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br>
    “張逸然的折子送到宮里了，陛下打算后日私審?！?/br>
    “這么快？”洛婉清詫異看向謝恒。

    謝恒點點頭，繼續道：“今日中書令入宮與陛下下棋，閑聊到洛婉清亡魂告狀一事。陛下不信鬼神，但是事情發酵到這個程度，便不是鬼神之事，若處理不好，日后有任何天災，都會成為君主失德的結果。陛下心中憂慮，想盡快結案?！?/br>
    “陛下沒有懷疑背后是誰在推動嗎？”

    洛婉清好奇，謝恒語氣淡淡：“懷疑，又能如何呢？此事可能是張逸然同窗所為，以訛傳訛成了每個縣城都張貼告示；可能是秦家所為，為了報復；可能是王家孫家所為，為了瓜分鄭氏……事關全國的傳言，陛下想查，一時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就算懷疑監察司……”

    謝恒明顯知道洛婉清想問什么，抬頭看向洛婉清，笑了笑道：“那也只會止于懷疑罷了?！?/br>
    洛婉清見謝恒并不在意，放松幾分，點了點頭道：“沒給公子添麻煩就好?！?/br>
    “麻煩的事多的去了，小事而已。我只是想……”

    謝恒握著筆，慢慢道：“惜娘，你夢中，陛下是在今年夏天走的是嗎？”

    洛婉清一愣，隨后點頭，回憶著道：“應當是今年六月?！?/br>
    “那么……如今已經到這步，你家的案子，也不可能再往上走，”謝恒垂著眼眸，思考著道，“等后日，當有個結果了吧？”

    洛婉清聽著他的話，便知謝恒是在提醒什么。

    她低下頭，將湯圓放進嘴里，卻感覺湯圓甜得有些發苦，她語氣平靜，認真道：“等后日再看吧?！?/br>
    “我已經讓人帶上珠寶黃金行往昆侖，用以向波斯購買糧食和武器?！敝x恒抬起眼眸，看向洛婉清，“惜娘，試過就死心吧，你的公道，我會幫你討?！?/br>
    “好啊?！?/br>
    洛婉清聞言滿不在意，她抬眼看向謝恒，笑了笑道：“那我向公子求助時，這次可別再拒絕我?！?/br>
    “自然?！敝x恒也笑起來，眼里卻格外認真，“惜娘，不會有第二次?！?/br>
    他后悔過無數次，昌順十三年，她拼盡一切奔向他求助那一刻，他應該不惜余力幫助她。

    如果再有一次這樣的場景，只要她伸手，他便一定會拉住她。

    謝恒提前給洛婉清通報了消息，第二天午后，張逸然便來找她，高興道：“陛下說，明日下午，他便專門抽出時間來，在御書房聽審此案?！?/br>
    “聽審……”洛婉清看向張逸然，“怎么個聽法？”

    “陛下說，會讓鄭平生李歸玉和我對峙，讓謝司主、中書令宋大人以及禮部尚書謝廣成謝大人一起聽審?！?/br>
    中書令宋惜朝出身清流，門生眾多，朝野民間都聲譽頗佳；

    謝廣成更是三朝元老，一直以來恪守禮法，是眾人心中公正的代表。

    而這兩人和陛下關系都還不錯，他們聽審，對外可保公正的名聲，但如果的確出了太大意外，也有協商的余地。

    聽到這些人，洛婉清點點頭，隨后道：“那我隨公子過去，如果有什么意外，我還可以幫忙?！?/br>
    “好?！?/br>
    張逸然點頭，面上頗為高興：“有這么多人在，陛下想必就算想要偏私，也偏不到哪里去?！?/br>
    “畢竟是需要向天下交代的事情，陛下不可能再隨便處理?！?/br>
    洛婉清漫不經心說著，張逸然應聲道：“不錯，而且陛下畢竟是君主，怎會當真對百姓一點都不顧及？”

    洛婉清笑笑沒說話，張逸然突然想起來：“哦，還有，夜里方便我來同紀青吃個飯嗎？”

    “做什么？”

    洛婉清奇怪，張逸然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他生辰?！?/br>
    洛婉清一愣，斟酌著道：“生辰而已……張大人，”洛婉清思考著，“紀青……不算個好人吧？他當周春的師爺，洛曲舒不會是他害的第一個人?！?/br>
    “我知道?！?/br>
    張逸然神色淡下來，慢慢道：“他的確做過許多壞事，可是……洛曲舒的事，是他主動找我的?！?/br>
    洛婉清有些意外，張逸然回憶著道：“當時我在查這件事，毫無頭緒，就發現他整日鬼鬼祟祟跟著我，他跟了我七日，我早知道，但是也隨他。等后來有一日，他便偷偷提點我，讓我再看看洛曲舒的供狀?！?/br>
    “他為什么這么做？”

    洛婉清想不明白，張逸然笑笑，面上帶苦，只提醒道：“他妻子有病，每年醫藥費是一筆巨大開支，他同我說，最初他只是因為周春這里報酬豐厚，所以來當周春的師爺，周春看重他做事利落，后來便故意設局，讓他一起成為了一場案子的幫兇。之后便一直用他家人性命要挾他做事。他每次都盡量躲，好在周春其實也沒干過太多大事，直到洛伯父……”

    張逸然說著，嘆了口氣：“他說洛伯父死后，他經常做噩夢，后來聽到洛家人沒了，他更是一直后悔?？扇艘呀浰懒?，他也沒有辦法。惜娘，他的確作惡，可人心有善惡，他做錯的事，日后自然當論罪受罰，可對于他善的一面，我也愿予以回饋。他既然是我帶到東都，便算我朋友吧?！?/br>
    說著，張逸然看向遠處：“也不知未來，他還能不能再過生辰?！?/br>
    這件事捅出來，他作為幫助周春逼供的人，陛下一怒之下，殺了他也不一定。

    洛婉清想想，點頭道：“好，那晚上我讓廚房給他做碗長壽面吧?！?/br>
    “我來吧?！?/br>
    張逸然笑起來：“下午借你們廚房一用，算他的生辰禮了?！?/br>
    “你會煮面？”洛婉清詫異。

    張逸然點點頭：“當然，以前我娘病的時候，我就給她煮面。惜娘若是想吃，晚上我多煮一碗?！?/br>
    “算了，”洛婉清擺手，“等我生辰吧?！?/br>
    兩人閑聊一會兒，張逸然便去準備明日的資料，等到晚上，洛婉清便去紀青院子找他吃飯。

    紀青沒想到洛婉清會來，等和洛婉清一起坐在桌上，他不由得有些忐忑道：“柳司使找我吃飯，是不是……有什么要叮囑的??？”

    “是啊，”洛婉清撐著下巴，看著庭院，敲著桌子道，“你估計活不過明天了，所以來和你聊聊天，看看你有什么遺愿?！?/br>
    聽到這話，紀青臉色“唰”地白了下來，聲音輕顫道：“我……我還可以留愿望嗎？”

    “當然，”洛婉清點頭，“我們監察司還是很人道的。等一會兒張大人就把毒藥拿過來，你吃了之后，明日出宮毒發，不會有什么痛苦，你的愿望我可以幫幫你，別太過分?！?/br>
    “真……真的嗎？”

    “說說愿望？”

    洛婉清好奇，紀青嘴唇輕顫，正要說出口，卻突然想起什么，輕嘆道：“算了……不必了?！?/br>
    說著，他無意識開口：“司使不會幫我的?！?/br>
    “你不說，便知道我不會？”洛婉清敏銳察覺有些不對。

    紀青苦笑了一下，只道：“司使一直覺得我是罪人，又如何會幫我呢？”

    洛婉清想想沒說話，紀青神色慢慢冷靜下來，恭敬道：“司使到底來找我到底是為什么，直說吧?！?/br>
    “祝你生辰快樂?！?/br>
    洛婉清平淡開口，紀青一愣。

    這時，門口傳來張逸然的聲音，笑著道：“惜娘你怎么提前說？”

    紀青聞聲回頭，就見張逸然端著一碗面進來，埋怨著洛婉清道：“我還沒到呢！”

    “張大人……”

    紀青目光落在張逸然手中面條上，愣愣出聲道：“這是……”

    “我給你做的長壽面?！?/br>
    張逸然將面條放在桌面，笑著抬頭看向紀青：“之前你不是說今日是你生辰嗎？我就讓惜娘準備了一下，沒什么好送你的，我做面條手藝還不錯，就當生辰禮物了?！?/br>
    “我也沒什么好送你的，”洛婉清從袖子里掏出一塊兔子玉佩，放到桌面，“聽說你小女兒屬兔，便送你塊玉佩，給她吧，就當是你……”

    洛婉清抿了抿唇：“主動告發鄭平生的獎勵?！?/br>
    紀青怔怔看著桌面上的東西，一句話說不出來，他似乎是竭力克制著什么情緒，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愣著做什么??？”

    洛婉清催促：“吃飯吧，吃了飯我還有事。明日要進宮，大家都好好準備?！?/br>
    “是呢?！?/br>
    張逸然將碗往紀青面前推過去，催促道：“趁熱吃了，如果有機會……”

    張逸然抿了抿唇，帶了幾分歉意道：“我回頭，給紀先生好好補一場宴席?！?/br>
    “不必了?！?/br>
    紀青反應過來，壓著眼中水汽，笑了笑道：“二位有這樣的心意，我……我很是感激?！?/br>
    說著，紀青拿起筷子，有些著急道：“我餓了，我先吃面?！?/br>
    他似乎的確是餓了，低頭吃面吃得格外兇猛。

    他好像是要用面條把話都堵住，洛婉清和張逸然對視一眼，開始勸他。

    他就笑笑，然后低頭吃面。

    等把面條吃了，他眼中水汽散開，他才稍稍正常一些，洛婉清開始給他講入宮注意的事項，大家簡單聊了一會兒，洛婉清還有事，便和張逸然一起準備離開。

    兩人出門時，紀青突然叫住張逸然：“張大人！”

    張逸然和洛婉清在門前一起回頭，就見紀青坐在桌前，他似乎有些緊張，緊緊抓著衣衫，小心翼翼道：“張大人，你有什么愿望嗎？”

    “愿望？”

    張逸然奇怪，但他也沒多想，只思考著道：“我的愿望……就是問心無愧，當一個好官?！?/br>
    “好官？”

    “用自己的能力，為更多百姓謀利，為生者求一條活路，為死者求一份公道?！睆堃萑徽f著，忍不住笑起來，“也不枉我讀這么多圣賢書了?！?/br>
    紀青聞言沒有說話，他只看著張逸然，過了許久，他才道：“您會的，您會是一個好官?！?/br>
    “多謝吉言?！?/br>
    張逸然笑著拱手，洛婉清看了一眼兩人，提醒張逸然道：“張大人，走吧?！?/br>
    張逸然同紀青頷首行禮，隨后同洛婉清走了出去。

    走進巷子，張逸然忍不住皺起眉頭，有些奇怪道：“紀青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br>
    “我也覺得，”洛婉清思考著，回頭道，“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人盯著他?！?/br>
    張逸然點頭，和洛婉清道謝之后，便道別離開。

    等張逸然走了，洛婉清才回頭看了一眼紀青，神色淡了幾分，招手叫了侍衛過來，叮囑道：“他若做什么，就盯著別管?！?/br>
    “是?！笔绦l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