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690節
“若非如此,怎能見到高君!” 白衍對昭高說道,言外之意就是若不大方,怎么可能知曉熊猶的墓地在居巢城,更別說會來這里。 “祭拜一事,想必高君亦不想外人得知,此前聽聞高君曾得呂氏三百金,祭拜之后,田夫會命仆從把剩余一百斤交給高君,此,已是田夫所帶家財,還請高君思量!” 白衍看著猶豫不決的昭高,哪里不知道,昭高根本不是在猶豫帶不帶他去,而是想回憶著欠下的錢財,想著要不要開口要更多一些。 就簡簡單單的祭拜,兩百金,這換做任何人都不會猶豫,但白衍清楚,和賭博之人談論理智,那便是對自己的侮辱,若是年紀輕輕的昭高是一個有理智的人,也不會今日欠下那么多錢財,他白衍也不會來到這里見昭高。 故而,白衍擺明告訴昭高,這里兩百金是定金,還有一百金在后面,而三百金,已經是最高的代價,再多他也拿不出來。 三百金換祭拜,愿不愿意。 “此事除了汝,還有何人知曉?” 昭高看向白衍,最終貪欲戰勝理智,看著白衍身旁那小木箱內,金燦燦的金子,昭高滿腦子都想著,把這兩百金還給呂奇后,他完全還有另一百金分成多次,贏回之前輸掉的。 一百金??! 這足以他日后回本,那就不相信他一直輸。 特別是想到好友這幾日,回去時袖袋中都裝不下金子的模樣,那得意的一張張熟悉的臉。 別人都能贏,好友都能贏,他昭高憑什么不能。 “如今隱秘之事,田夫怎會告知他人,不過羋子乃是熊猶之后,心中定是思念,不知……” 白衍看向昭高,而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昭高眼神之中露出狂喜之色,迫不及待的抬手打禮。 “好!祭拜先人乃人之常情,只要此事不易耳,昭高也并非無情之人!” 昭高來到雅間后,第一次主動抬起手,對著白衍輯禮道,并且生怕白衍返回。 對于熊猶、李園的墓,昭高自然知曉在何處,不過在昭高眼里,那兩個破墓根本沒什么用,便一直沒放在心上,萬萬沒想今日卻看到這個田夫,這個田夫倒是大方,簡單的祭拜而已,只有田夫一人去,就能給三百金。 這等好事昭高巴不得多來一些。 昭高也不必擔心什么,不管是田夫還是羋子,若是想繼續祭拜熊猶,都會隱瞞這件事情,畢竟事情走漏出去,熊猶的墓,日后恐怕就不一定還在居巢城。 “想要何時祭拜?” 昭高放下手,跪坐在木桌后,看向白衍,眼下就看何時前往居巢城,他好安排。 “越早越好!” 白衍對著昭高說道。 昭高起身。 “好,那便立即啟程!” 昭高說道,隨后讓白衍把金子放在這里,隨他一同去一樓,他讓呂奇上來收錢后,便一同離開壽春。 看著昭高同樣也巴不得早些去居巢城的模樣,白衍點點頭,緩緩起身,昨日夜里白衍便已經讓小舅父做好準備,并且讓牤去找班定要李園的門客名單,班定一族心心念念復仇,不可能一個都沒有。 壽春城內。 齊國駐使府邸外,田賢帶著扈從與仆人,走出府邸,想到能回齊國,田賢就滿心急迫。 當初白衍救他的事情,田賢可是一直都沒找到機會回去找小妹,被楚國的人不厭其煩的日日找他閑談,眼下好不容易能回去,除去問問那騎牛老人,以及竹簡的事情外,田賢最重要的便是一定要弄清楚,小妹與白衍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情。 秦將白衍,雁門郡尉,秦國右更。 其麾下不僅僅有白氏鐵騎,更有昔日趙國精銳邊騎,如今嬴政更是調遣所有鐵鷹銳士南下邊境。 如此一個深得嬴政寵信器重之人,卻愿意為了小妹,瞞著所有人,親自南下,特地去救他,田賢不傻,小妹縱使傾國傾城之色,但像秦將白衍這般地位,又手握兵權的年輕子弟,身旁絕不缺美艷女子,其他士族更是求之不得的想要與其聯姻。 小妹與白衍的關系,絕非表面那般簡單?。?! 這件事情無論如何,田賢回臨淄后,都要問個清楚。 “齊使!” 昭毋尚站在府邸外,見到田賢出來,連忙拱手打禮。 田賢抬手還禮,隨后二人一邊交談,一邊朝著馬車哪里走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衍兒?激動的大伯 前往居巢城的路途中,白衍與昭高同乘一輛馬車。 昭高十分愜意的享受著,其身后兩個莫約三十多歲的韻婦一直伺候著昭高,而一路上,昭高也沒少用小眼神打量白衍。 在昭高眼里,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白衍,完全就像一個另類,沉默安靜,少有言語。 ‘無趣的士人’便是昭高在交談后,給白衍的評價。 居巢城位于壽春以南,是其前往九江、百越地區的最近的道路,而在楚國地圖上,居巢城再往南邊走的一大塊面積,都是肥沃之地,與壽春以北渡過淮水之后的下蔡,分為東西之勢,地處中間的壽春,則是位居山險,有足以防守的山脈地勢。 后世無論是下蔡,亦或者居巢,都會便歸納為一個名稱:淮南之地! 不管在任何一個朝代,世人談及土地肥沃時,都會少不了這個水土肥沃,氣候溫和,雨量充沛的地方,并且每一個朝代,這個地方都會得到一個糧倉的美稱,國擁此地則國富民強,官居此地則府廣妾多。 連續好幾日的趕路,并且沿途的道路上,一直都伴隨著雨水。 春耕尚未完全過去,一路上都能清楚的看到,有百姓在田野間勞作,那飄落的雨水在天空如同一層薄紗,隨著微風徐徐浮動,來回輕擺。 “快到居巢了,汝是打算白日去,還是夜里?” 昭高看著白衍輕輕掀開布窗,一直怔怔出神的看著窗外美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這田夫似乎很羨慕那樣的生活。 想到這里,昭高連連搖頭,怎么可能會有人羨慕那樣的生活,多辛苦??!日升便要出門耕作,日落方才能回家休息,一年四季都不見幾個錢,就連娶的妻子,也都是皮膚泛黃的貧苦女子,哪比得上做個安穩無憂的士族子弟,舒舒服服的享樂,擁有侍女仆從,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從不擔心錢財,別說只要出自己的名字,就會收到他人款待,就是出個門,那些耕民見到,都要低頭讓路。 “既是祭拜楚人,自是夜里去為好!” 白衍聽到昭高的話,放下布簾,思索一番,對著昭高說道。 與中原所有諸侯國不同,楚國祭祀,并非像中原祭祀那般,都是白日去祭祀,楚國祭祀都是在夜里,其原因,世間流傳說是當初楚人好不容易得到周王室的承認,得將丹陽作為楚人的封地,然而由于國弱貧窮,沒有東西祭祀,便去鄰國偷一頭牛,又唯恐被人發現,便在夜里祭祀,而這個夜里祭祀的習俗,便在楚國一直流傳下來。 白衍不清楚這個是真是假,時間過去那么久,誰又能知道,畢竟與其他人不同,白衍清楚中原諸國從殷商時期開始,便一直把楚國視作蠻夷,高傲、冷漠,一直都是中原人對楚人的態度。 誰也不知道,楚國那時候是不是吃了沒有讀書人的虧,才讓中原士人口口相傳,變成事實。 楚人信奉的圖騰是鳳凰,虎座鳳架鼓更是楚國最具標志的鳳鼓之一。 “好,那等到居巢城,吾便去安排,等吾消息?!?/br> 昭高看向白衍,點點頭。 李園雖本是趙人,但來到楚國如此之久,早已經算是半個楚人,而熊猶是不是楚王的血脈,這點其實昭高心里一直都十分清楚,真當楚國王宮所有人都眼瞎不成,若熊猶有一絲半點的血緣問題,哪里還會有那么多士族支持,更是連熊負芻在爭奪王位間都處于劣勢。 眼下看到景騏那瘋子屠殺那么多人,并且項氏、黃氏,以及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多半已經傾向景騏那邊,其他人方才不愿站出來反駁景騏的話,得罪已經當上左徒的景騏。 但這并不代表,熊猶在他們眼里,就真的如景騏所言,非楚王血脈。 “有勞!” 白衍點點頭。 半個時辰后,隨著細雨逐漸消散,白衍與昭高乘坐的馬車,也緩緩來到居巢城。 有昭高在,看守城門的楚國士卒別說詢問,甚至都不敢抬頭多看一眼,生怕引得昭高不滿,畢竟此前昭高心情不好的次數,要比好的次數多上好幾倍,此前不乏被昭高弄死的門吏。 白衍被昭高帶到一個地理位置絕佳,并且十分精美的府邸,昭高讓白衍居住在這里等他消息,便直接離開。 “怪不得……” 白衍在府邸內,看著眼前這場景、規模,想到昭高在苑淵樓,想到楚人子弟的奢靡,滿是感嘆,昭高只是昭閩眾多子嗣之一,但就是這般,昭高擁有的,在秦國就是大夫爵位的官員,都難以對比。 在這樣環境之中的楚國士族,一旦失去這一切,或者要如秦人那般生活,怎么可能愿意。 跟著仆人來到一個房間安頓好之后,白衍便耐心等待著昭高的消息。 而白衍不知道的是,從他進入居巢城后,便已經有人在跟著,隨后親眼看到他進入昭高的府邸中。 “君子,在昭高的府??!” 沒多久,一名男子便來到一間酒樓,對著另一個男子說道。 而那被稱為君子的男子,赫然正是白衍見過的班定。 “申息之師那里可有動向?” 班定拿著一個酒爵把玩,輕聲問道。 “申息之師皆在期思城!” 男子說道。 班定點點頭,把酒爵中的美酒飲下后,沉思幾息。 “讓所有潛入城內的六卒,盯著城守府,稍有異動,一個不留!” 班定下令道。 在得知白衍要來居巢城時,班定滿腦子的不解,但再多不解,班定此刻都不會讓白衍出半點差錯,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白衍安然無恙的離開楚國。 “諾!” 男子聞言,轉身離去。 “為何要來居巢城?” 班定眉頭微皺,嘆息一聲,緩緩走到窗前,眉頭微皺的看向窗外居巢城的景色。 黃昏。 昭高依舊沒讓白衍等多久,隨著吃過晚膳后,昭高的扈從便來到府邸,帶著白衍再次離開城邑。 等白衍帶著祭品,來到楚王埋葬的地方后,天早已一片漆黑。 昭高派來的兩個扈從手持火把,看著四周黑漆漆的,又是來到墳墓前,說不緊張是假。 白衍便讓他們二人先去馬車那里等候,兩個扈從見狀連連點頭。 “如今楚王負芻當立,熊猶一脈除去遠嫁之女,盡數被殺,李園一族更是無一幸免,連其幼孫無一例外,皆是如此,心憐??!無嗣,無后人,再看熊負芻王宮,日夜笙歌……” 白衍在兩個墳墓前,拿著火把,開始焚燒祭品,嘴里把如今壽春那里的情況,詳細的說出來。 夜色中,火光隨著微風徐徐擺動,除去遠處馬車那里傳來的微弱火光,便僅有白衍這里有光亮。 而就在燭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