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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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飲看了眼隔斷的水墨屏風,抱著行李去了。 李庭霄又問邵萊:“太醫還沒到?” “回殿下,花太醫說今日一早得先進宮去看栗娘娘,估么是在宮里耽擱了?!?/br> “栗娘娘病了?” “上個月栗娘娘查出身孕,在安胎?!?/br> 除母儀天下的石皇后外,湘帝就只有栗娘娘這一位妃子,乃是西江王栗呂文的長女,西江原是隴西地區的小國,后主動向湘帝稱臣領封,世襲罔替,出身邊塞的栗娘娘能文能武,個性好強,深受湘帝喜愛,如今有了身孕,怕是更得圣寵。 李庭霄輕笑:“那本王不是要有皇侄了?” 邵萊的馬屁跟得緊:“正是,恭喜殿下!” “恭喜本王做什么?又不是本王當爹!”他半真半假,輕笑改為嗤笑,攔住邵萊那即將出口的奉承,“行了,該用午膳了,去安排吧!” 邵萊訕笑著彎腰,恭謹問道:“殿下想吃什么?” 然后才想起殿下今日什么也不能吃,就又問:“小米粥?還是米漿?” 李庭霄脫下氅衣,看了眼外間:“魚丸湯,炸酥rou,脆皮燒鴨,再來兩個素菜小炒?!?/br> 邵萊急道:“殿下,使不得!花太醫說……” “少廢話,快去!”李庭霄不耐煩。 邵萊就依言去了,路過外間時,總覺得紅木榻上那陳舊發黃的被褥扎眼。 - 白知飲鋪好床,聽里間兩人在說身孕、安胎之類的話,就避嫌躲去院子里,無所事事地繞到屋側枯坐,盯著天上的流云發呆。 那云幾經變幻,最終化作凜凜雪山,純白而寧靜,強風一過,云邊卷散如雪從風起,漸漸消弭于九天。 他長出口氣。 雪山,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也不知母親和侄兒如何了。 他把眼睛從云間挪開,揪了一撮狗尾巴草,低垂下眸子,慢慢搓硌手的顆粒。 身后腳步聲逼近,煜王已到他身后,居高臨下,背著光。 “怎么躲到這來了?”他嚴肅地對他腳邊的狗尾巴草顆粒指指點點,“弄壞我煜王府的東西,知道要賠多少嗎?” 白知飲抿住唇,嘴角卻向上彎了彎,腮邊綻開酒窩,仿佛早春三月的第一株桃花。 明知他不會回答,李庭霄彎腰撈起他的胳膊:“走了,開飯!” 白知飲的上一頓還是昨晚,泰金給了他兩個包子,苦菜和葷油和的餡兒,他吃不慣,還是硬啃完了。 確實餓了,一聽“開飯”二字,口中自動溢出津液,肚腹也嗷嗷待哺。 煜王親自要的飯菜,四菜一湯,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阿宴在煜王的命令下上了桌,而邵執事被屏退。 他走時又看到了紅木榻上的泛黃被褥,盯著,盯著,一直盯著,出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站穩身子思忖片刻,回身把房門關上了。 第005章 說是陪煜王用膳,可白知飲頭也沒抬,捧著碗白飯吃個沒完,白釉瓷碗都快要見底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還是沒動過。 李庭霄捏著筷子,沒身份地敲了敲碗:“怎么不吃菜?” 白知飲說:“能吃飽?!?/br> 又去扒飯時,碗里忽地多了塊焦黃锃亮、泛著油星的鴨rou,他一頓,連鴨rou一起扒進嘴里。 香。 李庭霄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說:“今日一大早,派去潘皋的探子回來了?!?/br> 白知飲猛抬眼,嘴里還含著飯,端著碗竟有些不知所措。 “潘皋國都在傳,鬼面將軍白知飲只身引開天狼軍主帥,一場惡戰后為國捐軀,此舉為潘皋軍搏得了喘息之機,多活了幾千兵士的命,配享太廟?!崩钔ハ鲂Φ靡馕渡铋L,“白將軍,如何?” 白知飲抿著唇,良久,蹦出兩個字:“慚愧?!?/br> “本王設法保住了你母親和侄兒,沒食言?!?/br> “是,多謝殿下恩德!”白知飲放下碗筷,誠心說道。 李庭霄對自己主導的這場跨國輿論戰很滿意,高傲昂起頭,卻聽白知飲又問:“我家人現今境況如何?” “潘皋王那老狗賜了屋宅和撫恤,一切都好,就是……”李庭霄一笑,“你死了,想必他們歡喜不起來?!?/br> 何止歡喜不起來,白知飲戰死沙場的噩耗傳到潘皋,白母幾度哭暈過去,若不是還有個癱子孫兒要照料,恐怕早隨兒子一道上黃泉去了。 但他不想對白知飲說,說了也無益。 可即便他不說,白知飲還是能想出個大概,眼眶里立刻蓄起了濕意,長睫微顫,眼尾跟著拖出一抹淡淡的紅,像是暈開了胭脂。 李庭霄自他額頭的疤掃過,略感遺憾。 這人的容貌底子相當好,若不是這疤,那可真是人間絕色。 屬實是暴殄天物了! 看得出,他極力忍著淚,心中必定十分難受,李庭霄出言安慰:“白知飲,身處亂世,活著就很好?!?/br> 白知飲喉嚨里咸腥酸澀各種滋味,片刻后狠狠咬住牙,目光復又變得堅定:“殿下說的是,總有一日,我要帶家人脫離苦海!” 李庭霄就欣賞他的這股韌勁兒,笑著推了下他的碗:“吃飯?!?/br> 接著,又把白胖胖的魚丸一下下舀進他碗里,都快盛滿了才放下湯匙,端起自己的小米粥悶頭吸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