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1031節
“嘶!” 白衍的話,讓贏光、贏學一臉吃驚,對視一眼滿是意外,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別說讓贏光二人,就是贏光身后其他幾名年輕的贏氏子弟,都頓時收斂輕視之心,與贏光、贏學,一同對著余老打禮。 余老卒簡單的回禮,禮畢后不由得看向瞥向白衍一眼,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隨即與白衍一同坐上馬車,進入雍城之內。 百年以來,關中之中,若要問權貴之人,多是在哪里,那答案一定莫非三地:咸陽、雍城、櫟陽。 作為秦國贏氏的祖廟之地,城內不僅僅擁有大量權貴士族,支脈三代至五代的贏氏之人,也是數不勝數,畢竟天下之人,皆以祭祀祖廟為榮,皆以祖廟為根。 在世人眼里,亡國不一定是亡國,但毀其宗廟一定是斷根,這也是為何楚國王室如此憎恨白氏白起的原因。 聽著馬車外,沿途街道熱鬧紛紛的百姓交談聲,在贏羲的介紹下,白衍也算對雍城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包括此刻城內的儒士大致人數。 這點贏羲絲毫沒有隱瞞白衍,幾乎只要白衍開口,任何問題贏羲都毫不猶豫的回答。 很快馬車來到一棟府邸門前停下。 在牤的護送下,白衍帶著余老與贏羲,一同走下馬車,待前面馬車之中的贏光等人下來后,白衍便在贏光等人的邀請下,進入府邸之內。 寬闊的府邸中,白衍帶著余老走在其中,打量四周,皆是感慨不管是府邸內的假山水池,還是綠樹、房梁,都透露著一股古譜之感,偶爾見到獨有的雕刻圖案,雖遠不如咸陽富豪家中之精美,但就是那看似簡陋的雕刻中,卻白衍不由得感慨,走在其中,當真能感覺到一股底蘊。 “這里!” 雖說贏光走在前面引路,但贏羲依舊熱情的陪在白衍身旁,走過院子,看到一箱箱裝滿金銀珠寶的木箱時,贏羲露出的笑容無不是在告訴白衍,那些都是為白衍準備的。 而伴隨著來到正堂,白衍方才走進去,便赫然見到,寬闊的正堂之中,采光極好,左右各一二十個木桌后,都已經坐滿了人,甚至還有許多年輕子弟,或者士人衣著的男子站在其后,就是姿色貌美的綢衣女子,亦是見到不少,顯然都是宗親一族的女子。 白衍方才進入正堂內兩步,剎那間就看到隨著正堂最上方的男子在木桌后起身,整個正堂兩邊所有木桌后的男子,也紛紛起身,望著白衍,抬手行禮。 “見過武烈君!” 已是暮年的嬴傒,站在木桌后,抬手對著白衍行禮,看著白衍那年紀輕輕的模樣,嬴傒即便聽過無數次,也從贏侃、贏羲那里說過很多次,但眼下還是不由得被白衍驚訝到。 早就聽聞白氏有一子弟白衍,滅韓一戰中臨危受命,立下大功,后得嬴政賞識,嬴傒數年前便有些好奇,而后隨著一件又一件戰功消息傳來,嬴傒早就想見白衍一面,特別是得知,白衍居然還是一個齊人,被趕出齊國,這才來到秦國。 如今見到,當真讓嬴傒都不由得驚嘆!同時也不免有些唏噓感慨,到底是老了,當今年輕一輩的秦國臣子中,居然如此后起之秀。 “拜見武烈君??!” “拜見武烈君?。。?!” 隨著嬴傒的打禮,整個正堂內,數十名男子,全都對著白衍打禮,聲音在這寬廣的正堂內,格外嘹亮。 而就在右邊諸多男子的最上方,空有一個位置,也是正堂內少有幾個沒人坐,卻又擺滿酒菜,并且一旁還有美姬持酒壺在一旁恭候的位置。 顯然是為白衍準備的! 第七百一十七章:宗室的咄咄逼人,急召傳來 府邸正堂內,氣氛肅穆,來自贏氏宗親的眾人,都盼望著白衍能為他們在嬴政面前,主動開口分封。 而白衍則安靜地坐著,細心地聆聽每個人說間的客套恭維,不露一絲表情,今日來到這里見面的目的,彼此都清楚,眼下不過是心照不宣而已。 而就在客套的攀談中,嬴傒并未說太多話,一直在注視著白衍,好奇這個秦國年輕的大良造,面對如今天下之局,心中是何打算。 “不瞞武烈君,今日吾等在此,實在是心憂秦國!當今秦國看似吞并天下,然六國余孽依舊分布于天下各地,動亂、反叛之事不絕于郡縣!唉,吾等也是想著,秦國圖精百年之治,歷代秦國君王之憤,方有此時代周,而今滅六國,秦國關中百姓,已經不堪重負,難經戰火摧殘!” 贏光與贏學對視一眼,隨即便看向白衍,直言來意:“故而吾等皆有心,為王上,為秦國分憂解難!” “白衍,洗耳恭聽!” 白衍看向贏學,抬起雙手,示意贏學繼續說下去。 “吾以為,秦當分封,昔日武烈君在王宮書房直言,吾等皆有耳聞,在此便不多提,在吾等眼里,當今秦治天下,非王上一人能規治,王上縱然有吞天下之能,可面對各地郡縣官吏無為、昔日諸國余孽作亂,王上……” 贏學說到最后,對著白衍搖搖頭。 “可不是!聽說昔日楚地每日呈送咸陽的竹帛,便有三石之數……” “燕魏之地,也好不到那里去,聽聞那田假被殺,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連同昔日扈從、寵妾,也全都失去蹤跡……” “還有昔日齊王之死,聽說也似乎也有蹊蹺……” 正堂兩旁,諸多站著的男子與女子,以及少許跪坐在木桌后的宗親之人,聽到贏學的話后,紛紛交頭接耳,小聲的議論道。 “武烈君,在下便直言一句,當今秦國,當行分封!此事絕非吾等徇私,實乃為秦國,為王上,為諸地百姓著想!” 贏學看向白衍。 隨著跪坐在木桌后的贏學發言之后,正堂內便竹簡安靜下來,所有贏氏宗親以及儒士,紛紛看向白衍。 雖說贏侃已經送回消息,把昔日在王宮書房內發生的事情,以及白衍與魯太傅不對付一事,全都告知宗親這里,但對于白衍,宗人還是希望白衍能夠表態一番。 “渭陽君以為如何?” 白衍默不作聲,兩息后并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正堂上方,坐在主位木桌后的嬴傒。 嬴傒在秦國的地位、資歷十分特殊,加之白衍與嬴傒并不熟悉,就傳言來說,嬴傒在白衍眼中,是一個為秦國,處處為嬴政著想的宗室之人,這也是為何嬴政昔日如此敬重嬴傒的原因。 然而傳言終歸是傳言,人心都還隔肚皮,嬴傒到底是什么樣的人,還需要白衍接觸更多一些,再做判斷。 木桌旁。 余老卒抬著油膩的手,捋開凌亂的長發,另一只手拿著雞腿rou,大口大口的吃著,時不時讓一旁年輕貌美的侍女,喂自己一口酒,看模樣,好不愜意。 這也引得不少宗親的年輕子弟,以及一些女子側目,詫異之余,目光也忍不住露出古怪。 說實話,若非是跟著武烈君前來,以及武烈君此前的那番話,看著老頭的模樣,他們還真忍不住視其為乞討之人。 “當今秦國,卻非王上一人之力,能夠治理!” 嬴傒灰白色的頭發下,略顯老態的面容上,雙眼看著白衍,思索后,輕聲說出這一句話。 而嬴傒的表態,顯然落在眾人眼里,都忍不住開心得意,畢竟眼下他們的主心骨之一,便是嬴傒,有嬴傒的贊同,他們不擔心在這次的分封之爭中,會被其他人如何。 嬴傒的輩分與資歷,擺在那里。 “這酒rou真香,再來一份!老夫好久沒吃到那么好的酒rou!” 余老卒的驚呼聲,把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去,就連嬴傒也不例外,看著招手的余老卒,別說其他贏氏宗親之人,終是露出不耐、反感之色,就連嬴傒,都忍不住微微皺眉。 但好在所有人都不想因為一個余老卒,而與白衍有隔閡,于是在贏學的示意下,余老卒身旁的美侍,連忙點頭起身,朝著正堂外走去。 “武烈君以為如何?” 被余老卒出聲打擾,眾人回過神后,紛紛再次看向白衍。 “渭陽君之言,亦是白衍之憂……” 白衍從余老身上收回視線,松口氣,隨后對著贏學等人說道。 知道眼前這些人的打算,故而看到贏光、贏學,以及其他贏氏之人、儒士皆是面露喜色的模樣后,白衍并沒有意外,而是把話一轉,搖了搖頭。 “然白衍乃是領兵之將,非是朝議之臣,自知才疏學淺,不敢貿然行諫言之舉!” 白衍言外之意便是,嬴傒的話白衍也很贊同,可諫言一事,自己不過是一個領兵之將,不敢去向嬴政提建議。 “武烈君過謙!武烈君之才能,世人有目共睹!不提上郡高奴,武烈君冒死為民,行非議之舉,就是在分封洛陰后,亦是震驚世人,世人途徑洛陰,無不驚嘆武烈君之能!” “是??!武烈君莫要過謙,世人皆知武烈君為秦國立下赫赫戰功,乃是深得王上厚信之人!” 幾乎就在白衍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贏氏宗親之人,便連連稱贊道。 在贏氏宗親等人眼中,白衍是擺明了也想分封,可就是不愿意主動去與嬴政開口,勸解嬴政分封。 日后若是嬴政選擇分封,按照白衍的功勞,封地恐怕絕對不比其他人小,而若是嬴政被李斯、魯太傅等人說服,執意不顧天下民意,不行分封,那么白衍便事不關己,仍會被嬴政所喜。 天下哪有這般好事!他們可不答應! “武烈君可莫要……” 正當贏學跪坐在木桌后,也準備對著白衍說話之際,突然間就有一名男子,急匆匆的來到正堂內。 “渭陽君!云陽君等人,已經來到府邸門外!” 男子對著嬴傒拱手打禮。 白衍看著男子,看著對面眾人聞言后興奮的模樣,聽著身后激動的聲音,心中忍不住嘆口氣,雖說這些宗親之人咄咄逼人,但只要自己不松口,這些人也不敢如何,更不敢用什么手段。 但總歸是麻煩,特別是云陽君贏淡等人到來,昔日在齊地臨淄,白衍與贏淡等人接觸過,也大致理解贏淡的為人,此前推辭過一次,這次見面,怕又要少不了一些麻煩,特別是昔日魯太傅前來咸陽的途中,突然變卦,折贏淡等人的顏面不說,還無異于戲耍贏淡等人,贏淡幾人如何能眼下這口氣,今日怕是贏淡等人,也會想辦法除掉魯太傅。 果然是宴無好宴!若非是顧忌嬴傒的名望,白衍不想折嬴傒的顏面,今日還真不想來這里。 思索間,白衍突然注意到,余老面色泛紅之下,模樣雖說看起來無所事事,但在隱晦的地方,一根手指悄然在酒壺上,似乎在寫一個字。 看著余老那偷偷摸摸的舉動,彎彎曲曲的來回比劃,白衍立即聯想到,方才余老是故意支開身旁侍女,而余老的比劃,讓白衍腦海里浮現一個字。 “翦!……王翦!” 白衍望著余老那醉咪咪的目光中,眼中的淡定,哪里還不知道,余老已經了解到眼下的局面,并且心中也大致猜到白衍的想法。 余老這是想讓白衍提及王翦,用王翦來推脫! 片刻后。 伴隨著腳步聲傳來,白衍轉頭看去,便見到云陽君贏淡、贏回、贏滁等人進入正堂之中。 見到眾人起身,白衍自然不會托大,也起身看向贏淡。 “武烈君,許久不見?。?!” 贏淡見到白衍,面容盡是喜色。 顯然,贏淡也已經得到贏侃、王綰的消息,知道白衍與魯太傅不合,有心傾向分封,這讓一把年紀的贏淡,自然是喜笑開顏,見到白衍那叫一個親近。 “白衍,見過云陽君!” 白衍拱手還禮,正準備說話之際,卻又看到一名仆從,急匆匆的走來。 這一幕不由得讓白衍有些疑惑,贏淡等人都已經來到府邸,這仆從神情舉止,為何看起來如此著急。 此刻疑惑的不僅僅是白衍,就連贏淡、贏滁等人,也不由得回頭看去。 “渭陽君!府邸外有宮衛求見,說是咸陽急令!要見武烈君!” 仆從在眾人的注視下,跪地對著贏羲稟報。 “急令!” “咸陽急令?” 剎那間,正堂內很多人都被這個消息給弄得有些懵,這時候怎會有咸陽急令傳來,而且還是給白衍的,明明白衍方才被嬴政派來,治理士儒在岐山腳下鬧事,為何白衍方才抵達這里不久,咸陽就傳來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