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也許這佛珠本身并不多名貴,比她的玉墜子差遠了,甚至連老太太頭上的暖額也不如,只是真有人有心求來一串,或保家宅安寧,或保一世順遂安康,最珍貴難得的,從來都是心意,再有靈隱寺的名氣加持,就更加難得了,單說花銀子,是絕買不來的。 而溫桃蹊之所以心情復雜,是因她曉得林蘅必定說了謊。 前世相交,她也算是知道林蘅為人,如今扯謊,她也能夠理解。 林蘅去求這佛珠發愿之時,多半沒在佛祖面前說明究竟是為何人所求,她帶回家去,可能原本是想送了她祖母或母親,但不知是因為什么沒送出去,后來又說要送她到歙州李家來小住,李家太太雖是她親姑媽,但她在家里都不受重視,難道李家太太就一定高看她一眼嗎? 這東西,她帶在身上,八成是要拿來討好李家太太的,只不過溫桃蹊記得,李家太太并不是個潛心禮佛之人,倒把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言時常掛在嘴邊,這佛珠于李家太太而言,自然不多珍貴,她大概是到了歙州才曉得此事,也就沒能送出手去。 正好趕上了他們三房老太太做壽,又是個信佛的,且林蘅對她四哥頗有情誼,這東西左右求來了,也是她的一樁善德,如今送到老太太面前來,是她的人情,也能討個好,再者說,先前她跟大哥托付林蘅回家去,林蘅扯謊說帶了東西忘了拿,真要說,也只有這串佛珠,最能圓那個謊。 溫桃蹊并不覺得她這般來討好老太太,有多令人心生厭惡,反而是設身處地的替林蘅考慮,覺得她活的實在是委屈。 林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她一個嫡出的女孩兒,卻要事事處處看人眼色,更有甚者,連她姑媽不喜佛法這樣的事情,都沒有人告訴她一聲,還要她到了歙州,自己去發現,若她是個無心的,不大留意這些,又要怎么樣呢? 錢老太太已經把佛珠上了手,又哄著林蘅喊了兩三聲祖母才算完,可一扭頭,發覺溫桃蹊好半天都不言語了,她輕推了把人:“你又怎么說?你林蘅jiejie的這串佛珠,究竟比不比得上你的暖額跟墜子,你可還有什么說嘴的?” 溫桃蹊乍然回了神來,不愿叫人看了端倪去,便又是一副笑臉:“我哪里有說不服氣呢?可老太太偏心袒護,也不要單來說我的不是呀,我瞧著這屋里的兄弟姐妹們,也沒有哪一個能比得上林蘅jiejie了,倒唯有四哥送的那副萬壽字,還勉強能比一比,卻也比不過林蘅jiejie跪山拜寺,齋戒禮佛的這份兒心意不是?” 錢老太太一時又去摟她:“難為你,小小的年紀,還曉得那靈隱寺中一串佛珠難得,是要蘅姐兒付出那許多辛苦與虔誠,才求來一串的?!?/br> 老太太無心之言,溫桃蹊把臉兒順勢藏在她懷中,卻登時就變了臉色。 她原也是無心之言的,可話出了口,才曉得自己說錯了話。 十四歲的溫桃蹊,從沒離開過歙州城,她家中祖母不信佛,母親也從不拜佛,她該從哪里知道,那靈隱寺中求一串佛珠出來,是要何等麻煩。 她心口突突的,難以平靜下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也算是小心謹慎,今日真是歡喜過了頭,玩笑話說多了,竟把這樣的話脫口而出。 好在老太太沒大放在心上,也許只當她跟著兄長們出門聽戲,從戲文中聽來也未可知。 只是這一樁,又在她心里添上了狠狠一筆,只想著日后要越發警醒謹慎才好呢。 那頭溫長洵稍稍往外挪了半步:“我那副萬壽字,正經算下來,也不過六七日便寫成了,跟林meimei的心意比起來,差的可遠了去,三meimei你自知比不過了,也不要拉了我出來勉強撐面子,我可給你撐不住的?!?/br> 林蘅匆匆一眼過去,又匆匆忙忙的收回來,唯恐逾越。 錢老太太分明看在眼中,然則只當做沒瞧見,心里頭偏卻越發歡喜起來不提。 第41章 分心 天漸次亮起,賓客們也紛紛登門來了,一家子從里到外,都是喜氣洋洋的。 三房今日是正主家,是以賓客登門之時,溫長洵便要跟著溫鐸到前廳先去待客,應酬不過來時,才交給其他兩個房頭的去幫襯。 至于內宅中,自然也是一樣的。 眼下女眷們進了門,長房和二房的便要從老太太的屋里且先退到外頭院子里去,只留下馮夫人和溫子嫻在內作陪,等女眷們進屋拜過老太太,送出門來,自然也是先由趙夫人和二房王夫人作陪應酬,底下的小輩兒,也是溫時瑤和溫桃蹊姊妹兩個陪著一處玩鬧去。 而今林蘅跟在她們姊妹身邊兒,一時又想著老太太非要哄她叫祖母,一時又惦記老太太那滿心歡喜的眼神,心里頭七上八下,既忐忑,又有些飄飄然,便多有走神。 溫桃蹊是直到拉著她說了三五句話,她卻不吱聲,這才發現了她走神的。 前頭城東吳家太太已經領著她們大姑娘和二姑娘從老太太屋里出來,兩個姑娘尋了過來,正一處說著話,溫桃蹊暗自蹙了眉,拿手肘去戳林蘅。 溫時瑤也是瞧見了的,卻并不曉得她因何走神,只當她起得太早,眼下是犯困了,便不免笑著打趣她:“我原當你是最勤奮的,偏這樣早要過來,卻不想這會子又犯困,索性不如去我大jiejie房里打個盹兒,橫豎我瞧著你姑媽也還沒到,沒人會怪你失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