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693節
雅間內。 見白衍答應下來,大伯便徹底放下心,已經不記得多久沒嘗過酒味,吃過那么好吃的菜肴,大伯頓時放開手腳,沒有顧及的吃喝起來,酒壺rou眼可見的多起來。 期間大伯好說歹說問白衍要錢、要馬,但白衍說什么都不給。 大伯即便是動怒威脅,甚至說不幫白衍,仍由白衍自生自滅,白衍依舊無動于衷,甚至都有些要拿回布的勢頭,見此情景把大伯嚇一大跳,連忙又找借口作罷。 大伯心里暗罵這小子還和小時候一樣氣人,一點虧都不吃,但看著白衍已經想要動身離去,大伯這下慌了,他可是真的一點錢都沒有。 “衍兒!來,從小到大,還從未一起飲過酒,今日好不容易見面,來!” 大伯見硬的不行,便來軟的,畢竟他就不相信,水衍這小子酒量能比得過他,只要喝醉之后偷偷拿過錢財與馬兒,到時候給點錢,安排一個女子在這里等著,等另外兩人被他叫來這里,再由女子誆騙那兩人離開巨城,到時候這小子如何能追得上他,等他提前到武都,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來!” 大伯想到這里,趕忙拿起酒爵道。 作為長輩的人主動說飲酒,晚輩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故而很快便一杯一杯下肚。 沒有意外。 最后醉醺醺倒下的人,是白衍,片刻后,趴在木桌上的白衍,便感覺錢袋被人拿走,隨后雅間門便打開,又合上。 白衍嘆口氣,看著對面木桌后,大伯已經沒有蹤影,只有滿桌子凌亂的殘羹剩菜。 感受著雅間內的安靜,對于這個有著血緣的大伯,白衍一直都有些無奈,畢竟是父親的親手足,別說父親,就是外祖母也教導過他,不允許他對大伯怎樣。 父母都不是士族之人,都是臨淄城外水村中的普通耕民,血親之情,格外之重,不然當初父親吃那么多虧,也不會一句話都不說,默默承擔下來。 小時候與外祖母談到夢想的時候,外祖母便問過他,可否恨祖父大伯一家,可否恨祖父叔父那些人寡恩薄義。 在他告訴外祖母,說心里有些怨恨的時候,外祖母便讓他牢牢記住,不管日后如何,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得去報復大伯一家,即便是有一日,真的能‘封卿拜將’,那也不能。 有過而無罪。 況且,與外人不同,他與大伯一家,終究是有血親之情,若報復,在世人眼里便是涼血薄情,這樣的人,別說君王不會信任,就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喜歡,更別說,報復過后,衍父在他人眼里又會變得怎樣,曾經苦都已經吃盡,后半生還要被村民,乃至更多更多的人,戳著脊梁度日。 “外祖母,若大伯想要害小舅父,便不再是小過!也再無報復之說?!?/br> 白衍緩緩起身,對于曾經很不喜歡的大伯,此刻白衍眼神之中滿是失望,方才若大伯但凡還有點良心,白衍也不會答應讓大伯去秦國武都。 至于大伯后面的事情如何,就要看大伯還惦不惦記與父親的情誼,是不是已經沒有一絲親情在心里。 大伯騎馬再快,由于身份都會在沿途滯留,而在前往武都的路上,乃至武都城內,此前護送央金的斥候營寇壯等人,都依舊在沿途駐守,等著央金與羌族的消息。 …… 數日后。 秦國邊境,在一個營地內,三千鐵鷹銳士便駐扎在其中,作為秦國最精銳的將士,為首的將領收到消息后,便頃刻間拔營。 沒多久,隨著軍令,三千鐵鷹銳士騎著戰馬,朝著南郡趕去,沿途塵土飛揚。 而他們的目的,便是一個,護送白衍回咸陽。 第四百九十六章:意外見故人,嬴政護短,眾多大臣的無奈。 “駕!駕?。?!” 通往咸陽城的官道上,一個個騎馬的鐵鷹銳士,身著鐵胄、鐵甲,目光滿是警惕的看著沿途的來往百姓,在身前的戰馬上,一把把秦國精良的弓弩赫然掛著,而每一名鐵鷹銳士的手中,還赫然牽有另外兩匹拖著布裹的馬兒。 曾經威名天下的魏武卒選拔標準訓練時,需負重四十五斤,每日疾走百里,同時還要執長戟,腰上配鐵劍,背上背強弩和弩矢,而鐵鷹銳士則是在此基礎上,再多出兩倍以上的重量,增加全副甲胄、一口闊身短劍、一把精鐵匕首與一面牛皮盾牌,總共負重八十余斤,還特意訓練其騎射、近身作戰與馬上作戰、下馬作戰等多種戰斗方式。 也是如此嚴苛的訓練,方才讓鐵鷹銳士在司馬錯手中,一戰便揚名天下,其威足矣讓天下人膽寒。 而由于長途奔襲加之獨特的作戰方式,這也導致鐵鷹銳士在作戰時往往比數萬,乃至十萬大軍發揮的威力更大,并且還不需要如同數量龐大的秦軍那般,容易被糧草輜重掣肘,每個鐵鷹銳士都是一人三馬,奔襲命令之時,往往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需要補給,并且一直都能隨時發揮出最大戰力。 官道上。 幾乎無一例外,所有沿途趕路的百姓、商賈、乃至有事務在身的騎馬秦吏,還有士族的馬車,聽到轟鳴的馬蹄聲,當停下來看到鐵鷹銳士趕路之時,紛紛都讓開道路,無一人膽敢阻攔。 “聽說此前嬴政調令鐵鷹銳士去護送白衍,眼下那輛馬車內,乘坐之人,定是那白衍!” “應當是沒錯!若非白衍,這些鐵鷹銳士想必也不會匆匆趕回咸陽?!?/br> “聽說此前上卿胡全逝世,白氏子弟、司馬氏一族皆在,眼下那白衍如此匆忙趕回咸陽,多是因為此事……” 一輛輛士族馬車內,不管里面坐著的是閱歷高深、人脈廣的士族老者,還是那些一個個在往日囂張跋扈的士族子弟,當談及白衍二字之時,所有人的臉頰上,都再也見不到往日一直掛著的高傲。 對于這個深得嬴政寵信,并且手握精銳重兵的秦國新貴,秦國少壯派的秦軍將領之一,他們無論是誰,都不敢有半分輕視。 另一邊。 在走過函谷關后,沿著陡峭的叢山峻嶺中間的道路,一直趕到秦嶺以北一條道路,這條道路南倚秦嶺,北邊便是渭水,在秦國叫渭水,而順著寬闊的河水沿下,與其他河流匯合后,便稱為燭河。 這也是至函谷關之后,最大的天險之一,畢竟依靠著秦嶺,旁邊又是足矣淹死人的渭水,昔日中原諸國攻破函谷關后,在這里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在后世,隨著渭水變小,并且河水往北偏移,道路下方的河床裸露出來,這道險地便徹底失去作用,為此,后世就在這條道路數十里外的一個地方,鑄造另一個險關,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潼關,不過此刻那道著名雄關,此刻還只是一個在河道旁的野林地。 “將軍!前方道路坍塌!” 鐵鷹銳士的將領秦綏騎著戰馬,緩緩來到馬車旁,對著馬車拱手稟報道。 幾息后,車簾緩緩掀開,白衍的身影便從馬車中走出來。 在抵達秦國邊境并且與鐵鷹銳士匯合后,這段時日以來,白衍一直都在連日奔波,如今乘坐的馬車乃是公家的馬車。 在秦國,爵位只要到公乘,便可乘坐公家之車,這也是為何當初白衍會把馬給大伯的原因。 “讓將士們好生休息!” 白衍對著秦綏說道,緩緩走下馬車,一旁的牤也佩著秦劍,一直跟在白衍身后。 秦綏對著身旁的將士說了幾句后,便翻身下馬,朝著白衍走去。 “那不是牤嗎?聽說都已經爵至大夫了?。?!” “你認識?” “自然是認識,當初在洛陰,吾一家還去其攤鋪買過rou,其妻母都有見過,很早之前便聽聞那牤被陷害,后得白將軍審查得以洗脫罪名,為報答白將軍,牤便投身入伍,后面在聽說牤的消息時,聽說牤已經是大夫爵,傳言牤其妻母得知后,都不敢相信?!?/br> “嘶,居然還有此事?” 入了函谷關之后,都是秦國腹地,等過了秦嶺,基本多是老秦人,其中就不乏一些被滯留在道路上的百姓,遠遠便認出牤,隨后互相議論起來。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聽到這件事情,一時間,所有人都用羨慕的眼神看向牤,而當目光看到牤身前那黑衣少年時,無一例外,所有人皆是目光灼熱。 “嘿嘿……嘿嘿!” 白衍聽到身后一直傳來憨笑,轉過頭便看到牤那一臉得意,強忍著笑卻又憋不住的模樣,咧著一個嘴巴,不斷用手搓鼻子或者揉揉臉,似乎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其心中的得意。 “將軍!” 牤見到白衍的眼神,連忙嚴肅起來,然而不到一息的功夫,那臉頰上的笑容,就笑得格外燦爛起來。 看著白衍,聽著以往那些熟人的話,牤實在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悅與得意,更多的還是慶幸與感激,看著面前的將軍,牤自然清楚,他能得到大夫爵,都是將軍往日都借機給他提拔的原因。 不然單憑匈奴一戰立下的功勞,最多最多只能到簪裊,這還是連勝三爵的情況下,而連勝三絕,牤已經不是當初什么都不知道的屠夫,如今的牤清楚,他想升三爵,根本不可能。 不說戰功,單是出身、身份、背景,就不能。 “將軍我不……” 牤看著白衍那面無表情,眼神有些失落的模樣,以為將軍不喜歡他得意忘形的樣子,對他有些失望,牤心中一急,擔憂將軍對他有不好的看法,正準備開口說自己不笑了的時候。 “等到武下,便回去看看母親與妻兒?!?/br> 白衍對著牤囑咐道,眼神在這一瞬間,有些傷感,隨后便轉過頭,朝著前面走去。 牤楞在原地。 一旁的鐵鷹銳士將領秦綏,身穿衣甲,看了身旁的牤一眼,隨后跟上前去。 “衍兄??!” 在遠處的官道上,忽然秦吏讓堵在道路上的百姓紛紛讓開,在秦吏的護送下,一個身穿秦國官服的男子,赫然便出現在白衍面前。 來者正是邰敬。 看到白衍,邰敬那叫一個親切,當看到白衍身旁全身鐵甲的秦綏時,訕訕笑了笑,隨后看向白衍。 “敬兄!” 白衍與邰敬互相拱手打禮。 隨后在邰敬這里,白衍才知道,原來就在數日前,由于連日暴雨,這條道路的山林直接發生坍塌,現已經調遣那些囚徒勞役過來挖掘數日,已經勉強可以讓人通過,不過馬車的話,還需要等一等。 而邰敬,此番除去受命前來監工外,也是要來主持祭祀。 畢竟山體塌落,也有可能是山神動怒,沒有祭拜,故而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原來如此!” 白衍聽完邰敬的話,點點頭,不過還沒等白衍說什么,忽然看到遠處一個身穿布衣的男子,急匆匆的走過來,還沒等那個男子開口說話,不管是白衍,還是那個男子,全都直勾勾的看向對方。 白衍滿是詫異,而那男子則是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當看向一旁身穿秦甲的秦綏,以及邰敬都客客氣氣的面向白衍時,表情逐漸震驚起來。 “是你!” 白衍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昔日在暴氏見到的鄠邑,沒想到鄠邑居然在新鄭動亂中活下來,不過看著鄠邑的鼻子以及沒有,模樣十分恐怖,早已經沒有當初那般從容自信。 “嗯,衍兄認識此人?” 邰敬見到白衍居然認識這個鄠邑,一臉意外,這個鄠邑是這幾日,他在眾多囚徒之中,比較欣賞的一個,其一便是其善于言語,身手也較為不錯,其二是可以幫他監視其他囚徒。 衍兄?。?! 鄠邑聽到邰敬的話,又見到遠處那些秦國銳士,這一刻猜測到白衍真實身份的他,頭皮發麻,腦海一片空白。 昔日在暴氏府邸見到的荊默。 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秦將白衍?。?! 想到這里。 鄠邑這一刻手腳冰涼,震驚之余,隨之而來的便是一抹恐懼,畢竟這秦將白衍,當初是知曉他參與叛亂的事情。 來不得多想,鄠邑眼神慌忙掃視四周。 “此人乃是……” 白衍方才開口說話,話音還沒落下,就忽然看到鄠邑突然看向一旁的一名秦吏,猛然上前一把拔出其腰間秦劍,隨后看向白衍,怒喝一聲憤然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