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748節
荀朔吶吶自語一句,隨后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這時候的荀朔終于明白,為何魏老會不介意幫助白衍,對于白衍沒有把這件事情告知自己,以荀朔對白衍的了解,荀朔隱約有預感,這一定與白衍的出身有關。 “君子,齊國傳來消息!” 雅間門緩緩打開,一個仆從急匆匆的來到荀朔面前,把一卷竹簡交給荀朔。 荀朔伸手接過來后,打開竹簡,當看到田鼎已經離開臨淄,不日就會來彭城后,荀朔并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第五百三十一章:勝在沙場之外 距離彭城十里外,白衍騎馬聽著親信前來稟報,當得知寇壯已經在南邊的方向得手后,整個謀劃中,最后一個條件已經促成。 “將軍,五里外發現楚國大軍!沛邑、碭山方向,皆有楚軍部署!” 一個騎兵士卒急匆匆的騎馬來到白衍面前,對著白衍拱手稟報道。 白衍聞言并沒有意外。 反而是一旁的蕭何,聽到親信的話后,一臉驚奇的看了看白衍,隨后好奇的看向士卒。 “可有知曉,大致有多少兵馬?” 蕭何謹慎的開口詢問。 士卒見到蕭何開口,看了一眼白衍后,發現白衍并無意見,于是便沒有隱瞞。 “中軍兩萬楚軍士卒,沛邑方向莫約五千楚軍,碭山方向五千楚軍!” 士卒對著蕭何說道。 蕭何聞言,頃刻間便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白衍,那神情,要多震撼便有多震撼。 其原因便是彭城守將黃冶會不會出兵,何時出兵,出多少兵,如何布兵,幾乎每一處,都被白衍預料得絲毫不差,沒有半分偏差! 若非蕭何跟著白衍,若非知曉黃冶乃是楚國有名的將軍,蕭何都懷疑,黃冶的補兵是否是白衍下令的。 蕭何的模樣落在一旁騎馬的牤眼里,牤那叫一個得意,那魁梧的臉頰上雖然沒有露出多少笑容,但那眼神明顯就是在說,看到將軍厲害了吧! 牤也不知道領兵之類的謀劃,但牤就清楚,跟著將軍,將軍說什么便是什么,不需要懷疑,他也不會懷疑。 “將軍是如何知曉黃冶布兵?” 蕭何看到騎卒離開后,再也忍不住,一邊跟著白衍一邊詢問道。 一旁的鳩也忍不住好奇的轉過頭來,望著白衍,鳩心中也十分好奇。 白衍見到蕭何的模樣,便給蕭何解釋起來。 “黃冶領兵以穩重著稱,曾有醉言,平生所憾,唯不能與李牧交手,故而吾只帶著三千騎,黃冶心性,讓其龜縮城門之內,任由三千騎圍城,此舉無異于羞辱黃冶,就算黃冶猶豫,一旦超過半個時辰……” 白衍隨后看向蕭何:“彭城之中,便會有細作散播流言!黃冶心性,若不好強,又怎會特地領楚國大軍,前來固守彭城?!?/br> “那為何黃冶會把全部兵力,都調離彭城?” 蕭何自然清楚白衍的意思,蕭何沒想到在一件件事情背后,還有如此多的玄機,白衍恐怕攻打彭城,絕非突然之舉。 但蕭何還是不解,為何黃冶不僅會派出所有楚國大軍,還會分兵。 “黃冶雖有好強之心,布兵卻極為穩重,定會提防變故,而我如今率領鐵騎,由大梁奔襲而來,其日程并不在黃冶預料之中,故而黃冶得知是我親自領兵,又恐有詐,擔憂出城后,彭城一旦被圍,楚軍后路便會斷,故而會派兵出城以作防備,無論邊騎從大梁繞路走沛邑或者碭山,都會被楚軍阻擋?!?/br> 白衍說到這里,望向彭城方向,就如同他領兵的時候,不管是在任何地方,善無也好、沃陽也好,都不會說在城內留下什么兵馬,任何將軍都與他一樣,在這樣的情況,不會在城內留下多少兵馬。 更何況楚國除去斥候外,還有昌平君在暗地里幫助楚國,讓楚國能得到他的消息。 “只要白衍在此,在黃冶眼里,即便是其他兩路出現巨大的損傷,也都值得!” 白衍忍不住感慨,顏面,有時候真的會毀掉一個人,這場戰事從一開始,黃冶就輸在顏面上,若是黃冶能經受住他人非議,能忍得住外人提及昔日之言,笑其故友、同僚,黃冶這一戰,便不會輸。 不過這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人,能有幾個。 很多人往往自己被嘲諷時,會無比憤怒,極為理智的人或許還能隱忍一分、克制一分,然而一旦因為自己,身邊的摯友等親近之人,被嘲笑,這時候很多極其理智的人,都很容易失去理智,從而變得毫無理智。 這點白衍小時候,便極有感觸。 所以白衍從來不怎么擔心黃冶不會出城,黃冶是楚國大族黃氏弟子,出生之時便注定是比普通百姓更高人一等,耕農更是無法比較,屬于高高在上的人。 有這樣背景的人,本就注意名望、聲譽,即使表面再如何謙虛,骨子里都是極為自傲,而黃冶領兵至今,楚國戰事雖不如秦國,但黃冶每次領兵,逢戰則皆勝。 “原來如此!” 蕭何聽完白衍的解釋,這才恍惚的點點頭,看著白衍,蕭何終于明白,為何世人一邊罵白衍,一邊又不得不承認白衍是名將。 若非蕭何親眼所見,蕭何都不敢相信,在一件件事情后,白衍謀劃得如此詳細,黃冶從頭到尾的反應,都被白衍預料到,或者說是白衍故意南下,讓黃冶沒有反應的機會,導致黃冶不得不出城之余,又必須做好防備。 這樣的情況,黃冶怎么會有勝算! 想到這些。 蕭何忍不住嘆息一聲,此前虧他還想著幫白衍攻打彭城,而出謀劃策,結果這時候他才知道,在領兵方面,他與白衍到底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其實感慨的又何止是蕭何,比起蕭何,鳩作為鐵騎將領,感觸和震撼,可要遠比蕭何要深得多。 蕭何畢竟是沒有上過戰場領兵的人,更沒有經歷過井陘一戰,而對比井陘一戰,眼下鳩的感覺,恐怕這彭城的謀劃,比井陘之時還要復雜,準備的時間也要更久,甚至還要有極為迅速的反應,并且執行時還要果決,例如黃冶從始至終,都沒想到他們會那么快便抵達蕭縣。 而且還有一點更重要,也最為關鍵的是,這個謀劃的成敗,或者說,之所以能有這個謀劃,并非是在于將軍,反而是在于作為敵人的黃冶。 鳩這時候想起白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勝在沙場之外。 半個時辰后。 當鳩與蕭何,還在回想著白衍所說的話,以及整場布局的一個個關鍵。 這時候,他們已經見到遠方的楚國大軍,即使時隔老遠,一眼望去,二人便都清楚的看到,楚將黃冶早已經布置好軍陣,就等著會一會鐵騎,似乎想要領教一下鐵騎的沖鋒。 “去告訴對面的楚將黃冶,吾途徑彭城,前往泗水,可否借彭城一過!” 白衍騎著戰馬,對著身旁的親信說道。 “諾!” 一名親信聽到白衍的話,毫不猶豫的騎馬,朝著遠處的楚國大軍疾馳而去。 在白衍身旁以及身后,三千鐵騎將士紛紛手持長戈、秦字黑旗,安靜耐心的望著遠處的楚國大軍,即使楚軍有兩萬人,一個鐵騎將士都沒有驚慌,更沒有絲毫恐懼與退縮之意。 這便是精銳與普通騎卒最大的區別,也是白衍一直經歷血戰之后,留下來的最精銳,也是最為忠誠的家底。 “將軍,看著楚國軍隊的布陣,這黃冶倒是對防范騎卒,頗有心得!” 鳩騎著戰馬,一眼掃視遠方楚國的軍陣隊列,忍不住開口說道。 從看到楚國大軍時,鳩便一直在尋找楚國大軍的突破口,能否分割或游射,然而看了許久,鳩腦海里想到以往所有的方法后,都不得不承認,楚軍主將黃冶布置的這個成型軍陣,對于鐵騎而言,的確是一個最嚴實的防范,長戈、彎弓與盾搭配之間,都能形成防御并且長戈還有反擊的機會。 這還是鳩第一次見到這般軍陣。 這倒是讓鳩對那從未見過面的楚將黃冶,有些好奇起來。 “黃冶敢言惜不得與李牧交手,自然有其能耐,恐怕對于軍陣如何對付騎卒,早已經研磨多年?!?/br> 白衍聽到鳩的話,望著遠處的楚軍,開口說道。 安靜靜等片刻后,在白衍的目光中,親信很快便騎馬趕回。 “將軍,楚將黃冶言,九鼎落泗水,乃天賜于楚,怎有秦得之理,若秦要豪奪,不吝試秦劍之鋒,將軍之所能!” 親信對著白衍拱手稟報道。 牤聽到親信的話,雙眼直勾勾的望著遠處的楚國大軍。 “將軍,末將愿領兵,去砍那黃冶首級!” 牤開口說道。 聽著黃冶那張狂并且挑釁的話,牤在心中,緩緩浮現一抹對黃冶首級的執念。 “不急!” 白衍沒讓牤去進攻楚國大軍,就這么騎在戰馬上,直勾勾的望著遠處的楚國大軍,并且在楚國大軍中,隱約見到一輛主帥的戰車,正伴隨著楚國旗幟飄揚,一直望著這邊。 在白衍兒時那些經歷面前,黃冶這些看似挑釁的話,在白衍面前根本就是不痛不癢,甚至都難起波瀾。 一旁的鳩與蕭何,都沒牤那般沖動,在知曉白衍的謀劃后,都紛紛跟著白衍,一同耐心的看著遠處的楚國大軍。 …… 楚國大軍中。 在主將戰車上,黃冶身穿衣甲,佩著寶劍,雙手攙扶著戰車的木板,望著遠處那股秦國鐵騎,眉頭緊鎖。 “將軍,為何秦軍鐵騎一動不動,絲毫沒有進攻的模樣,莫非那白衍見到將軍陣仗,要知難而退?” 一旁騎馬的一個楚國將軍見狀,轉頭看向戰車上的黃冶。 其實懵的不僅僅是這名楚國將軍,就連丘甲先為首的,其他楚國將領,望著遠處的秦軍鐵騎,也都面露疑惑,都已經領兵來到這里,又不開戰,這是何意? 要知道,當初他們便聽聞,秦國上郡之時,白衍統領一萬余鐵騎,敢孤身阻擋北方月氏、匈奴十五萬人。 白衍麾下的鐵騎更是在一戰,而揚名天下。 如今雖說他們有兩萬人,但以那些鐵騎的精銳,絕不應當說連嘗試進攻都不嘗試。 “不,白衍既然領兵到此,絕無善罷甘休之說,恐白衍一定有所圖謀!” 黃冶站在戰車中,望著遠處的鐵騎,比起他人的話,此刻黃冶見到遠方白衍與鐵騎的舉動,心中隱約開始浮現擔憂。 白衍能成為名將,并且與李牧交過手,絕不可能是昏庸之輩。 起初黃冶本以為白衍是想倚仗秦國鐵騎的精銳悍勇,一擊沖破他麾下的楚國大軍,但眼下這般場景,白衍顯然并沒有這個目的和打算。 事有蹊蹺、必有圖謀。 黃冶眉頭緊鎖,心中隱約有擔憂之感,然而一時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回想自己的所有部署,不管是領兵在此,還是提前防備沛邑、碭山方向,都已經做到最好,黃冶這才放下心來,不管白衍有何圖謀,正如兵書所言,以不變應萬變! 片刻后。 “將軍,末將請命,領兵與秦軍交戰!” 丘甲先等了許久,望著秦國大軍依舊沒有絲毫開戰的意思,于是便轉過身,對著黃冶拱手說道。 “不,白衍圖謀未顯之時,不宜妄動,靜待其變?!?/br> 黃冶開口拒絕道,沒有讓丘甲先領兵主動進攻。 如今還不是時候,黃冶也在猜測白衍的目的,方才他故意挑釁那秦將白衍,沒想到秦將白衍居然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