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當時怕被夫子發現,寫完就會丟掉,葉漪覺得有趣,便要去,說是看看,沒想到竟是被他偷偷藏了起來。 一時怔愣,朱藜低聲輕笑,眼眶微紅。 葉漪屋內也擺著棋盤,棋盤上的棋局與朱府一般無二。 在朱府那幾日,兩人偶爾會下下棋,這一局,便是二人最后一次下棋,當時這棋局研究許久都不得章法,直到葉漪回了葉府也未曾破開。 葉漪回去沒多久,朱藜就找到了破局之法,這么多年,只是他自己不愿走出來罷了。 不覺間窗外的光暗淡了許多,朱藜回神,收好那些草稿,又看了眼棋盤,卻總覺得有些許不同。 伸手沿著棋盤摸過,朱藜記起,葉漪的棋盤一直都是實心梨花木的,而這個棋盤似乎是空心的。 朱藜不想弄亂棋局,只是摸過棋盤底部,發現有一塊松動。大約是放得太久,按動幾次,木板便掉了下來,朱藜在棋盤中摸到了幾份書信。 父親母親大人膝下, 不孝子葉漪跪稟: 兒漪,傾慕于黎多年但求與黎相依 在火舌即將卷上墨跡未干的書信時,葉漪又挪回了手,紙邊微微皺起,葉漪伸手撫平。雖然這信不可能遞出去,可葉漪還是將它收在了棋盤中。 棋盤里還有幾封未送出的信,信封上都寫著,黎親啟。 自從離開朱府,他與朱藜已經大半年未有往來了。 想起今日父親說的話,葉漪低聲嘆氣,不知此次將婚期拖后又要起個什么由頭。 之前母親看上的劉府二小姐如今已經許了人家,就為得這個,葉漪在院子里跪了一宿。此次右相家十六歲的小女兒回京,母親看過后極滿意,也不知又要跪多久,才能躲過這場親事。 皇帝對葉家的猜忌早已無法消除,葉家若是自毀爪牙表忠心,以那位的手段,必將乘機永絕后患。 父親想要聯姻,讓皇帝多一份顧忌。拋開自己的感情因素,葉漪也覺得此法可行。 前幾日劉家在朝廷的一位官員被革了職務,雖不是什么大官,卻也有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只是在那之后,皇帝突然放松了對幾家氏族的打壓,令得眾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此番聯姻,怕是難以再拒。 葉漪垂眸看桌上燭火晃動。他還是無法死心,在朱藜娶親之前,他永遠也無法死心。 萬隆二十七年入秋,朱凌安,病逝。 朱大人,節哀啊! 朱藜一襲白衣跪在棺前,無悲無痛。 朱凌安只有朱藜一子,府中無人,一切喪葬事宜虧得有其學生幫忙。 葉漪又一次步入朱府,卻不想是在此等情景之下。 燃燒的紙錢被風吹出火盆,翻飛在空中,逐漸燃燒殆盡。葉漪看著朱藜直挺的背影,幾次開口,最終只是默默跪在其身旁。 夜晚,薛永晏想要守靈,被朱藜拒絕了。 阿藜,你已經不吃不喝跪在這里一日了。薛永晏勸了半天也不見得有什么用,咬了咬牙,只能搬出朱凌安,你這樣讓夫子看著該多心疼! 你回去吧。朱藜淡淡回到,依舊跪的端正。 你!薛永晏恨不得直接把朱藜敲暈了背回去,轉頭見同樣端正跪在朱藜身旁的葉漪,一時不知該不該開口。 這兩人突然起了間隙,他們幾個師兄弟勸了多次也沒用。只是看著葉漪陪同朱藜跪了一天,他又想著或許是個緩和關系的轉機,畢竟二人曾經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葉漪沒等薛永晏開口便已經說道:師兄,你先回去吧,今晚我陪著他。 薛永晏見朱藜沒有出聲反對,于是叮囑葉漪:你們都去吃點東西,明晚就我來吧。 好。葉漪低聲應了。 薛永晏離開后,廳堂里再無他人,葉漪起身去找廚娘下了兩碗面。 吃點東西吧。葉漪叫朱藜。 夫子他昨夜還同我喝了幾杯酒。朱藜突然說道,他說他多年未曾想明白,一個人為什么會改變得那么快。 后來他懂了,人都是會變的。不同的位置上考慮的事情會不同,塵世繁華,愛欲難舍,每個人的取舍與轉變是不同的。 葉漪輕輕抱住朱藜。 朱藜靠在他肩頭,聲音嘶啞。 阿漪,他想通了這些,便可以丟下我走了嗎? 葉漪知道朱藜自小對分離很敏感。 雖然朱藜多的時候都叫朱凌安夫子,但其實他內心對朱凌安的依賴不亞于血親。 如果說葉漪幼時的努力是家族的責任,那么朱藜幼時的努力就是為了不被朱凌安拋棄。 聽著朱藜壓抑在喉嚨間的低沉嗚咽,一切的話語都顯得過分蒼白。 葉漪只是緊抱著他。 第4章 第 4 章 深秋轉冬,枯葉徹底脫了枝,孤苦無依地被寒風卷向遠方。 朱藜的病依舊沒什么好轉,反倒把府里的下人遣散了大半。薛永晏找上門來,朱藜解釋說如今離了官場,又不用招待客人,散了還能省些銀兩。 薛永晏自是不信,可也不能硬往朱府塞人,最后毫無疑問,又被朱藜給氣走了,不過隔了兩天他還是找了大夫來給朱藜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