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心狠手辣,少有的心黑。 文叔后背一涼,再不敢為自己分辨一句。 他從沒想過,這些事兒,林月泉全都知道。 人都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樣子,林月泉是從沒有一日信任過他,但照樣用了他這么些年。 恐怕從一開始,林月泉就算計好了,會有今天的。 所以數年來,他派了人盯著自己,一舉一動,不管香的臭的,都要如實回稟,這才有了今日,他這般拿捏自己。 他敢把林月泉的秘密抖露出去嗎?敢把林家的秘密說與人知嗎? 其實不敢。 文叔走了。 走的時候,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 他手上管著的事,管著的人,當著林月泉的面兒,一一應承,慢慢的全都交給樂陽去料理。 樂陽把人送出書房,沒再多送,文叔肯定也不想看見他。 他站了會兒,瞧著從前意氣風發的文叔,霎時蒼老了十歲似的,無奈搖了搖頭,轉身回了書房里去。 林月泉在西窗下的禪椅上坐著,目光望向外面,卻不知是在看什么。 樂陽放輕了腳步近前,他聽見了動靜:“走了?” 奴才說是:“瞧著垂頭喪氣的,真從沒見過這樣的文叔?!?/br> “你覺得他可憐?覺得我心狠了?” 樂陽說不,倒不是急著解釋,聽著也是平聲靜氣的,更像是心中真這般想:“文叔這也算是自作自受。當年主子派人盯著他,并不是信不過,只是稍存了些防范的心,別說是他,就連我,重回主子身邊伺候時,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他低頭:“只是他自己做的太過分,主子也容了他這么些年了。這幾年,他越發不知收斂,往他自己口袋里,不知道撈了多少的銀子去,實是越老越糊涂了?!?/br> 林月泉一句話都沒解釋。 他重回到父親身邊的時候,已經十二歲了。 離開父母七年,只有母親過身時,他回去了一趟,等母親入土為安,便又被帶走。 他的心性,和父親母親都不同。 父親母親身邊的人,他也不敢全然相信。 這世界教給他的道理——天下人,不可不信,不可盡信。 所有人身邊,他都安插了人盯著,實則是叫他們相互盯著監視的,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罷了。 樂陽是聰明的那一個。 不管他當年是知曉有人盯梢而不敢造次,還是真的從無二心,總之,兩年時間,樂陽的確是林家最干凈,最忠心的那一個。 至于文叔嘛—— “你既然全知道,也會說他是自作自受,怎么看起來悶悶的?” “奴才是怕他會生出二心,替主子擔憂罷了?!?/br> 林月泉臉上才有了笑意:“他不敢?!?/br> 樂陽合了合眼:“照說是不敢的,可狗急了跳墻,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呀?!?/br> “文叔其實是聰明的,只是老了而已?!绷衷氯仡^看他,“他知道我們的秘密,可難道他就沒有秘密?魚死網破,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他是知道我的,說到的,就一定做到。 他老老實實回到父親身邊,我許他后半輩子安樂無憂,連他兩個兒子,都有好日子過。 可他要是不肯安分守己,別說是他,連他兩個兒子,還有三歲大的小孫子,他可不都要仔細掂量掂量去?” 風險還是太大了。 “奴才原先想著,即便將來要替下文叔,也是一點點的來,從沒想過,主子會這樣急切的……”樂陽抿唇,“許是奴才杞人憂天了?!?/br> “你擔心什么我明白,這不也是替我擔心的,沒事兒?!绷衷氯闺y道的好脾氣,說起話來,也是好聲好氣的。 他從禪椅上站起了身來:“這兩年他干的齷齪事我也全知道,他就曉得,他的身邊,仍然有我的人盯著他,且他一時根本就想不起來會是什么人。樂陽啊,像他那樣的人,心里只要有了一怕,就再不敢生出事端來的?!?/br> 他一抬手,在樂陽肩頭拍了下:“這道理我教過你,將來便是調教手底下的那些人,也要牢牢的記住。有些人,得抬著,有些人,便必須得轄著。權衡二字,不單在事,亦在人。人心難測,你就要比他們的心,更難測?!?/br> 樂陽只覺得舌尖苦澀。 主子二十出頭,正好的年紀,每日想的,卻都是這樣的事情。 他是心疼的,卻也無奈。 血海深仇背在身上,誰也替不了,誰也不能勸他放下。 有時候他甚至會恨老爺。 老爺一輩子倒是干干凈凈,如今上了年紀,也頤養起來。 既是林家的血海深仇,當年老爺如何不報? 主子小小的年紀,就被送離父母身邊,那七年時間里,也不知道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才把主子養成如今這樣的心性和陰狠。 要他說,這一切,本該是老爺去經歷的。 林月泉看他有些出神,咦了聲:“你在想什么?” 他忙訕笑一聲,又連連搖頭:“只是在想,突然這手上權力大了,往后豈不是走路都要橫著來,我若一時有什么難處的,這么大的家業,主子的銀子,我也能隨意支配了去了?!?/br> 林月泉原本心情不大好,這會兒叫他這話給逗笑了:“你不會,你有了難處,只會來告訴我,求著我替你解決了,你要有那個心挪我的銀子去,我倒高興呢。你倒什么都好,就是太忠心,反而有些束手束腳,一點兒不肯越過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