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你想搬出去的話,隨意,不用詢問我的意
在白塔獨自歷練這么多年,陳宿早憑自己的能力成為領頭的高級哨兵,平時不搭理人的時候還算內斂沉靜,一旦盯著誰,那種無聲無息的壓迫感就漫過來。 陳爾若局促地放下筷子,飯也吃不下去了:“我就是工作的時候無意聽到,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唐突……” “……” “陳宿……你是生氣了嗎?” 陳宿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陳爾若的眼神有些怯生生的,語氣帶著點拙劣的試探。她的發質很軟,卻很蓬松,發色是天然的棕色,發尾微微卷起,毛茸茸的,顯得很乖順。 ……還是這樣,一直是這樣。 陳宿沒由來地感到疲憊。 那條還是幼年形態的黑蛇奮力從黑豹的口中擠出來,繞著桌腿爬到桌子上,澄黃的眼瞳幽幽盯著他,威脅地對著他吐紅信子。 “嘶嘶——” “毛毛!” 陳爾若急忙伸手去抓它的尾巴,可它像是賭氣一般,敏捷地躲過去,變本加厲地對著哨兵露出鋒利的尖牙。 黑豹緩緩走到陳宿身旁,綠色獸瞳盯著挑釁的幼蛇,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陳宿靜靜看著桌子上赫然對他擺出防御架勢的精神體,這一刻,他什么心情都沒有了。 他端起桌子上的殘羹剩飯,準備離開,右臂的傷卻不合時宜地隱隱作痛起來。 被怪物咬傷的地方泛起細密連綿的刺痛,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額頭已然滲出冷汗。 耳邊回響起王穆恨鐵不成鋼的責備:“人家小希到底哪里不好,讓你這么千推萬阻的?要是你實在接受不了她,這么多年了,好歹去測測和別的向導的結合度吧!” 身后是陳爾若茫然的呼喚:“陳宿……” 耳畔聲音重迭在一起,頭疼欲裂中,他聽見自己冷漠的、疲憊的聲音:“你想搬出去的話,隨意,不用詢問我的意見?!?/br> - 客廳里又只剩下陳爾若孤零零一個人。 碗里的米飯漸漸涼了,桌上兩道色澤鮮美的菜也被空氣氧化。就像她和陳宿之間的關系,尷尬、冰冷,她連說話都要咱三斟酌。 “為什么現在變得這么討厭?!标悹柸舸瓜卵?,小聲嘟囔,“明明小時候還很聽話的……” 皮皮從她袖口里探出黑色的小腦袋,應聲附和:“嘶嘶——” 「討厭!」 陳爾若沒好氣地用手指按了按它的頭:“你還有膽子說。誰讓你兇他的?” “嘶嘶嘶——” 毛毛不甘示弱地跟她吵起來,聒噪的叫聲吵得陳爾若頭疼,她索性把它收回腦海里,想留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越思考,她就越迷茫。 她不知道她和陳宿還算什么。 他們的世界早已完全割裂了。他已經站到眾人仰望的高處,而她卻在仰望他的人群中。一星半點的交界處殘留著模糊不清的記憶,曾經的溫情在如今的生疏中顯得不尷不尬。 他從不親口說,所以她只能從別人口中了解他受的傷、他經歷的事。她竭盡所能地試探,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卻還是造成如今這種生硬的局面。 陳爾若用筷子挑起一口涼透的米,塞進嘴里,勉強咀嚼著咽下去。 她吃著涼掉的飯,有些心酸地想。 或許,她真的該搬出去了。 - 今日后場的溫度是這一個月里最高的。地上被曬得皸裂的口子變得更多,滾滾黃沙順著縫隙流下,表層只留下一點凹下去的痕跡,工作時稍有不慎就會踩進。 陳爾若今天似乎格外倒霉。 第三次從縫隙里爬出來的時候,她自暴自棄地躺在地上,滿頭大汗,肩膀酸痛得要命。 烈日晃得眼前一陣發黑,她迷迷糊糊中感覺體內有一團無法熄滅的火在燒,燒得她頭昏腦漲。 然而她躺下休息還沒兩分鐘,大腿就被狠狠踹了一腳。 “陳爾若!他*的又是你在偷懶!”楊將怒不可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不能干早點滾蛋!真把自己當成身嬌體弱的大小姐了?還敢去領導哪兒告老子,你他*的是什么東西!” 陳爾若昏昏沉沉地睜開眼,身體沉得跟鉛一樣,沒動彈,硬是躺著挨了楊將第二腳。 附近有個和她搭過話的工作人員沒看下去,急忙上來拉住怒氣沖沖的楊將:“哎哎!楊工你別生氣,她估計就是累了躺一會兒!她一個小姑娘家你和她置什么氣!” 眼看旁邊陸續有人圍過來看熱鬧,楊將惱羞成怒地盯著一動不動的陳爾若,抬腿又要踹:“你他*裝什么死!賤人,給老子爬起來!” 圍過來的人群里終于有人發現她的異常,驚慌地大喊:“她好像中暑了!趕緊把人抬到陰涼地去!” 楊將甩開攔住他的人,陰森地冷笑一聲:“中暑?我看她就是懶,不想起來!干活還沒干一會兒就倒了,怎么,她以為她是天生嬌貴的向導?我跟你們說,誰都不準碰她,我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自己爬起來!” 昨晚沒吃飽飯還失眠,晚起導致陳爾若今天沒吃早餐就來工作。 向導精神力極強,身體素質卻往往低于普通人。陳爾若自認為身體素質還算不錯,可高強度的工作下,她確實有些撐不住了。 各種聒噪的聲音吵得她頭疼。她勉強聽清楊將的話,也知道這種發現她舉報未果、惱羞成怒的小人是真敢讓她暈在這兒。 袖子里,毛毛未經允許就顯出身形,尾巴憤怒地扭動著,想沖出來。但陳爾若還存有一絲理智,她咬緊牙,捏緊袖子,沒讓它成功。 人群里,昨天跟陳爾若聊天的男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怒氣沖沖地推開周圍人,拽著她的肩膀把她扶起來,轉頭對著楊將破口大罵。 “去你*的!楊將你干過什么你自己最清楚!為了把自己表妹調到技術部,把人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調到后勤,你干的那點臟事這里誰不知道????” 楊將沒想到真有人敢和他對著干,還把他濫用職權的事徹底揭穿,他的臉頓時黑了。 男人學著他的樣子冷笑一聲,嫌惡地啐了一口:“我草你*的,你不就仗著自己僥幸給那姓陳的高級哨兵擋過一子彈嗎?就這點破事天天跟人吹,恨不得昭告天下,你但凡有點別的本事我們也不至于看不起你,欺軟怕硬的孬貨!呸!” 圍過來的人都沒吭聲,但很顯然,聽到男人的話,他們的眼神都有微妙的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