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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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竟折騰了快一夜。 風向朝西, 估么過不了多久這場雨就會過去,李庭霄轉回將熄的火堆旁,再往里填樹枝。 突聽白知飲說:“上回在暮霜原,殿下也是像今日這樣救的我……” 李庭霄丟進手里最后一根枯枝, 冷眼看他。 白知飲撩起眼皮, 輕聲說:“我只是想救殿下而已?!?/br> 那目光平靜無波, 可不知是不是錯覺, 李庭霄卻在其中看出滿滿的委屈來, 好似在控訴他狗咬呂洞賓。 他嘆了口氣:“這么說,本王還得好好謝你!” 最后幾個字, 說出來惡狠狠的。 地上的衣裳干得差不多,皺巴巴的,又干又硬還沾著土,李庭霄不嫌棄地一件件穿回去,最后手里捏著不離身的玄色龍紋長袍,看看白知飲身上還洇著大片水痕的衣服,直接手腕一抖披在他身上。 正打瞌睡的白知飲被驚醒,愣愣看他。 洞中能燒的都燒了,地上只剩幾塊忽明忽暗的余燼,眼看撐不了多久。 “去外面吧,雨差不多該停了?!?/br> 李庭霄自顧自朝外走,頭也不回,看起來還沒消氣,白知飲垂著頭,緊緊捏住玄色長袍的兩側衣襟,亦步亦趨跟在后面。 雨的確停了,破曉前的至暗時刻,天地萬物都只是灰蒙蒙的輪廓。 延綿的山,濃稠的霧瘴,遠處滔滔的水聲,迷失在這樣的山中,白知飲感到深深的窒息和絕望。 他下意識看向李庭霄,卻發現他緊盯著一個方向,彎起食指放進口中,打了個嘹亮悠長的呼哨。 哨聲在凝固的霧氣里層層蕩開,幾乎傳到山的另一側才聽到回音。 白知飲一怔,難道…… 果然聽到對面傳來相同的哨聲,連響三次。 李庭霄抻了抻皺巴巴的袖子,往大石頭上一靠,隨手從旁邊的灌木上擼了兩片葉子拿在手里把玩,胸有成竹地說:“等著吧!” 白知飲想不通:“對面的人是來尋殿下的?” 李庭霄好笑地看他,“不然呢?” “可是……”瞥見他帶笑的眸子,白知飲便不再問了,覺得自己大概摔壞了腦子。 每隔大約半刻鐘,李庭霄就吹一聲哨,對面無一例外都會回應,他們的哨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漸漸地,濃霧將散未散時,林中有人影晃動。 對方顯然看到了他們,高聲叫道:“殿下!” 甕聲甕氣,是刁疆,身后還跟著幾名穿著民夫短打的親衛。 他急匆匆跑上前,滿頭是汗:“殿下,嗨呀!眼睜睜看著殿下游岔了道,急的我們……” 白知飲愣了半晌,震撼莫名。 游……岔了道? ……游? 刁疆的眼睛瞥過穿著玄色龍紋長袍、傻呆呆站在原地的白知飲,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阿宴?殿下不是說不帶他嗎?” 被當場戳破總歸尷尬,李庭霄瞪了刁疆一眼,刁疆立馬打?。骸暗钕?,沒事吧?我們順著河道找,覺得方向差不多,還真沒走錯!” 李庭霄擺手:“有多遠?” 刁疆指向來時的路:“約么兩個時辰,本來牽了匹馬來接殿下,可那畜牲半路滑下山,腿摔斷了!” 李庭霄瞥向白知飲,吩咐刁疆:“你們輪著背阿宴,他撞到頭了?!?/br> “好嘞!阿宴這臉色可真是不好看,煞白煞白的,八成是頭撞壞了!”刁疆二話不說蹲到白知飲面前,“上來!哥哥背你!” 白知飲無語,哀怨地回頭看了李庭霄一眼。 我臉發白是因為頭撞壞了嗎? 但,現成的勞力,不使白不使,白知飲不客氣地爬上去,可卻沒使喚李庭霄時那般局促。 太陽升起,濃霧散盡,他這才知道自己昨夜爬了多高的山。 江南江北交界處多丘陵,千萬年才化作這雄渾的層巒疊嶂,放眼一望,除了山還是山,置身其中只覺得無比渺小。 一行人一路下行,竟到輾轉了水邊。 此番大災,金泥河被拓寬了兩倍不止,河道兩側的山被沖出深深溝壑,變成了陡峭懸崖,崖邊的土拖著植被根系仍在不斷坍塌下沉,落入洪流中被沖往下游。 白知飲自刁疆背后探頭,憋了一肚子話問不出,前方看似絕路,但他們還在向前走。 搭在刁疆肩頭的手下意識收緊,刁疆察覺到了,回頭嘿嘿一笑:“慌什么,擔心哥哥把你丟水里不成?” 等到了崖邊,白知飲終于看見了“路”。 一塊灰白巨石嚴嚴實實堵在通往左側的支流上,底部只有很小的縫隙能過水,是以,他們踩上巨石時,左邊是和平時差不多的平靜水面,而右邊是滔滔不絕的金泥河,堪稱奇景。 腳下的巨石丈許寬,表面十分光滑,有人工雕鑿的痕跡,每一條紋路都線條柔和,漸漸地,白知飲看出了端倪。 這是……菩薩? 沒錯,蓮座,寶衣,垂肩耳,天冠,跟皇寺中見過的那尊鍍金的一模一樣! 這是一尊躺在河道上的菩薩像! 他震驚地看向并排行走的李庭霄,就見他微微一笑,雙手合十朝腳下的菩薩頭拜了拜:“菩薩舍身救世,恩澤蒼生,今日本王從法相上踏過,來日必加倍還香火!” 不信佛的潘皋人不懂,還香火就可以隨便在神像身上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