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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那天,林棉被安排在主席臺的角落審核投稿,審核通過的稿子再傳給上面的主持人廣播朗讀。由于人人可投,于是交上來的一堆稿子內容五花八門,什么都有。正常的就是預祝所在班級或某個運動員得到好名次,再次就是對老師好朋友的祝福、點播歌曲助興,略微奇怪的那些,里面要么通篇是贊美自己所喜愛的明星電影要么是不知所云的拼湊詩歌,還有晦澀難懂的暗語,不知道意向所指。 林棉對這些稿子修修改改,盡量讓它們都有機會在全校師生面前被展示,畢竟今天是多數同學相當祈盼的一天,秋高氣爽,草長鶯飛,最重要的是不用上課。所以她不想掃任何人的興。 林棉所在的主席臺地處高地,能夠輕松望到每個班級所處的地盤,但她一上午忙得分身乏術,除了手頭上的活兒其他都沒空去做。隔壁班的林槿來找她,還帶了話梅糖和橙汁。他問她什么時候有空,兩個人一塊兒去看四百米接力,林棉搖搖頭,她現在連口水還沒顧上喝。 “我來幫你?!倍挍]說,他把桌上的紙條拿過來。cao場上鑼鼓喧天,槍聲一響,跑道上激起的塵灰像金子般四散開來。主席臺上其他學生會嫌干坐在這里無聊,忍不住偷偷溜走去看比賽,林棉倒不太好意思也這么做,要是她也溜走就沒人干活了。林槿語文一般,雖有心幫她,但看到內容那刻就眉頭緊皺,半天下不了筆。林棉只好拿回來自己改。于是,林槿就幫著改改錯別字和語序,外加給林棉遞水、喂她話梅。唉,我這該死的責任心,林棉恨恨地捶了下自己的腦袋。 “林棉,怎么不去看比賽?還在審稿?” 是學生會副主席章慧澤學姐。她穿著利落的米白色運動服,長馬尾垂在腦后。由于沒戴眼鏡,平日里被遮住的杏眼露出來,竟如鹿眼般清澈,令人感到可親。 “我找其他人來負責??烊グ?,四百米接力賽開始了?!彼呐牧置薜募绨?。 “謝謝學姐!”林棉簡直要彎腰鞠躬感謝,“你今天特別好看!” 慧澤抿嘴笑笑,表示這不算大事,舉手之勞而已。 林棉拉著林槿就飛奔下去,運動員入場的廣播已響起。 林棉一走,章慧澤自己便坐了下去,她審核這些稿子很快,不符合要求的直接打掉,哪里有問題就劃掉整句。 四百米比賽的槍聲響起,人群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加油聲。而不遠處有腳步聲臨近,章慧澤抬頭。 “你晚來一步,你meimei剛走?!?/br> 林聿輕聳下肩:“喝東西嗎?”他把手里的奶茶遞過去。章慧澤擺擺手:“我不渴?!?/br> “審這個要多久?”他也坐了下去,與她并排。 章慧澤的筆停頓住,看著像在鉆研一句話是否通順,很快她繼續往下看去:“不好說?!?/br> “要我幫你嗎?” “不去看比賽?”她反問。 林聿搖搖頭:“教室里也吵,我只好到處閑逛?!?/br> 章慧澤這才笑了下:“那你等我十分鐘?!?/br> 比賽看得林棉熱血沸騰,因為用力給參賽者打氣臉紅了一圈。結果也不負所望,他們班獲得女子比賽第一,男子比賽第二。 林棉心情大好,哼著歌往回走,樓梯沒上幾層,就有人在下面喊她說有人找。 林棉以為是林聿,三步并作兩步,噔噔下了樓梯,在轉角處看到了易洵。 “我記得你的比賽在下午三點?!彼龘踝√柟庀蚯白哌^去,鬢角出汗,有一滴滑落到臉頰上。 易洵沒接話,遞給她一板巧克力,是她沒見過的牌子,包裝精巧,寫有密密幾行法文。林棉憑直覺判斷這巧克力味道一定不錯。 “我今天帶了巧克力,下午比賽補充能量用的,分給你一些?!?/br> “給我這么多嗎?” “帶多了,我不愛吃甜食?!?/br> 當然不是多帶的,是特意要給她。只不過易洵不打算說出來,沒必要讓她感覺到莫名的壓力,他更情愿以對待meimei的方式來對待她,就像林聿做的那樣。 “謝謝你哦,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巧克力的?” “是嗎?”那和他獲得的情報正好相反,林聿說的是林棉不喜歡糖果巧克力這類玩意,所以不必由他代為轉交。只是易洵臉上的驚訝轉瞬即逝,“這樣最好?!?/br> “我聽我哥說你之前去瑞士參加了一個比賽?!?/br> “非常無聊,你不會感興趣的。參加完比賽,我順道去了德法交界,那里有座斯特拉斯堡大教堂,這座教堂是粉色砂巖筑成的,配有玫瑰窗和彩色玻璃,站在教堂上邊還可以眺望到萊茵河,我聽林聿說你喜歡哥特式建筑?!?/br> 他們邊說話邊沿著cao場的林蔭道走,易洵示意林棉走內側更安全。這條林蔭路在教學樓一層,路上隨處可見滿墻的爬山虎,紅綠交織,紅色的浩浩蕩蕩,不知道是哪邊開始的這侵襲。 走了一段后,林棉停下來靠著樹干向遠處眺望。 “是不是我話太多了?”易洵開玩笑般說,他看得出她的眼神有些疲憊。 林棉搖搖頭:“不是,我挺喜歡聽這些的,你講得很有意思?!?/br> “我還以為你是聽煩了,林聿應該和你講過?!?/br> “不,我哥他才不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br> 易洵先下了然,略微靠近些她:“你不討厭就好?!?/br> 林棉沉默幾秒,轉身踮起腳尖在樹上扯下一串紅色漿果,胡亂扯了幾下,再說話時臉上就恢復了那常有的笑意:“我下午一定去看你的比賽?!?/br> 中午剛過,林棉叫梁韻潔陪自己去林聿班級所在區域找他,順道先去了林槿那里。 林聿正站在cao場邊的金屬欄桿旁,林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企圖嚇他一跳,哪知道林聿從欄桿反光上看見了她,迅疾地躲開。 于是林棉賴皮地撲上他的背,兩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腳,把整個身體的重量放到他身上。 “別爬上來?!绷猪层Q住她的手腕,像甩蟲子一樣把她甩下去,“沒大沒小”。 “你好沒意思!”林棉抱怨,“我剛才去林槿班,他還給了我一罐薯片,到你這里就只有白眼?!?/br> “知道就好?!彼雌饋砩裆殴?,不知道在哪里吃的槍藥。 林棉哼一聲,把桶裝好麗友薯片拆開來,先是給了梁韻潔,再分給他哥周圍的同學,最后再給林聿。他瞥一眼薯片桶,一圈下來,那里面只剩幾片,就說:“你自己吃吧。垃圾食品?!?/br> 愛要不要,她拿了一片刁在嘴里,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垃圾人,我愛垃圾食品?!?/br> 梁韻潔小口咬上薯片,斟酌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林聿,你不參加比賽嗎?” “老年人參加什么運動會,去表演摔倒嗎?” 在一邊的易洵聽到這調侃大笑起來,并且給予了林棉一個眼神上的肯定。 林聿轉過頭不理一唱一和的兩個人。 這搞得梁韻潔有點尷尬,畢竟是她挑起的話頭。她偷偷去瞧林聿,想確認他有沒有生氣。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面上還是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因為太陽光的照射,瞇起眼睛,顯得心事重重,當林棉靠過來時,他略微側轉了身體。 梁韻潔心內復雜,一時拿不準他是什么心情,但看到他的肢體遠離了林棉,又產生了莫名的高興。只是這一切,她都不會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