f。他說話的韻調有了某種奇妙的變化。 薄云翻卷著濛濛細雨,晃動的月影跳進窗檻,照得少年面頰細如冷瓷。她就那樣迷迷糊糊地過去了,太陽xue一抽一抽地顫著,伏微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心想完了! 傳說中的勾魂奪魄原來是真的…… 等到她清醒過來時,先是被冷得一哆嗦,但是很快,這種寒冷就變成了燥熱。少女仰躺在墊著大氅的地磚上,渾身被過電般激得抽搐一瞬,然后胸膛急迫震顫著,窒息般地深深吸入一口氣。 等終于緩過了這股勁,伏微才視野朦朧地向下望去—— 第一個想法:還活著,看來我命不該絕。 第二個想法:兩個人怎么都湊過來了? 砌在墻壁的殘磚裂開一角,幽幽流進一抹銀亮。外面是一片殘破荷塘,魚都死了,只剩下幾片慘綠荷葉,拼命伸著葉梗,在天河似的野荷塘上印出細細的暗線。 面前這人背對這亮光,她能聽見輕緩卻抖顫不穩的呼吸聲。 伏微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一味地喘息著,喉嚨被熱火燒得干涸,連最微小的吞咽都刺痛不已。 另一個人,不知道是奚午還是奚夜,正端坐在她身后,用手臂攬著她的腰,見她一直在干咽,便好心扶著她的喉嚨,讓她高高揚起頸子來。 少女張開嘴唇,極細微地“哈”了一聲。 滑膩觸感甫一迎入,頓時填滿了口腔。舌頭是很長的一條,根部還是正常的形狀,愈往前延伸便愈細,一圈圈地卷住她的舌頭,拖出來,逼迫她吐出舌尖。 伏微這才醒了神,很勉強地掙扎了一下,不僅沒掙開,還被身下那人舔得渾身發麻。 他意識到她醒了,拉開了一點距離,靜靜地,像個木偶般仰著一張漂亮的臉。在月光下,她終于辨認出這是那個奚夜,那,身后那個……是奚午? 在她睡著的時候,他們到底商量了什么、怎么就! 她又驚又怒,“你們兩個都有病…唔……” 背后那人似乎笑了一下。 “都說了很簡單啦,你看?!?/br> 他用指尖扯開那口小而泥濘的roudong,向著奚夜露出里面的濕潤嫩紅,像是已經饜足地潮吹過了,正一顫一顫地吸著,亟待有人填飽這處rou巢。 奚夜用神識掃視過去,對每一根脈絡節點能夠承受的極限都了如指掌,隨后,他重新低下頭,毫無遲疑地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