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張老娘抖如糠篩。 她沒怎么見過江湖人,但一種為人所最本能的恐懼,卻已因為此人而激起,她原本想要就地一坐,拍著大腿嚎起來,現在卻不敢了,因為她有一種預感只要她敢這么做,他就敢殺人! 其實她錯了,即便她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荊無命也不會殺了她的,他只會輕輕地削掉她的舌頭,讓她再也說不出一句大七歲怎么怎么的話。 他冷冷地盯著張老娘。 張老娘心生急智,兩眼一翻,撲通一聲倒地,表演了一個當場昏厥。 徐玉: 荊無命一動不動,盯著地上死魚般的張老娘看。 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連徐玉也開始覺得站立難安,看出這黑衣人根本就不正常,開始后怕的時候張秀才終于慢吞吞地來了。 他來了,但是畏懼于荊無命周身那可怕的威壓,他竟然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來。 徐玉: 徐玉跳起來,破口大罵:你個沒卵子的賤東西,還不快把你的潑老娘領走!別死老娘家門口,滾!以后你來一次,老娘打一次,老娘打到你縣學門口去! 張秀才煞白的臉騰的一下子,紅得和蝦子似的。 他沒法子,硬著頭皮上前去扶自己的老娘,荊無命陰沉地盯著這母子倆,盯得張秀才也很想表演一個就地昏厥,徐玉卻惡狠狠地瞪著他 只要他敢昏,她就敢立刻毆打他! 張秀才顫顫巍巍地背著他老娘走了,荊無命目光一直盯著那母子倆,好似一桿標槍一樣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把徐記酒家變成了一個大冰窖,路過的人都繞道走,生怕被他給凍出風寒病來。 徐玉: 徐玉忍受著那種渾身發冷的感覺,勉強笑了一笑,道:這位俠士,多謝仗義出言,如若不嫌,請進來吃杯酒再走吧。 荊無命根本沒聽。 七年過去,他在絕大多數的時候仍然很像一個半壞不壞的人工智能,只對特定的關鍵詞有反應。剛才這里吵得火熱,不知多少人像呆頭鵝一樣,探頭探腦地看熱鬧,荊無命卻完全沒反應,甚至連一個字都沒聽見。 他的關鍵詞就是大七歲,聽見張老娘的那一句罵,他一下子就回神了,像一只被踩中尾巴驚得跳起來的貓一樣開始發瘋。 他發瘋的樣子也很詭異。 荊無命對徐玉的話置若罔聞,抬腳便走,留給徐玉一個冷而筆直的背影。 徐玉: 徐玉撓頭。 她這是碰上了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好心俠客了么?但是怎么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不過算了,經過此事,張老娘和張秀才大概不會再出現煩她了,這樣就很好了。 徐玉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轉身一撩門簾,腳步輕快地回店里去了。 荊無命面無表情地走在路上,垂在腰側的手忍不住痙攣了一下,牽動了手腕上艷麗的紅繩。 細細的編織紅繩上,掛著七個各異的金錁子,有小貓爪形狀的,也有小梅花形狀的,一個半兩,穿在紅繩上,又有金銀鈴鐺各一,他的手輕輕一顫,鈴鐺發出的清脆的響聲。 荊無命的步子微微一頓。 荊無命,年歲不大,今年不過十九歲,但他成名卻已有六年,早在十三歲的時候,他就因為虐殺了黃河一帶有名的大盜碧血雙蛇而出名。 更為出名的,是他的jiejie。 他的jiejie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玉面羅剎女羅敷。 傳聞中,羅敷仙姿玉色,富可敵國,手下有十二劍客,手上的功夫也硬得很,八年前橫空出世,不知做下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據說,連那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也是死在她的手里的。 荊無命是她撿來的孤兒,也是她座下最忠誠的鷹犬。 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荊無命轉身,進了一家客棧,扔了一錠銀子,開了一間上房。 他是出去做事的,現在事已完了,他正往姑蘇而去。今日已近黃昏,出了這座城,方圓幾百里再無城鎮,不住在這里,他就要露宿荒野了。 荊無命進了屋子,又叫了洗澡水,把斗笠摘下后,他又慢慢地脫起了衣裳。 陽春三月,卻仍是春寒料峭,荊無命卻仗著自己身子骨好,衣裳穿的很是單薄,連層中衣都沒有,脫了外衣后,就是一 層薄薄的白色里衣,里衣卻被體溫蒸得很熱。他慢慢地進了浴桶,把自己半張臉都埋在了水里,漆黑的頭發如活蛇般漂浮在水面上,那雙死灰色的眼睛,卻好似某種藏在水下,正亟待捕獵的rou食動物。 半晌,他慢慢地直起了腰,靠在了浴桶之上,水蛇般的長發貼在了他蒼白的胸膛之上,氤氳白霧明明會給人一種溫暖而潮濕的感覺,但到了他這里,卻不知為何,只會讓人覺得很冷,很陰濕。 他的雙眸垂下來,盯住了他右腕上的那條紅繩鈴鐺。 金貓爪,金梅花,都是jiejie給的壓歲錢。 從十三歲開始,jiejie每年都會在過年的時候給他滿滿一個荷包的金銀錁子,都做成了這樣極富巧思的模樣。他一個個的攢著,根本不舍得花掉,又從她手里拿到了她的發帶,編制成了細細的紅繩,將她的金錁子,和她用過的鈴鐺一起,掛在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