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跪在地上的每一個人都能說出點那人雞毛蒜皮的小事,但說完之后,殷慶炎并未立即招人來帶他們走。 一群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心想這位世子爺莫不是反悔了要殺他們滅口,正絕望著,太師椅上那位爺又開口問:“劉照君在劉家排行老幾?” 地上的劉家下人們俱是一愣。 劉照君? 他們茫然地想了又想,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把這位劉家少爺從腦子角落里扒拉出來。 有個老婦人小心翼翼地說:“照君少爺……不,劉照君在家中排行第七,因為是燕人女子所生,外貌不似沂人,所以并不受寵……” 燕人所生? 殷慶炎一手撐著臉,一手拿著毛筆在指尖轉了一圈,把自己和身邊奉茶侍女的身上甩的都是墨點子。 沂人以金發淺色眸為貴,劉照君是棕發棕眸,不受長輩寵愛在沂國是再正常不過的。 “還有沒有別的關于劉照君的事?”他聲音淡淡道,“多說點?!?/br> 原先歸屬于劉家的這些下人們七嘴八舌地講述起來,殷慶炎從他們的話語中逐漸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劉照君。 劉照君天生缺了魂兒,神智不全,就是個呆呆傻傻的木偶,小時候被他大哥抱著玩,脫手摔到了腦袋,一雙眼睛又因此瞎了,被他母親艱難拉扯到十二歲后,母親病逝,將他托付給房里的一個老奴照顧,多年來劉家對這個兒子不聞不問,也不知道怎么就活到了十九歲。 這劉照君命苦,一輩子的運氣可能就用來躲這次的抄家之禍了,全家男丁盡斬,他卻成了漏網之魚。 怎么漏的呢?因為劉家的家譜上根本沒有他的姓名,行刑人照著族譜砍頭,劉照君在族譜上沒有名姓,又長得好看,被稀里糊涂地算成了女眷,紋上了“罪”字,流放為奴。 殷慶炎聽到這里,自負地想,劉照君這一輩子的好運氣明明都拿來遇上他了。 遇上他,劉照君可不就是苦盡甘來了么? 不過……呆呆傻傻? 那劉照君身手利索,說話也流利,哪里像個木偶? 殷慶炎聽的差不多了,讓三福把人都給打發走。一開始威脅的兇狠,但真有些緊張結巴到說不出些什么來的下人混在里頭走了,殷慶炎也沒追究。 …… 疤臉男從西昌王府出來后,一路往西跑,左轉右拐地進了一處深巷,最后閃身進了一處小院,合上院門。 院中樹上跳下來兩個黑衣人,單膝跪在地上,都低著頭。 疤臉男再張口時,聲音不復先前的粗噶,他問地上的兩個人:“找到小君了么?” 其中一個黑衣人出聲道:“回閣主,并未在西昌王府中尋到小公子?!?/br> 疤臉男摳著下頜處一條不甚明顯的暗線,將臉上的假皮面具撕下來,露出一張一看就養尊處優的白凈臉面來。 男子劍眉星目,模樣俊朗,但眉宇間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戾氣,將俊朗壓去三分,添上許多狠厲。 這位就是殷慶炎目前單方面通緝著的大逃犯,劉子博,同時也是劉照君的“大哥”。 “線人都說小君讓西昌王世子給帶走了,指不定藏哪間屋里,你們繼續去西昌王府盯著,有消息了就往這間屋子里傳——” 劉子博話音一轉,“算了,往閣里傳吧?!?/br> 他抬頭看向院墻,笑道:“三位來都來了,不進院里喝杯茶嗎?” 地上跪著的兩個黑衣人聞言,反手從后腰拔出了短刀,警惕地看向院墻。 劉子博等了一會兒,見墻外的那三人不肯現身,又道:“回去告訴世子,‘名單’以及銀錢流動的賬目都在我這里,世子爺要是敢動小君,我就把那兩本冊子都燒了?!?/br> 一道勁瘦的身影突然翻到了院墻上,殷慶炎在墻頭坐著,一條腿支起來擱右手肘,另一條腿耷拉在墻上,一副隨時能落進院子里的樣子。 他盯著劉子博看了一下,隨后扯出一個頗具嘲笑意味的表情來:“明明是兄弟,怎么你長的連劉照君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劉子博不慌不忙道:“小君長的像林姨娘,我自然是比不上?!?/br> 殷慶炎話題一轉:“你都把你爹做的那些腌臜事翻上朝堂了,為什么不把牽涉人員的名單和那個銀錢流動賬目也給朝廷?那里面有你的‘利’?” “非也?!眲⒆硬┦掌鹆诵σ?,“我想將那兩樣東西送去琳瑯樓寄賣,畢竟是朝廷的隱秘消息,總有些意圖翻天的勢力想要將其弄到手,到時消息一散出去,朝廷的鷹犬不就聞著味兒過去了嗎?” 殷慶炎摸摸下巴問:“你是想借朝廷的手清理一些江湖勢力,還是想挑起朝廷和江湖的對立?” 劉子博:“兩者都有?!?/br> 殷慶炎和善地笑道:“傻卵東西,我遲早弄死你?!?/br> 劉子博也笑著回敬道:“隨時恭候,天行瘋狗?!?/br> 話落,劉子博和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就運起輕功跳上房頂,幾個來回后不見了蹤影。 墻外又有兩個穿著黑衣服的人翻上墻頭,一左一右地坐在殷慶炎身邊,剩下一個黑衣人站在墻根下望風。 殷慶炎左手邊的那個人把遮面的黑布扯下來,露出一張尚且稚嫩的少女臉,她問殷慶炎:“表哥,我們不去追他嗎?” “追不上的。他練輕功多少年?我們才練輕功多少年?”殷慶炎屈指彈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回去跟舅舅說一聲,劉子博與江湖勢力有牽扯,問問要不要往下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