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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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數了數梁家親戚帶來的小孩子們,發現自己買的紅包皮不夠用,他趕緊找機會去找二嬸。 “我那有?!倍鹪诩依餃蕚渲形绲娘埐?,她把豬耳朵切成條,用菜刀撥到一邊,在圍裙上擦擦手,帶他去屋里拿紅包皮。 都是用過的,舊了點,別的沒問題。 陳子輕全都塞襖子里了。 “每個孩子都給一樣的,這你曉得的吧?!倍鹫f,“兩毛一個就行?!?/br> 陳子輕想了想:“會不會太少???” 二嬸恨鐵不成鋼地拍他手臂:“少什么少,大人拜新靈包的也就五毛八毛,你給小孩兩毛還少?又不會過日子了是吧?” “會會會,我會過日子,就按二嬸你說的,一個紅包放兩毛?!标愖虞p撓撓頭,“二十六個小孩?!?/br> 二嬸開始計算。 侄媳走了,她還沒算出來,不耐地朝躲在屋里見不得人的閨女喊問:“丫頭片子,二十六乘以2是多少?” 梁云的答案傳出來:“五十二?!?/br> 二嬸說:“那不就是五塊二毛錢?!彼龜Q門進去,坐在閨女的床頭咂嘴,“南星有那么多錢嗎?” 梁云拿著有點粗的鉛筆頭在桌角磨動:“怎么沒有,他在衛生所上班?!?/br> 二嬸想得比閨女多也比閨女要遠:“他送人情送得多,開銷大,還有個小叔子要養,下學期的學費不知道留沒留?!?/br> 梁云一不留神就沒管住嘴,冒出了一句:“學校給我哥發了捐款?!?/br> 說完才知道自己犯了蠢,她咬嘴皮。 二嬸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什么?捐款?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就說明南星不知道,他什么事都往我這說?!倍鹱杂幸惶走壿嬎季S,她狠狠拍床被,“好你個津川,拿了錢自己藏著,連嫂子都不告訴?!?/br> 梁云說:“那是給他捐的,使用權擁有權都是他本人?!?/br> “什么本人,他吃的穿的用的不都是他嫂子給的!”二嬸謾罵,“個沒良心的,我早說是個白眼狼了,南星偏要對他好,照顧個殘疾光是想想就夠夠的。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事都要他嫂子做,你看他感恩戴德嗎,成天冷著個臉冷著個眼,腿又不是他嫂子給打斷的,我們大家伙也沒對不起他吧,他看到誰喊了嗎,不但不喊,頭都不抬一下,他就是個捂不熱的小怪物……” 梁云握著鉛筆頭站起來:“媽,我哥是你侄子?!?/br> 二嬸臉皮一板:“他只和你爸有關系,和我可沒關系,我跟你們梁家都沒關系?!?/br> 梁云摔門走了。 二嬸沖出去喊:“死哪去——” zigong要掉肚子也疼,二嬸按著肚子找藥吃,她氣得呼吸困難。 “作業寫完了嗎就往外跑,家里一堆的事不讓你做,你作業總要寫吧,馬上就要來人了,肯定又不叫,嘴巴皮子焊一塊兒了?!?/br> 二嬸抱怨完了,嘆口氣,任命地回到廚房忙碌。她把腌過的豬尾巴拿起來,又放下去,匆匆去前屋跟侄媳說捐款的事。 . “南星,這事你不知道吧,我就說他根本就……” “我知道?!标愖虞p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 二嬸狐疑:“那錢?” 陳子輕站在屋角,鞋底蹭著臟兮兮的雪:“讓他拿來當學費,買學習用品?!?/br> “你給他一小部分就行了,大頭還得你收著?!倍鹫f。 “好啦好啦,我有數的啦?!标愖虞p拍拍二嬸的后背,“嬸嬸你忙去吧,等我這邊人散了,我就去幫你?!?/br> 二嬸嗔怪:“我哪用得上你忙我,炒個菜慢慢吞吞,能把人急死?!?/br> 陳子輕笑了笑:“那我摘菜總可以吧?!彼讯鹚统鑫萁?,余光撇到去山里的梁云,估計是又跟她媽吵過嘴了。 一會梁云家里的親戚大部隊就要來了,她避開也好,省得鬧心。 …… 陳子輕不在意梁津川隱瞞學校捐款一事。 只要梁津川收下同學們的善心好意就行。陳子輕就怕他自卑,自我消耗,不肯接受外界的援助。 “南星?津川他嫂子上哪去了,津川他嫂子!” 有喝大了的嚷嚷聲傳來,陳子輕回神應答:“誒,來了?!?/br> 酒席從堂屋擺到院里院外,鬧哄哄的。陳子輕注意到梁錚身邊有個姑娘,那是他的相親對象。 趕巧了,帶到這邊來吃飯了。 聽說姑娘在城里的銀行工作,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回來待個天把,她面容恬靜帶著笑意,對梁錚是滿意的。 梁錚能和她坐一起吃飯,標明起碼不討厭。 否則就算是大伯大媽逼的,那梁錚也完全可以途中丟下人離開。 陳子輕這么想的,哪知第二天,梁錚身邊就出現了個青年,體格比他小一圈多,被他襯得小巧可愛。 又是一個相親對象。 過年果然是催婚高發期,說媒的一茬接一茬。 陳子輕親眼目睹梁錚一天一個相親對象,就連沒娃的寡夫,帶娃的寡婦都有。 大伯大媽是真的著急,不知道的還以為梁錚七老八十了,實際上他才二十幾歲。 陳子輕目送梁錚騎著自行車,不知第幾個相親對象坐在他后座,矜持地抓著他的衣角不摟他的要。 自行車帶著一串清脆的鈴鐺聲從陳子輕旁邊騎過去,梁錚身上的怨氣把他熏得頭暈眼花。 梁錚的濃重怨氣讓他眼紅,可收益越大就意味著風險越大,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火中取栗,他背著手在村里走動,尋找合適的怨氣人選。 孩童稚氣的笑鬧聲夾雜著摔炮聲從前面飄來。 小娃們新年一套衣服穿一個春天,起硬殼了能摳掉就摳掉,不能摳掉就一層蓋一層。 衣袖黑得油光發亮,臉上是滿足的,天真又淳樸的笑容。 陳子輕看了會小朋友摔炮,視線掃過墻根下曬太陽閑聊的老人婦人,你們都不會被鬼帶走的,我還有六個月時間呢。 下廟村的總怨氣停在3000,只比頂開鬼門關的數值多2200。 為了保險起見,為了不在關鍵時候出現突然有誰暴漲怨氣,他會盡可能地把總怨氣縮減到最小。 . 陳子輕在外頭溜了一陣子就往家走。他在一處拐角聽見兩個老人對話。 他們在說棺材打多少錢的,擺多少桌,一桌多少個菜,酒是什么牌子的,散不散煙之類。 原來是大爺覺得自己要死了,提前把喪事定好。 陳子輕撇撇大媽頭頂的怨氣色塊,大概在200到300左右,他問大爺生了什么病。 大爺說他晚上睡覺總喘不過來氣。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贝鬆斉距距橹禑?,“我這是讓小鬼差壓上了,就快帶我走了?!?/br> 他瞪老伴:“到時小鬼差拿鐵鏈子往我脖子上一套,把我給拖進地府,你一個人吃香的喝辣的,沒我這個討了一輩子嫌的在,你就稱心了?!?/br> 老伴讓他一天到晚的“死死死”給煩得有了怨氣。 陳子輕打量大爺的精氣神:“你睡覺是不是喜歡把手放在胸口???” 大爺這會兒突然耳背了:“啊,你說什么!” 陳子輕很大聲地重復了一遍。 大爺說他沒放。 他老伴這時發了話:“南星,你別信他的,他放了的?!?/br> 大爺非說自己沒放,老伴非說他放了,兩人像幼兒園小朋友吵架。 陳子輕看他們吵,感嘆相守到老是很深的緣分。 等大爺大媽吵累了,陳子輕在大媽耳邊說:“你今晚留意著點大爺,不叫他把手放胸口試試?!?/br> “這是我婆婆在世的時候和我說的方子,沒準有用?!标愖虞p拎出死無對證的婆婆。 大媽將信將疑:“要是管用,我就去給你婆婆燒點紙?!?/br> . 陳子輕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柴堆上的薄膜被風起來了一塊,他怕柴濕了,趕緊給壓好。 “南星,你從哪回來啊,剛好我要把這個給你?!倍饋斫o他送半個咸雞。 他還沒說話,三嬸靠在墻邊磕著瓜子插了一嘴:“那不能吃,死雞腌的?!?/br> 二嬸當即就不干了:“哪個是死了的,說話怎么跟放屁蹦出屎一樣?!?/br> 她絲毫不顧及妯娌間鄰居間的情分:“你左邊眼睛看見我給南星的是死雞,還是右邊眼睛看見我給他的是死雞?” “左眼右眼都看見了?!比龐鹜碌艄献悠?。 二嬸把咸雞給侄媳拿著,手叉腰就扯了一嗓子:“那你兩只眼睛全瞎了!” 街坊四鄰和來拜年的親戚聞聲出來探頭。 三嬸要臉,再加上說不過二嬸,她裝作從容地拍拍手上的瓜子屑,腳一轉進了屋子。 …… 陳子輕把還要追過去罵的二嬸拉進門。 二嬸這才把戰火停下來:“南星,死雞我留著自己吃,給你的是好雞腌的?!?/br> 陳子輕說:“死雞不能吃的吧?!?/br> “那是凍死的,又不是病死的,有什么不能吃,我已經吃過了,香的很?!?/br> 陳子輕弱弱地說:“你怎么知道是凍死的?” 二嬸橫眉豎眼理直氣壯:“我說是凍死的,就是凍死的?!?/br> 陳子輕抽抽嘴,行,明白了。 半個咸雞給他放在廚房的墻上掛著,他拿了把剪刀去院里,按在從塘邊抱回來的石頭上磨了磨,手指揩掉刀刃的銹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