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見第三個人 po18a i.c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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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阿穆爾理解不了她的想法,“現在輪回塔的形勢對你來說一片大好,財富,名聲,權力,”他的嘴角裂開,說話時細長的舌頭不時探出來,看起來情緒稍微過激,“只要你想,完全唾手可得?!?/br> 就像偶然得到一片土地,柏詩耕耘了一個春天,到秋收的時候又突然離開去伺弄另一塊新的田地,如果不是為了回報而付出,人為什么會快樂? “因為我本來的目的就不是當什么大祭司,能有競爭的機會完全是意外之喜,”柏詩說:“你就當我志不在此吧?!?/br> 她只是想回家,而不是在這里給自己找個家。 雖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很久了,但她仍然像個旅客,如果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地方,就會遺忘最初的目的,柏詩不愿意和原來的世界割舍,所以會極力找尋回去的辦法。 阿穆爾避開了她的眼睛,裂開的唇角合了回去,“怎么會想去天樞塔?” 柏詩眨眨眼:“那兒不是在大陸中央嘛?我可以從那里再分別去其他白塔管轄的地方,我是一個失憶的人,只是想找到自己的來處而已?!?/br> 阿穆爾沉默了一會,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你怎么去?沙漠里直通天樞塔的商道月初因為神子出事被阻斷了,估計在他定下的婚期前都不會恢復,你要等和他結了婚之后再離開么?” 柏詩搖頭:“我不想,”她伸手把阿穆爾的頭別過來,讓他正視自己:“你剛剛還問我想要什么,現在就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嘛?” 她的眼睛很美,杏仁一樣大,求人的時候尤為漂亮,上面會覆上一層瑩潤的水光,睫毛看久了就會累得輕顫,那一點抖動的弧度像蝴蝶停駐在花朵上歇息時煽動的翅膀,慵懶隨意,明明是有求于人,卻一點也沒有低聲下氣的樣子,好像你答不答應都妨礙不了她。 不知道柏詩是否看出阿穆爾內心對她要離開本地的抗拒,估計是不知道,才這么理直氣壯地要求他親自幫她從自己身邊逃離。 阿穆爾應該出聲拒絕,他不使點手段讓柏詩走不了都算他良心發現,但看著那雙眼睛竟然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 柏詩高興地抱了抱他,阿穆爾才如夢初醒,他從椅子上猛然站起來,無視柏詩投過來疑惑的眼神,留了句:“我會在終端上聯系你,再見?!?/br> 椅子被扯出刺耳的摩擦聲,阿穆爾轉身急匆匆離開,背影充滿不知所措,柏詩竟然在他身上看見了恐懼,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上面還殘留著阿穆爾剛剛捏上來的觸感。 為什么呢? ———————— 為什么呢? 像陷入冬眠時宛若假死的不適,心臟雖然跳動得極快,但身體僵硬,回光返照一樣,阿穆爾竟然感到比死亡更深的恐懼。 他關了門,將柏詩丟在房間里,雖然被塔蘭圖耽擱了一會,但留給他探視的時間仍舊充足,誰也沒想到他會提前離開。 下一個是等得不耐煩的姜酒,見他出來了也沒問多余的話,越過他向病房走去,半路被阿穆爾喊住,“你……” 姜酒因為他讓出來的時間愿意稍微給他點好臉色,站住后轉身:“什么事?”看更多好書就到:2hait an g. 阿穆爾抿著唇,靜靜地用那雙獸化的眼睛盯著他,這樣的打量對任何一個哨兵來說都是種無禮的挑釁,姜酒最后那點耐心也耗盡,他本來也不是個多沉穩的人,“要我幫你把眼珠子挖出來嗎?” 阿穆爾垂下眼瞼,竟然沒反擊,他的心很亂,沒工夫和人打架,從姜酒身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什么都沒回應就走了。 姜酒罵了句神經病,進門后立即換了副表情,從食人蟻自動變成勤勞的工蟻,揚起一個甜蜜的笑,他本來長得就甜,黏上來就像一塊融化的蜜糖,黏膩的糖稀將柏詩完全裹住,但柏詩牢記這塊糖果外衣懶散,剝開后內里卻是烈酒夾心,果不其然他立刻問她:“為什么不讓薩丹夫單獨放我進來?我和他們在你心里難道是一樣的待遇嗎?” 柏詩顧左右而言其他:“我這不是不知道情況嘛……你這幾天去做什么了?聽說外面出了大亂子?!?/br> 姜酒慢吞吞地說:“你不知道?我以為你偷偷跑出去過?!?/br> 這話聽著不太對勁,柏詩心頭涌上股不好的預感,姜酒趴在她腿上,用一種云淡風輕的語氣說:“你難道不是在這幾天跑去給神子做的精神疏導嗎?連薩丹夫都要保密,”他冷笑一聲:“我就更沒資格知道了?!?/br> “畢竟我只是個人微言輕的普通哨兵,還有誰都看不起的出身,能擠進你眼里已經該知足了?!?/br> 柏詩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額頭:“你狗血小說看多了吧?!?/br> 她的力氣不大,姜酒沒揉額頭,而是抓住她的手腕,“我覺得我說的沒錯,你和神子結婚后我該用什么身份才能繼續待在你身邊?我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實力,我打得過大部分人,拼命得話也能和薩丹夫打個平手,但是神子,”他的聲音里帶了點滯悶:“我拿什么去和半神爭你?” 姜酒把臉埋進她的腿間,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灰暗的眼睛,“我看不得你在面前和別人親近,我當小叁都當不好,容易沖上去暴打正室,一想到你會嫁給別人就想不管不顧一起殉情算了?!?/br> 柏詩沒把他最后一句狠絕的話當真,她像逆著捋貓貓那樣撥弄他的頭發,想看看那些蜜糖一樣的顏色能不能染上手心,“可是我沒打算跟神子結婚呀?!?/br> 姜酒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濕漉漉得,裝得像極了無害的家犬,“真的?” 柏詩:“他沒告訴我就直接對外宣布和我的婚訊,不是聽別人說我還完全蒙在鼓里,這種不尊重人的行為讓我很生氣,怎么可能還答應他?!?/br> 柏詩:“我打算在婚期前離開,去天樞塔?!?/br> 這顯然是個比結婚更壞的消息,姜酒圈緊了她的腰,失聲喊道:“你要走?” 他變得rou眼可見地焦急起來:“是待在這有什么不習慣的地方嗎?水土不服還是飯菜不合口味?輪回塔雖然沒有天樞塔繁華,但……”后面的話都被柏詩捂在了嘴里沒說出來,柏詩搖頭:“這里很好,我是為了自己才選擇離開的?!?/br> “我失了憶,不記得自己的來處,”柏詩睜著眼說瞎話:“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整個世界都是虛無,我飄在空氣里,越活越覺得沒有意義?!?/br> “人一定要有目標才能活得明白,我在為了自己的目標努力,你不應該支持我嗎?” 姜酒嘴唇緊閉,看起來沒被忽悠到,柏詩繼續說:“我又不是不回來,只是去全世界找找身世的線索而已,就像童話故事里外出探索的勇者,等我找到了寶藏就會返航,然后和你分享這些財富?!?/br> 姜酒:“這個故事只有你和我嗎?如果你是勇者,那我是什么身份?” 柏詩回憶著自己玩過的RPG游戲,想起來主角在新手村就能遇見的第一個好心人:“你是故事里等著我回來的小村姑,在我離開的時候用食物裝滿了我的背包,雖然很不舍,但還是全心全意地支持我,然后在家里日復一日地等我回來娶你?!?/br> 姜酒看起來對這個身份不太滿意,但還是問了句:“那他最后等到了嗎?” 柏詩:“當然啦,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局都是幸福美滿的?!?/br> 雖然勇者可能還會遇見看上她的水中精靈,招她當女皇的國王獨子,被救后以身相許的獸人少年,和最終需要打敗的魔王酷哥相愛相殺,但勇者永遠不會忘記新手村里呆呆等待她的可愛村姑。 不好的結局她會刪,然后偷偷改成HE。 姜酒撇了撇嘴:“好幼稚的故事?!?/br> “但我還是相信你,”他引著柏詩的手去觸摸后頸的烙印,那是他屬于柏詩的證明,“我曾經被很多人騙過,如果你騙了我,最好一直騙下去,為了彼此安好,別讓我知道真相?!?/br> 雖然說得這么大方,但姜酒握住柏詩衣擺的手猛然收緊,“你會去很久嗎?會忘了我嗎?” 柏詩輕撫他的眼睛,楓糖色的瞳孔因為他的敏感脆弱蒙上一層薄霧,看上去像被打成云朵的棉花糖:“怎么會呢?” 她沒有正面回答,姜酒有些不滿,但柏詩已經表明了態度,她還是偏愛他,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太過矯情,他岔開了話題:“你覺得螞蟻弱小嗎?” 姜酒沒等柏詩回應,他不需要她的回答,“很多人習慣性輕視螞蟻這種渺小的生物,但它們能去往任何地方?!苯茟醒笱蟮夭[起眼睛,用無所謂地語氣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高山,低洼,樹林和沼澤,只要有空氣和水,就有他們的家?!?/br> “它們都將是我的眼睛,無論你去到哪里,我都會一直看著你?!?/br> —————————— 阿穆爾回到家,進了浴室打開淋浴,沒調溫度,冷水像刀子一樣打在皮膚上,蛇尾不受控制地跑出來,在大理石地面盤了幾圈,小腹下叁寸有塊鱗片悄悄翕張著,里面似乎有東西想冒出來,被冷水一沖又縮了回去。 他的頭發原本編成了細長的麻花辮,解了帶子就散開,濕漉漉地黏在裸露的身體上,像成千上萬扭曲的水蛇,隨著自上而下的流水不斷擺動,遮住了叁分之一的臉,只露出鋒利的下頜和鼻子,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內發著光。 他像條應激的蛇,又像個不那么陰濕的鬼,心臟亂七八糟地跳著,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柏詩讓步。 在他前半生對愛的理解全來自長輩,對于他的母親和父親來說,愛是相敬如賓,是彼此默契的利益交換,是算計到互不相讓,就算父親后來在他面前懺悔過與母親分得太清,下一次涉及到天樞塔和輪回塔之間的利益又繼續變得冷硬不退讓。 她們從來沒告訴過他,原來這種感情里還包含著妥協,把自己的感受壓在對方之下,只為了讓對方快樂。 愛是付出,也是對自己的犧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