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詭 第78節
所謂正義總會到來,只是因為人死都死了,活著的人自我安慰。 但官場爭斗不一樣。 章貔暗想:這人如果是奚玄,如今披著羅非白的身份皮子,有所顧忌,但都如此尚且運籌帷幄意氣風發,當年鼎盛時又是何等模樣?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華嗎? 羅非白沒搭理他的復雜神色,自顧自吃著,唇齒間rou包子香氣卷著熱氣,讓她嫣紅的唇瓣染了些許油潤,但很快又見她舒舒服服喝著豆漿,吃著油條。 大人,這個油膩,別吃了吧。 大人,咱們早點走,快點吃啊。 大人這個好吃,你嘗嘗,但別吃多了,胃脹。 大人,大人..... 張叔跟江沉白等人時不時遞過來的一份份早點。 尤其是張叔,嘴上說著說著,手里動作不停。 “是好吃,但口味咸了一點點?!?/br> “這個貴嗎?貴?好,你再去要一份,你出錢哦,江差役?!?/br> “這月薪資?無妨,等本官安全到了阜城縣,上書朝廷,跟儋州上官再要一份補償?!?/br> 一副金尊玉貴的小饕餮端著餐時禮的架子忍不住胡吃海喝的模樣。 不自覺的,章貔笑了笑,突然,這種笑又沒了。 店內有其他吃客在吃早點時談論起事,自然提到了府衙門前的大事。 羅非白等人都聽到了。 “宋大人被太守大人親自緝拿下獄了?!?/br> “明日就要當堂問審?!?/br> —————— 第63章 熱鬧 —————— 柳乘虛比眾人想象的還要急切, 但如果以羅非白之前對官場爭斗的論斷,倒也不難理解。 的確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而且最好在朝廷上峰介入更高權利之前,將案情定調, 把敵人跟證人乃至案情線索全部拿捏在手中。 哪怕不能把人弄死, 也得把案子的證據處理得有利于自己,不利于敵人。 屆時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沒有證據,案子已經自洽,一切塵埃落定。 所以,柳乘虛此法看似圖窮匕見,實則也是自保以及殺敵的最有利方法。 當前,整個儋州已經沒人能攔他了。 羅非白在早茶樓內吃了一半的早點, 其實已經飽腹, 但她知道自己能聽到這消息,說明事發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蔣飛樽跟柳乘虛這些人應該已經把宋利州帶走了。 而且目的地是太守府的監牢。 明面上, 應該是雙方聯合辦案。 “也許,有蔣飛樽看著會好點?”李二有點僥幸心理, 卻被張叔潑了冷水。 “我看無甚差別?!?/br> 李二不解, 但其他人心照不宣, 再轉頭一看, 羅大人有了動作。 什么動作? 她在打包東西。 “看什么, 快走啊, 等柳太守來對付我么?” 這時候大人您倒是急了? 章貔哭笑不得, 默默上前, “我來,大人您先去付錢吧?!?/br> 羅非白:“......” 真是好討厭一人。 “章貔, 你真的好會以下犯上?!?/br> 章貔微笑不語。 —————— 都得提前打包早點跑路了,形勢自然險峻非常,那就不能按尋常路線逃走了,宋大人也是有備而來,給小殿下安排的路線自然是有效的。 ——走水路。 白日喧鬧,車水馬龍,早起的煙火似女子指尖游走的針織絲線,城中河段慢悠悠,白云千載倒掛橋頭,橋下一尾尾烏篷船晃悠晃悠經過。 其中一尾烏篷船中,江沉白努力將腿曲好,給羅大人的腿騰出更多的地方。 鮮少有人懷疑過羅大人的女子身份。 因她....身段實不似一般民間男女。 優越如白鶴,秀雅如青竹,高且俊,官服著身時,像是權力與清貴富麗具現化。 江沉白努力將目光從咫尺距離間臥坐的自家大人身上挪開,倒了中間矮桌上的茶壺,問:“大人,柳乘虛真的不會在城口水道碼頭設卡嗎?” “會?!?/br> “???” 羅非白喝著茶,也不計較這種茶葉低劣,遠不如她從前養尊處優喝的大紅袍等名茶,可一早吃了不少,吃點茶水清腸胃也挺好。 回話間,她補充:“設了就設了,設的是誰的人就不知道了?!?/br> 嗯?雙面間諜? 很好,這兩位儋州上官果然是能斗的,難怪這些年溫老大人極不喜歡入儋州。 眾人秒懂,一時放松許多。 大人不急,我們就不急。 張叔忍了忍,還是怕她積食,于是道:“所以大人你可以別吃了嗎?” “嗯?現在不吃,等著什么時候吃呢,人生得意須盡歡.....” 章貔默默伸手把桌子上打包的早點取走。 “大人,您的不急,好像是因為知道宋大人不會有事似的,莫非還有變故?” 羅非白摸不到名品糕點流蘇飛葉,皺眉,捏著茶杯,瞧著他,紅唇嫣紅,呵氣如蘭。 “不,告,訴,你?!?/br> “就不?!?/br> 章貔有一種.....應該把手里的吃食還給她,好讓她別那么生氣的沖動。 但又想著....她更生氣會是什么樣子。 —————— 柳縹緗聽聞消息,在雅風閣這邊當著眾人的面,拋下手頭跟同窗練字的雅事,在書童跟仆從的阻攔下騎馬上街疾奔。 雅閣中,不少外地官員跟學問大家表情莫名沉重。 曹琴笙是其中之一,但他垂下眼,端著茶杯,瞧見自己指尖有些微脂粉沾染。 來之前,她攔住了他,糾纏時,手指上.... 他垂下眼,飲下這杯茶。 柳縹緗正好在府臺外的大門口瞧見了歸來的隊伍。 看到宋利州跟柳甕等人被押解下馬車,他喘著氣,匆匆下馬,扶著馬匹身子皺眉看著這一幕。 “父親....” 柳乘虛看到他,表情變了變,陰沉又冷漠,但很快恢復往日的從容和善,“斂之,身子不好,不要亂跑,聽話一些?!?/br> 柳縹緗字斂之,意為克己復禮,也素來是柳家的驕傲,也是柳乘虛的獨子,年少失妻,一腔心意付諸官途百姓與獨子,可惜..... 前有獨子前途金輝,后有官途岌岌可危。 他也許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在獨子面前也一派清正。 “父親,這個案子是否還有.....” “帶公子下去,近期,莫出?!?/br> 柳乘虛拂袖而去,但在柳縹緗眼紅呼喚他父親的時候,還是頓足回頭看他。 那一眼,特別深沉且無奈。 最終什么也沒說,只剩下了冷酷,宋利州冷眼旁觀,暗道歹竹出好筍,也算這柳縹緗當年無妄之災。 為之柳乘虛這些年如此作惡,是否受挫于此。 可是當年那件事中,最大的冤主、他的奚玄公子、那樣灼灼風采的人物都沒有回頭的余地,其他人的死活,區區一個柳縹緗,他也不覺得如何可惜。 宋利州到底在儋州位高權重多年,哪里還有那么多慈軟心性,很快拋開這兩父子的事,想著之前羅非白最后留給他的話。 她不會,他也不會? 為何? 在司法拿捏自己的情況下,儋州肯定無人能制衡柳太守,何況監察院已然出了問題。 所以.....莫非小殿下已經邀請上官介入? 何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