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鈴鐺 荊無命閉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出現了她,躺在美人榻上的jiejie。 她習慣側臥著睡,醒來之時,半面雪頰上印出了一朵微紅的皮rou牡丹。 她伏在美人榻上,手里拿著話本子翻得嘩啦啦響,身邊小桌上放著融了蜂蜜的冰涼烏梅飲,她不愿穿鞋,赤著腳蜷在美人榻上,腳趾上的艷色蔻丹與她腳腕上的紅繩金鈴鐺交相輝映,她繃起身子,懶懶地,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金鈴鐺顫動著發出脆響。 荊無命的一只手忽然攥住了浴桶的邊緣,忍不住地發起了抖。 掛在他手上的那兩個金銀鈴鐺陣陣顫動著,像是無數小小的快樂在搖顫,又好像一根鞭子重重抽在他身上一樣,令他忽然扭曲地痙攣起來。 荊無命的瞳孔驟然收縮起來,半晌,又緩緩地擴散,變成一片迷迷蒙蒙的霧氣,毫無焦距,空洞,虛無而妖異。 他就這樣靠在浴桶之上,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好似連洗澡水都已完全冷透了的時候,荊無命才緩緩站了起來,頭發濕淋淋的,他也不管,就這樣,半壞不壞一樣,漠然地反手拿起了自己的劍。 劍就靠立在浴桶旁邊。 劍,就是劍客的生命,他們無論做什么,都會把劍放在自己一只手可以撈到的位置之內。 荊無命左手持劍,右手握住劍鞘,長劍出鞘,森寒青光照亮了他絕無半點表情的臉,砭人肌骨的劍氣,也已令他睫毛上墜著的一顆水珠不斷地顫動,最終沉重地落下,在水面上泛起一點輕不可見的漣漪。 他要動手嗎? 他這是要像誰動手呢? 這里除了他自己,分明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門外也沒有不速之客,窗外也沒有伸進來什么吹迷香的竹筒,屋頂上也沒有人去把瓦片挪開他要對誰出手? 荊無命反手給了自己一劍! 一道血口子忽然自他身上被劃開,觸目驚心的血線瞬間浮現出來,令他蒼白而精悍的身軀之上,多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凄艷美感仔細瞧一瞧,就能發現,他的腰腹 ,胸膛之上,縱橫交錯著很多這樣的傷口,有些已經好了,變成了淡色的疤痕,有些卻還新鮮著,稍微一動就會崩裂。 這些傷口竟然全都是他自己劃的! 難道他喜歡痛苦,喜歡血淋淋的折磨? 荊無命的臉上全無表情,冷如冰雪,硬如巖石,他反手收劍,把劍當哐一聲扔在了床榻上,自己隨手拿起一條大汗巾擦頭發,擦到半干就扔了汗巾,就這樣上了榻,下意識地抱住了劍。 劍是jiejie為他求的。 劍 她也握過這柄劍,用那只很溫柔的手,她的手拍過他的頭,幫他擦干過頭發,也撓過他的下巴,還牽過他的手。 他痛苦地抖了一下,手腕上的鈴鐺驀地一響。 荊無命盯著鈴鐺看,半晌,忽然把頭湊近了手腕,含住了那艷麗的金鈴。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盯著她的時間越來越長。 羅敷沒有發覺,因為他從小就擁有了一雙過于妖異邪惡的眼睛,他也從小就會一眨不眨地盯著人看。她依然一如往昔般的對待他,過年的時候發壓歲錢給他,平時會拍拍他的頭,撓撓他的下巴。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盯著她的時候,就會覺得喉嚨發干,一種奇異的焦躁和渴望從心底涌起,順著他的神經和血管在擴散,一直到他的手指尖都因為焦躁而蜷縮。 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體會過這么強烈的想要的感覺了,因為jiejie是慷慨的人。他自十二歲被jiejie撿回家之后,她就給了他想要的一切食物,溫暖,依賴,這些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都是如此輕易的就被得到。 甚至,他喜歡殺人她都去給他找了雄娘子作為人生中的第一個玩具。 她似乎并不覺得這是個奇怪的癖好。 那時候,他自己也不覺得自己奇怪,他只是依靠本能在行動,沒有對錯的標準。他捕獵了同類,獲得了吃糖般的快樂,雙眸亮晶晶地瞧著她,像是連尾巴都在搖來搖去。 jiejie挑了一下眉,很輕易地接受了他,沒有打壓他,只是教會他,什么人可以殺,什么人不能殺,怎么樣給自己定下原則。 這些年來,每當他捕獵欲高漲的時候,就會去隨機抓取一個幸運采花賊來玩玩看,不過,近一兩年來,活躍在江湖上的采花賊越來越少了似乎是因為他虐殺的手段太殘忍? 后來,他發現旁人的目光越來越畏懼仇恨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的愛好是可怖詭秘的。 發覺這一點后,荊無命卻并沒有失落,他想到了羅敷看他的眼神,心里隱隱升起了一種奇異的快樂和滿足,再一次確認了她對他的偏愛。他一想到她會看著他怎么殺人,簡直連瞳孔都要因為過度的興奮而顫抖了。 他明明應該滿足的他明明應該滿足的。 但他居然不滿足,他想要更多,他難受,他感到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不對勁,像要從jiejie身上獲得一點賞賜,可他又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直到他看到十三幺與玲玲在月下的薔薇花障中擁吻,他的身體忽然被一線殘酷的電流所擊中,將他渾身都打得不斷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