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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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趙清商的面孔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在晨光下更顯得慘白無比。 她腳步踉蹌,目光毫無焦點,一副夢游般的模樣。 朝輕岫目光微凝,低頭對跟上來的穆玄都說了幾句話。 穆玄都低低應了一聲,對船工道:“趕緊打掃一間寬敞的艙房出來,好讓客人們方便說話?!?/br> 船工們立刻動手干活,穆玄都走到船前,對著客人們一禮:“不知貴客光臨,未曾遠迎,還望恕罪?!庇值?,“諸位連夜趕路,不如先到船上歇息一會,喝杯茶再說話?!?/br> 天衣山莊弟子抱了抱拳,低聲:“多謝?!?/br> 剛剛撲到趙清商懷中哭泣的女孩子,見相熟的趙姑姑一聲不吭,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只當這位織匠姑姑還沒接受現實,心中并不起疑。 ——不止趙清商,哪怕待在山莊的弟子們第一時間聽說了此事,如今也依舊有人不肯相信莊主真的已經去世。 她擦了眼淚,拉住趙清商的手,跟在穆玄都后面上了船,將事情前因后果詳詳細細說了出來。 “……其實前幾日就有些征兆了。趙姑姑在外辦事,并不清楚,最近這段時間,莊主總說練功不順,甚至請了素問莊的大夫來看診,說是真氣紊亂,只能慢慢將養。莊主說要好生調息幾日,于是就在房中閉關,服侍的弟子每天過去送食水,結果四天前一早,浣紗去給莊主請安時,發現她老人家竟已沒了氣息。事后幾位長老過去瞧,都說是真氣逆行,最終走火入魔,無藥可救?!?/br> 走火入魔跟電視劇里表現的不大一樣,被debuff籠罩的人不會因此涂上重色眼影或者改變發型跟服裝偏好,頂多因為身體狀態不佳,導致面色與平常不同,典型癥狀就是無法控制自身真氣,縱然調養得當,許多人也難免會大病一場,損失不少元氣。至于因此斃命之人,就更是多不勝數了。 江湖高手,少有人不重視自身修為,而且習慣了真氣帶來的便利后,也更難以忍受失去武功后的痛苦。所以很多練功出了岔子的前輩,就算心中明白此時應該靜養,也不免毛躁冒進,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朝輕岫的內功修習之路之所以如此順利,即使因為她入門的功夫乃是《清心訣》,也跟穿越前在職場上被“死線前瘋狂更改需求的甲方”鍛煉出的心境不無關系。 聽著相熟弟子的敘述,趙清商此刻有種千斤之力打中棉花的無措感。 因為近些年來,亓碧山漸漸不愛在人前露面,就算趙清商是長老弟子,也沒多少機會能見到莊主的面,遑論伺機報仇。 為了達成所愿,趙清商一直刻苦修習武功,同時盡心為山莊辦差,以便謀得更高的職位。 她不是非要破壞山莊的布匹品評之事,奈何除了這個環節亓碧山是一定會參與的以外,對方何時會露面,露面后又會做些什么,所有一切都無法預判,也難以控制。 然而就在趙清商覺得時機將要成熟之時,自己謀劃先是被人發覺——這倒沒什么,畢竟布匹品評之事年年都有,亓碧山看上去還有好些年可活,她完全可以耐住性子,等師父百年之后,再動手報仇。 可亓碧山卻死了。 死得輕而易舉,沒給趙清商留下任何可cao作空間。 亓碧山活著的時候,是趙清商需要尊敬相待的莊主,她死后,也是令山莊弟子敬重、也令江湖同道欽仰惋惜的前輩名俠。 一切謀劃全部落空。 當年的所有糾葛與內情,也都隨著亓碧山的死亡,徹底落下了帷幕。 趙清商慢慢閉上眼,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灰與疲憊,她想笑一下,唇邊卻連譏誚與自嘲的弧度都無法露出。 或許終亓碧山一生,都未曾感覺到來自自己這個長老之徒的恨意。 趙清商心緒翻騰,忽覺一陣強烈的眩暈,心臟仿佛被人用力攥住,攥得寸寸碎裂,顯得異常疼痛。緊接著,她喉頭一甜,當即噴出一口鮮血。 女孩子大驚,急喚:“趙姑姑!” 第131章 朝輕岫明白江湖忌諱, 一般只會觀察細節,不會故意去聽天衣山莊弟子的談話。 奈何她內功實在練得不錯,又學了《囀天音》上接收跟發出聲音的訣竅,縱使刻意離天衣山莊那群人遠了一點, 依舊第一時間察覺到艙房內有驚叫聲傳來。 朝輕岫身形一閃再閃, 輕云般飄進了室內。 天衣山莊的弟子們只覺得自己的視野突兀地花了一下, 下一刻,一個穿著白袍的陌生人就站到了吐血后又不幸暈倒的趙清商身邊, 她的三指準確搭在后者的手腕上, 明顯是在診脈。 坐在趙清商身邊的女孩子沒有阻止, 她被朝輕岫的武功震了一下,又覺來人不像心懷惡意的模樣,覺得還是應該信任陌生高手的人品, 讓對方幫著瞧瞧趙姑姑的狀況。 其他人看那個女孩子什么也沒說, 便都保持了靜默。 朝輕岫診完脈,略松了口氣, 微笑道:“不過是氣血逆行跟內力紊亂, 心脈受了些損傷,并沒什么事?!?/br> 天衣山莊弟子:“……” 就算不提心脈損傷,單單氣血逆行加內力紊亂就挺有事的, 尤其是對江湖人而言, 有時候甚至能導致走火入魔的嚴重后果。 在場之人看見朝輕岫的微笑, 忍不住懷疑此人莫非是跟趙姑姑有仇?才會在發現趙姑姑情況嚴重時,露出如此愉快的微笑,可瞧對方診脈的認真模樣, 卻又不大像。 朝輕岫這么判斷,當然有自己的原因——她在聽見不對勁的聲音后跑進來, 卻只是看見病人而沒看見尸體,擱推理作品里,已經算是難得的和平篇幅了…… 她進一步解釋:“從脈象上看,趙姑娘應當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才會無法自控,此刻最好先休息一會?!?/br> 女孩子伸手幫趙清商擦去嘴角的血跡,低聲:“趙姑姑如此尊敬仰慕莊主,我實在不該將噩耗直接告訴她的?!?/br> 另一位弟子道:“慢慢告訴又能如何?無論如何鋪墊,只要趙姑姑知道莊主去世的消息,都必然會傷心難過?!?/br> “……” 朝輕岫深深看了那兩名弟子一眼,覺得幸虧趙清商此刻已經失去了意識,否則很容易在同門的安慰與自我反省中感受到進一步暴擊。 天衣山莊弟子:“請問閣下,不知趙姑姑什么時候能蘇醒?” 朝輕岫回答:“若是還有事情要跟趙姑娘說,現在就能將她喚醒,假如沒有急事,就讓她先睡一會,到下午,大約就能醒了?!?/br> 然后朝輕岫翻出紙筆,匆匆寫了張藥方:“在下略學過幾日醫術,若是不介意,就按這個方子抓藥便是?!?/br> 醫術跟武學大有共通之處,天衣山莊也是武林名門,門下弟子自然多少懂一些醫理,一直陪在趙清商身邊的女孩子低頭看過藥方,覺得寫著的的確都是些安神定驚疏散的藥材,于是拱一拱手:“多謝姑娘。請問姑娘尊姓大名?” 朝輕岫亦稍稍欠身:“不必客氣,這是我家里的船,趙姑娘既是船上的客人,又是江湖同道,自然就該有所關照?!?/br> 她沒有回答對方有關自己姓名的問話,天衣山莊的弟子們知道江湖中多有不愿透露內情的前輩高人,在意識到這一點后,也就略過對方的來歷不提。 趙清商本來沒有受傷,只是昨日與朝輕岫動手,消耗太大,如今又驟聞噩耗,情緒激動難以自抑,才會突然倒下,還好她底子不錯,同門有用自身功力,幫趙清商導氣歸脈,等到下午,趙清商果然睜開了眼睛。 她蘇醒后,尚且覺得有些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是否還處于夢境當中。 那個女孩子一直陪在趙清商身邊,見人蘇醒,趕緊將溫著的藥碗端了過來,道:“趙姑姑,你內息走岔,臟腑受損,先將這碗藥喝下?!?/br> 趙清商眼珠動了動,幾乎是麻木地張開嘴,將碗中苦藥一飲而盡。 她靠著枕頭坐了一會,原先呆滯的目光才算是有了些神采。 女孩子溫聲細語地勸慰:“趙姑姑,你還要不要再歇一歇?” 趙清商伸手抓住那個女孩子的胳膊,低聲:“我聽你說,莊主她……” 女孩子垂著頭,雙目不自覺流下淚來,片刻后才道:“莊主她老人家已經仙逝,趙姑姑還要保重自身?!迸纶w清商無法接受,又趕緊換了話題,“趙姑姑,趙長老還帶了信給你?!?/br> 趙清商原本又頹喪地閉上了眼,聽見師父的名字后,才支撐著下了床榻:“師父說什么了?” 弟子回答:“莊主她老人家意外去世,今年布匹評等的事情,只怕無法照常進行,趙長老教你接到信后,去貝藏居走一趟,請人來為莊主念誦《往生咒》?!?/br> 趙清商聞言,袖子內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指節泛白,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道:“我知道了?!?/br> 弟子發現趙清商面色越來越不好看,想要安慰幾句,然而莊主過世,莊內人士同感悲戚,她還未開口便又哽咽了,過了會低聲道:“趙姑姑先歇一會罷?!?/br> 朝輕岫給趙清商診完脈后就跑到甲板上吹風,她正在思考亓碧山突然過世之事。 偵探的直覺告訴朝輕岫,事情恐怕沒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然而天衣山莊不是白河幫,朝輕岫等閑沒理由上門,就算借著送奠儀的機會混進去,在莊內長老都認定亓碧山是因為走火入魔而死的情況下,即使當真事有蹊蹺,山莊里的人也絕不可能同意由外人來重查此事。 而且朝輕岫隱隱覺得,亓碧山之事干系極大,倘若她真是自然死亡還好,假如并非自然死亡,那么其中的內幕,則多半不是如今的自己有能力干涉的。 天衣山莊位于江南,莊主身故之事,自然會通知問悲門那邊。 趙清商如今奉師命要改道去貝藏居,自然無法繼續乘坐這艘河船,天衣山莊的弟子們在離開前,也依照江湖禮數,客客氣氣地知會了朝輕岫一聲。 朝輕岫給其他人說了告辭,末了看著趙清商,片刻后才溫聲道:“你路上小心?!?/br> 天衣山莊的弟子們看看趙清商,只覺得這位織匠姑姑實在是性情中人,出門一趟的功夫,就跟船上的人交了朋友。 趙清商沉默片刻,小扇般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黯然的陰霾:“你也珍重?!?/br> 與趙清商等人告別后,朝輕岫走到桌邊,開始寫信。 她前兩封信分別寫給應律聲跟顏開先,讓她們注意幫派情況,第三封信則寫給問悲門的李歸弦,最后那封,收件人則是貝藏居的師思玄。 莊主死了,趙長老卻不讓趙清商立刻回來,雖然有請人去念誦《往生咒》這么一個理由,朝輕岫卻依舊覺得有些古怪。 她的食指輕輕敲著桌面——倘若趙清商辦完師父吩咐的事后立刻返回門派,事情可疑度還算有限,只是師父叫徒弟順便跑跑腿而已。 若是貝藏居那邊一直把人留著不許走,大概率就是趙長老有意將趙清商支到一個遠離山莊的安全所在待著,不許徒弟攪合到莊主去世后的麻煩當中。 朝輕岫將第四封信寫到一半時,動作忽然停下,她凝視著桌上的信紙,忽然將寫了一半的信揉成一團,放在火上燒成灰燼。 看著被火舌舔舐的信紙,朝輕岫覺得自己實在有點急躁。 她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近來太過順風順水,做事便有些不考慮后果起來——若是趙長老打發趙清商去貝藏居之事當真有什么內情,自己的信一送過去,就等于告訴旁人,她這邊也察覺到了什么。 反正幫內有鏢隊,時不時也會往壽州那邊走一趟,若是想知道消息,下次找機會讓人順便到貝藏居中問候一下就好。 朝輕岫在心中計劃的時候,又慶幸還好自己平日挺注意跟江湖同道之間保持聯系,跟師思玄之間也常有書信往來,這樣一來,想打聽情況的話,派人上門的行為就不顯得那么突兀。 三日后。 朝輕岫低調離開,又低調地回到了川松分舵當中,雖然她沒有再去見余恒之,那位余舵主卻又送了些禮物過來,同時派弟子將被施過家法又涂過傷藥的余高瞻抬了過來,請受害人過目。 此時此刻,亓碧山的死訊應該已經傳到了川松分舵中,余恒之卻依舊穩得住,不愧是久經風浪的老江湖。 而且大約是發現朝輕岫一直沒露面,擔心她沒法看到余高瞻挨打后的模樣,余恒之在孫子初步傷愈后,又將人重新打了一頓。 余恒之并不擔心孫子會留下后遺癥,當日朝輕岫送的傷藥很好用,也讓她發現了自拙幫出品的藥物的優勢與劣勢。 優勢是格外看重療效,劣勢則是只看重療效。 等幫主終于回到川松后,連充尉過來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一報給幫主知曉,重點提及了被抬來兩次的余高瞻。 朝輕岫微微頷首,又笑道:“連舵主,你覺得如何?若還委屈,咱們再找那個姓余的,與天衣山莊較量較量?!?/br> 第132章 連充尉能聽出幫主話中含義, 天衣山莊勢力大,朝輕岫又不能長久在此,既然沒法連根拔起,只好和平相處, 之前產生的種種沖突, 最好趁著她還在此的時候解決。 此刻但凡是一個懂點事的舵主, 都會主動表示恩怨已了,自己不覺得委屈。 不過對連充尉來說, 她并不需要考慮太多, 只要實話實說就行, 當下誠懇道:“屬下早就不覺得受委屈了?!?/br> 在查三寶倒地的那刻,連充尉心中的委屈就消弭大半,如今甚至還生出了一點對于余高瞻智力與膽量的憐憫。 朝輕岫見她說得真心實意, 于是頷首:“連舵主果然氣量寬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