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671節
“我?” 白衍聽到趙秋的話,有些詫異的看向趙秋。 看著趙秋那高冷的俏臉上滿是好奇,美眸滿是期待的模樣,白衍沉默片刻,考慮到趙秋已經知曉他是被田府趕出來的事,便沒有隱瞞,畢竟若是趙秋日后有機會,派人去查探打聽一番,也能查到他的事情。 于是。 白衍在趙秋的目光下,想了想。 “我從小住著的村子,叫水村,是一個很小的村子,就在臨淄城外……” “小時候,那些村民,還有與我差不多大小的孩童,總是笑話我,連那些村里的老者亦是如此,那時候我外祖母聽到,總會拿起掃帚,揮舞著趕跑他們,之后……” 木桌前,白衍對著趙秋介紹著村子,父母,兄長,還有村子里的一件件事,提及小時候的經歷時,談及外祖母拿著掃帚保護他的時候,白衍笑著抬起手,一邊說一邊用手形容著。 趙秋躺在床榻上,安靜的聽著,看著跪坐在木桌前的白衍,從一開始平靜,到后面越說越露出笑容的模樣。 這一刻。 趙秋發現,她似乎還是第一次,了解眼前的少年。 原來他是從小就在村民的嘲笑中長大,她聽著白衍的話,能想象到那個畫面,也能想象到,那個素未謀面,卻又總是護在白衍身前的老婦人。 暮然間。 趙秋美眸看著那個木桌前,興奮訴說著的少年,她發現。 他想家了! 雖然少年不說,但她看著那少年訴說的模樣,卻能清楚的感覺到。 當聽到少年離家想要實現那句話的時候,她也終于得知少年所有的過往,想到如今少年的身份與地位,再想到那些村民,特別是那幾個最樂于詆毀、嘲笑白衍的婦人。 趙秋都忍不住抿嘴忍著笑意,美眸浮現一抹嘲諷。 昔日之舉,日后再見少年,可還有膽? 房間內。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隨著少年說完,隨著房間安靜下來,在夜色中,可能過去一個時辰,也有可能過去兩個時辰,燭燈依舊亮著,火爐依舊有炭火,而少年,看著看著,終于忍不住倦意,趴在木桌前熟睡過去。 “又不是沒睡過,非要趴在木桌上?!?/br> 靜悄悄的房間內,突然響起一句話。 趙秋美眸看著那情愿趴在木桌上睡,也不愿來到床榻上睡的白衍。 說歸說,不過這一次,她卻終于明白,為何那白衍不會像其他男子那般,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去占有暴姝,為何即使是白衍睡過這張床榻,眼下寧愿睡在坐榻,也不愿意睡在床榻。 他若不是如此,他又怎會是他。 善無城。 夜色當空,深夜未眠的不僅僅是生病的趙秋,就在善無城內一個十分偏僻的小院內,張良站在黑漆漆的夜色下,感受著寒風,望著天空的皓月。 “吾張良,此生必殺秦國昌平君、昌文君,屠……其……族!” 張良那給人儒雅的臉龐,此刻眼神赤紅,滿是憤恨。 從張氏被陷害,名譽盡毀,再到韓王被殺,如今張說也死在昌文君手中,張氏以及他張良,注定這輩子,要與昌平君、昌文君二人不死不休。 “好志向!” 身后傳來一個感嘆的聲音。 張良那不甘的眼神,望著皓月,幾息后,聽到身后的腳步,方才轉過身,看著今日帶著他們來到這里的余伯、鮑孫,以及大伯張黡。 張良抬起手,低頭給三人打禮。 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子房如此志向,何愁大事不成!” 余伯笑著對打禮的張良說道,隨后看向身旁的張黡。 張黡笑著點點頭,看起來是贊同,不過卻并沒有說話。 “子房憤慨之言,余伯切莫言之,讓子房受人取笑!” 張良對著余伯說道,言語之中,盡是失落。 余伯卻是搖了搖頭。 “此言差矣!夫之志,立于天地之間,何人言笑!” 余伯負手而立,當著張黡與張良的面,擺擺手,開口說道。 “況且此番汝等雖未取下昌文君首級,然恰逢昌平君不顧天下道義,處死韓王,天下憤恨之人有目共睹,待他日天下世人聞言是汝張氏,勢要為韓王復仇,行刺昌文君,世人還有何人不知,昔日張氏乃被陷害!” 余伯解釋道,看向張良,隨后看向張黡:“彼時張氏振臂一呼,以張氏之威望,何愁天下氏族不響應?” 皓月下。 朦朧的月色中,隨著寒風拂過,聽到余伯之言的張黡與張良,都有些意外的對視一眼。 這話倒是沒錯!刺殺昌文君雖說不至于所有士族都會恢復對張氏的信任,但至少也有半數以上會再次信任張氏,剩下的對張氏也不會再如此前那般敵視。 “可眼下,吾等要如何離開雁門,前往代地!” 張良思索兩息后,看向余伯問道,問出方才飲酒時,一直沒有詢問的事情。 由于雁門已經是秦國疆域,而代地是趙國代價統治的疆域,此前方才經歷匈奴的事情,雁門通往代地的隘口,全部都有邊騎重兵把守,沒有白衍的通行令,想要通過,無異于癡人說夢。 若非碰上突然出現在酒樓的余伯,他們張氏此番便是想冒險從白衍那里接觸,想要前往代地。 對于這個余伯,不管是張黡還是張良,都覺得還是能信任的,畢竟此前張氏也偶有聽聞過這個名士,加之在酒樓時余伯對張黡說的話也有道理。 在羋旌的事情上,白衍已經有意放過羋旌,這無疑是想要與昌平君、昌文君交好。 這時候想若要見白衍,實屬不明智。 “離開雁門之事,汝等不必擔心?!?/br> 余伯聽到張良的話,胸有成竹的說道,讓張良別擔心,通行令的事情不是難事。 張良與張黡聽到余伯的話,沉默幾息,都已經猜到,定是有公子嘉已經悄悄安排人在白衍身邊,否則公子嘉不可能對于白衍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那個人的身份一定不低,不然余伯也不會如此篤定能通過隘口,前往代地。 想到這里,不管是張良,還是張黡,都很好奇。 只可惜二人都清楚,這個人顯然無比重要,公子嘉絕不可能會告訴他們二人。 “子房,方才吾與汝伯商議,時逢刺殺,昌平君尚在潁川郡,于楚地不遠,汝等貿然回楚實屬不妥,不如先留在代地靜觀其變?!?/br> 余伯突然看向張良,輕聲說道。 對比已經醉酒的張宴,余伯與鮑孫都認為,以張黡的為人,日后張氏應當會交到張良手中,故而余伯與鮑孫也都想著,此番說服張良也一同留在代地,到時候與代王相處,兩全其美,張氏動用人脈幫助代王,代王不僅會庇護張氏,更會暗地里幫助張氏復辟韓國。 “多謝!” 張良聽到余伯的話,拱手感激的對著余伯打禮。 余伯見狀,微微皺眉,顯然知道張良的意思,張黡也有些意外。 “方才子房已經決意,待去到代地后,子房逗留數日,便獨自動身去齊國,尋師蒙學!” 張良拱手解釋道。 話音落下,余伯略微思索,眼神突然一凝,隨后看向張良。 “子房是打算去尋那騎牛老者?” 余伯問道。 張黡與鮑孫聽到這里,也紛紛看向張良,這段時日對于齊國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有所耳聞。 張良聽到余伯的話,認真的拱手打禮,沒有解釋,但這個舉動無聲勝有聲。 望著已經下定決心的張良,余伯與鮑孫看向彼此,思索一番,倒也能理解,畢竟別說如今有著血海深仇的張良,就是代王哪里,都已經傳來消息,讓他們多派些人去雁門境內找一找,看有沒有騎牛老人。 而且當今天下,不僅是代王,聽說魏國、楚國,以及齊國,都到處都在尋找這個老人。 “也罷!日后若是子房尋得高人,還請莫忘吾等!” 見張良心意已決,余伯也沒有再多做勸住,眼下張黡尚在,對于代王來說,也是足夠的。 至于張良能不能找到那個騎牛老人,余伯不抱有太多希望,畢竟別說齊國那么多士族在尋找,就是齊王以及很多齊國大臣,都在四處尋找,張良想要找到那老者,難! 若是真能有幸找到,對于他們而言,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片刻后。 隨著余伯與鮑孫返回房間,寒冷的院子內,便只剩下張黡、張良二人。 “子房,汝真要去尋那騎牛老人?” 張黡有些擔憂的看向侄兒張良,那騎牛老人太過神秘,根本沒有絲毫音訊,張良想要找到人,幾乎不可能。 “子房已經想通,若想滅暴秦,復辟韓國,唯有尋得那老者,縱使花費十年,二十年,即便此生尋人無果……” 張良滿是認真的看向張黡:“子房亦無悔!” 對于找到那個騎牛老者有多難,張良怎會不知,但張良堅信,只要自己去尋找,只要自己比其他人更有毅力,只要他比其他人花費更多的時間,三年、五年、十年之后,伴隨著他尋人的事跡傳出去,定會傳到那騎牛老人的耳中。 到時候騎牛老人定會感受到自己的一片赤心,見自己一面。 夜色下。 張黡目光看著張良的模樣,似乎感受到張良的決心,然而又考慮到張氏已經暴露,張良貿然獨自游走天下,恐會有危險。 隨著張黡的沉默,張良似乎也猜測到什么。 “張氏之仇,吾父之仇,族兄之仇,國滅之仇,韓王之仇,子房不敢忘!還望族伯恩準!” 張良說完,看向張黡,眼神之中滿是懇求。 張黡看著張良的模樣,最終還是心軟下來,緩緩點頭,他也希望張良能找到那傳說中的老人,到時候無論是振興張氏門楣,還是復辟韓國,都有更多機會。 …… 次日一早,隨著天色變亮,略微昏沉的天色下。 早早起來的張黡、張良等人便發現,余伯當真已經得到通關令,好在都清楚這個人他們不宜過多打聽,張黡、張良二人都沒有多言。 通關令到手,擔憂夜長夢多的張黡、余伯幾人,便決定立刻離開雁門郡,早些抵達代地見到代王。 而另一邊,就在張黡、張良等人離開善無的時候,在潁川陽矅城的昌平君,看到昌文君送來的竹簡,勃然大怒,憤而一掌拍在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