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凡愛好成了職業,就是一切痛苦的開端。程醒言苦惱道:“誰進組了還有時間……” 褚晏清又不知哪來的興致:“這樣吧,我幫你安排拍攝計劃。比如下周劇組應該會放端午假,我可以監督你出去采景,但你得自己想好去哪里?!?/br> 程醒言于是懵懵懂懂地白得了一制片人。03.兩人第一次正式約會只能以糟透了形容。 昨日夜里突降暴雨,到約會當天雖然雨勢減弱,若不撐傘,切得細碎的雨絲也令人難以睜開眼睛。原本的采景計劃無法執行,只能改為電影。褚晏清又說臨時安排了會議,遲到將近半小時。 電影臨近開場,褚晏清打的出租車終于徐徐停在廣場外,程醒言在旋轉門口等得心急火燎,恨不得出租車直接橫跨廣場飛過來。 褚晏清從出租車探出身,成心和他作對似的,明明沒有帶傘,卻行徑極緩。身邊人潮匆匆,像是被單獨裁剪出來的慢鏡頭。 程醒言等不及了,撐著傘快步迎上去。兩人距離縮近到共處同一片傘面下了,程醒言正準備要罵,褚晏清忽地對他笑了笑,他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 褚晏清半邊肩背都已被雨淋透,額發末梢還在往眼前落雨,面上蒙了層水霧,將血色滌得很淡,顯得過分蒼白了,不知是失溫還是疲倦。所以這笑意實屬勉強,并不好看。 好吧。程醒言想,節假日加班已經很累了,他應該體諒。就這一回。 褚晏清動了動唇:“抱歉,路上堵車了。時間應該還夠?” “還剩十分鐘,上四層扶梯湊合吧。你實在太懂安排時間啦?!?/br> 程醒言快步往商場里走去,他還掌控著傘,褚晏清需要被迫順應他的步伐。這平衡并沒持續多久,褚晏清便仿佛斷片般往前跌,剛好撞擊上他的后背。 程醒言只感覺有發涼的雨水往后頸里滾落,正要疑問對方是什么情況,褚晏清已順勢從身后抱住了他,聲音發悶,“別生氣,讓我抱抱吧?!?/br> 程醒言暫時沒這個興致,“你不能等進場了再抱嗎?” “我現在就想抱你?!?/br> 褚晏清雖嘴上依依不舍的,還是讓他掙脫開來。兩人穿過廣場的雨幕,從離影院更近的側門進入商場。 程醒言走上扶梯時在回導員消息,對方正催促他登記畢業后的就業去向,聽聞他還沒正式留用,又催他和學校簽一假合同湊數,言下之意是不能影響學院的就業率統計。等扶梯升到頂端,他才想起去牽褚晏清的手,晃悠一陣卻落空了。 程醒言略感困惑,總算從導員的叨擾中抬起頭來。這時身后傳來令人心慌的陣陣悶響,類似無法契合的齒輪相互磨損時發出的艱澀聲響,目睹事故的旁人小聲驚呼起來。程醒言循聲往后看去,才發覺褚晏清方才是從扶梯摔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按照佩子一貫的取名規則,本篇應該更名為《清醒雨季》 第15章 舊事篇:實習生被詐騙實例(中) 04.褚晏清雖總給他的心理醫生增添職業挑戰,但完全算不上情感脆弱的那類患者。身體缺陷給他帶來的負面情緒通常是焦慮和煩躁,他很少因此感到難堪,也不在乎無關緊要的人什么眼神。 在此次約會之前,他比較清楚的一次難堪記憶還發生在高中。剛確診的那幾年他病情尤為不穩定,治療費用也要昂貴得多,當月父親給的撫養費又不夠承擔醫藥支出了。 褚晏清沒有遵照醫囑定期去領生物試劑,在斷斷續續的疼痛中撐過了月考,骨頭里的炎癥又引發起高燒,僅剩的普通止痛片吃空也沒派上用場,他有一整天坍塌在宿舍木板床里無法起身,腰背的每寸骨頭都凝結了厚重的鐵銹,只剩感知疼痛這一種機能。 體溫燒上來時難耐感會到極點,褚晏清在昏沉中想,可以就這樣死掉,但不要當活殘廢,太麻煩了。 到當天夜里,見他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沒動靜,擔心出事的舍友給班主任報告,班主任不顧他的反對聯系了他母親。對方來時剛喝過一遭,大衣上沾著濃重的酒精味,甚至找錯了他的宿舍樓層。班主任于是做了第二次錯誤的選擇,轉而聯系他父親。 兩人就在他宿舍門口吵起來了,爭執內容無非是等會該由誰出醫藥費,母親認為本身撫養費就沒給夠,父親則認為對方把錢都燒在了自己身上。褚晏清對此早已經聽厭,但同樓的學生正是最蠢蠢欲動的年紀,亟需給枯燥的住校生活增添些樂子,于是跟公園猴群似的占領了整片走廊,幾名老師都沒維持住秩序。 褚晏清用棉被蒙住眼睛,抖作一團,仍無法徹底隔絕動靜。他動了動僵痛的肩背,發覺自己也不是不能起身,只需要忍耐直起脊椎時骨骼被一截截拆離般的劇痛。他于是起身將證件和病歷本放進肩包里,披上校服外套,往宿舍外走去。 他穿過擁堵在走廊的父母和同學,劇痛引起的耳鳴音蓋過了其他雜音,周身總算變得無比寂靜,寂靜得令人眩暈。但那些無聲的目光比噪音更具有穿透力,盡管他始終低頭緊盯著地板的裂紋,那些目光仍刺入他的脊背,留下痛的實感。 褚晏清最終找到父親停在校門口的黑色奔馳,沒有車鑰匙,只能在車前佇立等待。等父親來時他已經半蜷在輪胎邊,兩人沉默對峙著。 憑他十幾歲時的修為,是一點也吃不準他父親什么想法,他從過往經歷推測,對方極有可能會將他獨自拋在原地。即使要流落街頭,他都不準備今天再回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