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s！”

    嬴月瞪大眼睛，心里彌漫上點點恐慌。

    大事不妙啊。

    *

    【歡迎玩家進入sss級副本·河神祭】

    【副本玩家數為100】

    【劇情簡介：祭祀，祭神，祭人。人心至亮，柳暗花明；人心至暗，灰飛煙滅】

    【主線任務：存活七天】

    上一刻是安靜的現代化的臥室，下一刻，車水馬龍，攤販的叫賣聲、路過挎著菜籃子婆媳的閑話都像潮水一般涌來。

    嬴月驚訝的發現這次居然沒變成副本里的居民。

    修身的蕾絲絲綢襯衫搭配黑色長褲再加一雙方口珍珠白皮鞋，她還是星際時代的打扮。嬴月第一反應就是入鄉隨俗，趕緊換身衣服。周邊路過的女士年紀大些的穿著帶盤扣的長衫長裙，顏色灰撲撲的，年輕的姑娘們身上更鮮亮一些，有開叉較低的不修身的旗袍，同樣的長衫長裙上也有少量的西洋花邊裝飾。

    嬴月若有所悟，剛開始的急迫消失些許。果然路過的人雖然會像看景一樣看她，眼神里更多的是羨慕和畏懼而不是走在路上見到個野人。

    倒是……

    “怎么會是3s級！我一直刷得都是d級副本，強制分配也不會到這種難度！”

    嬴月小心退了兩步，她站在路邊，剛剛有一輛黃包車飛快跑過，她借著避讓不著痕跡進了路邊一家裁縫鋪。

    能說出評級，剛才面目猙獰滿眼都是恐懼的男人當然是參與副本通關的【白鴿】。因為副本的難度級別，他直接癱軟在地上涕泗橫流，嬴月卻無一絲一毫的同情。

    眾所周知，第一次通關的副本被稱為新手副本，這也是收益最大的副本，無死亡風險，第二次第三次副本也被高塔默認為新人，副本隨機分配。而當到了第四次，脫離巢xue的白鴿將可以自由的展翅飛翔。

    自由選擇副本，副本成績帶來的評級上升，白鴿們似乎是自由自在的，但要是以為可以為所欲為就大錯特錯了。

    嬴月從原著中了解到某些高塔的隱秘。

    大數據時代沒有隱私。實際上，玩家在副本內的行為會形成特殊的性格標簽，通關副本越多，玩家畫像越形象。

    高塔雖然不是什么懲惡揚善的真善美機構，維護一定的秩序保證玩家被副本消耗而不是互相內耗還是有一定必要的。

    吃著高塔的飯還干與高塔利益相悖的事，這樣的玩家自然被高塔視為一次性消耗品，在每隔十次自由選擇出現一次的強制分配中下放到生存率低的副本。

    三s級別的副本可以說十死無生，能被扔到這里，不是天賦異稟就是罪大惡極。那個男人顯然是后者。

    這樣的人從絕望中回過神來只會想拉著其他人一起下地獄。嬴月本就心生忐忑，實在不想還要防著豬隊友搞破壞，最好的辦法無疑是偽裝成土著。

    “有新的洋裝嗎？”嬴月嘗試著問。

    直接在副本中擁有身份看起來尋常，一旦少了這個步驟卻會發現多了不少麻煩，就像家里人和游客的區別，在這種情況下嬴月敏感的覺得【白鴿】仿佛并不受這個副本的歡迎，處于一種被排斥防備的地位。

    同樣都是3s級別的難度，類比上一個，嬴月希望一部分難度體現在這個“游客”身份上。

    裁縫店的老板一見她的打扮已經大致猜到需求，對她的要求也不驚訝：“姑娘是從國外回來的吧?！辟滦π]有反駁，老板的態度更熱情了幾分，把她引入室內：“您看看，這可是豐禾鎮最時興的洋裝，用外面的話怎么說來著，摩登，和您這樣的新派姑娘再合適不過?！?/br>
    旗袍長裙與洋裝，長衫馬褂與西裝，新舊在這里交匯，嬴月不禁想到上輩子與此類似的時代。

    店里的洋裝在嬴月看來當然款式老舊，單從美觀度來說，相對于所謂的洋裝，她更偏愛舊式的打扮，選擇“西洋”，是從行動的便捷和衣物的獲取便易度出發?？蓡栴}是現在的洋裝既不方便行動，也不合嬴月的眼緣。

    于是，本以為碰上條大魚的老板便看到她看好的顧客輕蹙眉頭，捻了捻自己衣服的料子，又看向室內展示的衣服，意思不言而喻。

    老板心里咯噔一下，再仔細打量頓時心叫不好。有腰包鼓的顧客當然好，可要是腰包太鼓，也就意味著對方的眼光也很高。

    可要那么簡單放棄老板也不甘心。生意做了十多年，老板也是有傲氣的。最重要的是……老板的目光落在和陳舊的小鎮格格不入的姑娘身上。

    明珠生輝。

    老板從前聽讀書人說過一個詞叫蓬蓽生輝，以前不明白，現在這姑娘一走進來她頓時心有所感，看慣了的小鋪子有了這姑娘在似乎也成了很了不得的地方。

    裁縫鋪在這姑娘的加持下陡然提升一個逼格，不論出于什么原因老板自然與有榮焉。這好不容易膨脹了飄了的心態，要是滿足不了顧客的需求那不是被狠狠打臉？

    認清自己的小鋪子普普通通不怎么樣，老板的自尊心不允許。要是這么好看一姑娘穿著別家店里的衣服，老板仿佛已經看到對家嘲笑的丑惡嘴臉。再加上老板也是有追求的，能出來開做衣服的店，美商肯定是有的，好看的衣服穿在合適的人身上那是職業成就感。老板鼓足了心氣用盡了這輩子的好口才只求留住這個顧客。

    “我們豐禾鎮是小鎮，店里的衣服肯定比不過繁華的大城市，”老板先承認了自家店里的不足，這是事實沒法洗，但是——

    “在這個小鎮里我敢給姑娘你拍著胸脯保證，再沒有比我家的手藝更好的了?！?/br>
    很多時候東西賣出去不是因為它好，而是它能滿足需求。小鎮就這么大，一件小事能傳半個月，這姑娘一看就是新來的。行李短時間能準備齊全？換洗的衣服肯定不夠，和換新衣服的需求比起來，款式稍差些就不算什么了。

    果然，顧客態度有所松動。

    老板趕忙再接再厲拿出事實論證。

    “鎮里最大的酒樓您看到了吧，楊老板他家的女兒也在我這里做衣服，上個星期剛定了一件青色的旗袍，花紋特地定制的，是西洋的花。車馬行的馬小姐，每次洋裝上新都是要一套的。白家的——”

    說到白家的時候，老板的聲音戛然而止。

    嬴月這番作態本來就是想引老板多說話，情報的作用不需要多說，這次副本的主題是“河神祭”，她倒是想直接打聽，考慮到3s的難度還是默默的慫了。誰知道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隱秘，問了就有危險，她只能盡量多了解這地方的情況，自己不敢問，就引土著說。

    做生意的經常和顧客聊天，買東西的同時還有情報拿，對嬴月來說就是血賺。沒想到她誤打誤撞好像真摸到一條大魚。

    “白家的衣服好看嗎？”嬴月沒有直接問，主要是問了對方也不一定說。但作為挑剔的顧客關心衣服質量和款式還是沒問題的，進可攻退可守。

    好在這個點似乎不是什么禁忌，老板含糊道：“白家的是嫁衣，不是平常穿的?！?/br>
    嫁衣？嬴月心里一跳。

    說到祭祀河神之類的會想起什么？考慮到時代的局限性，童男童女河神的新娘一個接一個在嬴月腦海里冒出。會不會白家這個就是祭祀給河神的新娘？嬴月盲猜了下，人心至亮什么的，會不會是要保護新娘？難度高是因為所謂的河神真的存在，不保護新娘對方就像上個副本的智慧之神一樣可以進行降維打擊？

    “那料子怎么樣？有其他顏色的嗎？”嬴月盡量不踩線地問，仿佛只對衣服感興趣。

    說到料子這種專業領域，老板的興致頓時上來了?？赡苁乔懊鏇]有她發揮的空間，找到自家的亮點她興致勃勃：“您可真有眼光，不愧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老板先夸了一句，“那料子可是好料子，一寸一金的流光錦，放到月亮底下跟水面的波紋似的，做成衣服可是太漂亮了?！?/br>
    “哦，有成品嗎？”

    老板猶豫了下：“您也知道這布料比較貴?！?/br>
    “那有布料嗎？”嬴月似乎退了一步。

    老板松了口氣：“有的有的，”說話間，一個年輕的女孩去了內室，不一會兒，抱過來一卷流光溢彩的布料。

    觸感冰涼絲滑，質感像是流水，老板倒是真的沒有夸張。嬴月認真翻看后，直接問價。老板的表情當即就是一喜。

    嬴月的空間道具里當然不缺金子。做完這樁生意，見老板表情放松些許，嬴月走到門口忽然露出猶豫的神色。

    第43章

    “一般來說一事不煩二主, 我很相信您的手藝，但這些布料也不便宜……”

    剛剛收下的金子仿佛是guntang的，老板的手心似乎還留有余溫, 長久浸透在生意場里的聽覺自然從話頭里聽到金子的脆響，被到手的金子撩撥的心里癢癢, 老板非常捧場：“您的意思是？”

    “真的沒有樣品嗎？小的也可以?！?/br>
    但這樣珍貴的布料又有誰浪費在小件上？

    老板糾結了一會兒, 終于抵不過再賺一大筆的誘惑——這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布料有機會再多賣出一點她實在拒絕不了。

    當然, 在此之前她肯定要把自己的付出和難處都讓顧客知曉。

    “按理來說這種事是不應該的, ”老板嘆口氣引她去了另外的房間。

    這家店鋪展示在外的門面只有三十平米大小，走過通向里間的小門就會發現別有洞天，只掀開第一個小門的布簾子，就會進到同樣裝飾的差不多大小的房間，只左右兩面墻又開了兩扇門，推開也是相同的房間，正對著門簾的房門也是可以推開的……簡直和迷宮一個樣。

    這種地方不熟的顧客其實并不敢向里走, 嬴月完全是藝高人膽大。超越人類的身體素質加上星際時代學校的課程——星盟學校的授課內容很實用，體育課從赤手空拳到刀槍劍戟的冷兵器再到火/槍乃至星磁槍無所不包, 只有學不好的學生, 沒有不教的內容。

    學渣嬴月雖然十分羞愧, 但高考速成訓練下還是習得一招半式，再加上優越的身體素質，一家店她還是敢進的。

    好在店老板是做正經生意的，并沒有什么壞心思。

    “客人你從國外回來可能不知道, 我們豐禾鎮嫁衣可不興給別人碰的?！?/br>
    “老板你是說？”

    “用那料子的只有白家少奶奶的嫁衣了，客人你看過可不能給別人說, 也不能碰?！?/br>
    得了實惠嬴月又不是杠精，點頭答應還說了兩句軟話, 夸老板心善。

    “我這也算是沾了喜氣，外國人都說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得虧老板你人好我才能又看到漂亮衣服還能有好運氣，說不定趕明兒我也能有一個如意郎君，”夸完了老板，嬴月也順勢夸那位白家少奶奶，“這位少奶奶肯定是個好姑娘，娶了她的人可有福氣?！?/br>
    老板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昏黃的燈光掩去了她的表情：“可不是嘛，她再好不過了?！?/br>
    聲音幽幽，甚至隱約有些復雜的嘆息。

    嬴月微挑眉梢，在老板意識到反應不對前打斷她的思路：“能定制這樣的嫁衣，白家少奶奶的娘家很富裕嗎？”

    話音剛落，木門推開，昏黃的燈光如流水一般滾落在嫁衣上的金銀線繡紋上，濺起的熒光恍花了她的眼。

    和嬴月所想的赤紅的連體嫁衣不同，用木架撐起來的嫁衣是分體式的。一旁的鳳冠上碩大的珠子表面流動著屬于珍珠的瑩潤的光，紅蓋頭也搭在另一個板凳式的展架上，欣賞夠了小件，嬴月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落到房間中央最引人注意的嫁衣上。

    嫁衣是上褂下裙的樣式，黑色的短褂莊嚴肅穆，幾乎讓嬴月立刻想到上輩子一個以玄色為尊的朝代。天命玄鳥【1】，旌旗烈烈，崇水德，鐵甲錚錚。妖嬈的合歡花紋絡在袖口褂面纏繞蔓延，剛與柔并濟。

    下面的長裙卻是截然相反的熱烈的鮮艷的正紅。裙子的長度比嬴月習慣的長裙還要長一些，估計穿到身上要到腳踝。合歡花紋絡和紅色的熱鬧相得益彰。

    明明是氣質不同的主色，紅與黑搭配在一起卻格外的和諧。流光錦不負流光之名，如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時之間稍顯簡陋的屋子里竟然富麗堂皇之感。

    “您的手藝可真好，尤其是上面的合歡花，和活過來一樣?！?/br>
    嬴月的聲音打破了兩人被這美到極致的嫁衣奪去的注意力，老板被恭維地笑了一下，但又很快糾正：“這合歡花可不是我繡得，是我女兒的手藝，她和白家少奶奶是手帕交，想要盡份心意?！?/br>
    “您姑娘真是蕙質蘭心?！?/br>
    老板下意識笑了笑，笑完后眼里又劃過一抹悲戚，快得像幻覺。

    嬴月直覺這其中有事，但也不好再問，干脆利落直接下單。

    “三件常服，兩件旗袍，都用這料子?！?/br>
    付了三成的定金和加急費，嬴月走出店門。外面陽光明媚嘈雜一片和略顯陰暗安靜的鋪子恍如兩個世界。嬴月定定神，沒有立刻替換下衣服。

    人靠衣裳馬靠鞍，她現在這身在星際時代是復古，在這個副本是時尚。別人對她有些敬畏心也是好事，畢竟真鬧出事來也是麻煩。

    嬴月在店鋪里折騰了一回，原本在裁縫鋪附近的玩家在這段時間已經走得干凈，她便更不著急了。

    裁縫鋪的購物體驗還不錯，從那身嫁衣來看，老板也不是缺錢的人，對她也沒有壞心思。嬴月跨過門檻的腳再次邁回來，她打算租間房子，向老板這個本地人打聽消息。

    旅店什么的很可能是大多數玩家的聚集地，嬴月想著開局那個絕望的玩家，先不說單機和聯機的優劣，她就是想和別人合作也不能找隨時黑化拉她一起去死的那種。

    可能是看在她拿出來的金子的份上，老板問過她打算租房的時間后，思索了一會兒：“我家倒還有兩間空房，但已經定了要賣掉，一個月后買家就要來收房……”

    一個月？那不是足夠了。嬴月也懶得再找，3s級別的副本肯定處處是危險，她得趕緊找線索，住宿環境這種小事她當然不介意。

    幸運的是老板家里開得起裁縫鋪條件自然也不差。正堂聯排的四間青磚瓦房是老板母女倆住的，制衣裁衣也在那里，勻給嬴月的是右邊的兩間偏房，也是青磚鋪地，在這個年代來說已經足夠了。嬴月站在干干凈凈的亮亮堂堂的屋子里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