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她的刀。

    成為她的倀鬼。

    以她為主，為她俯首稱臣。

    meimei的聲音太具有蠱惑性了。

    她個子偏高，呼吸灑在哥哥脖子間，像是一條調皮地、無害地小蛇，吐著信子，正用著細卻長的柔軟身體，在他不加防備間，一圈又一圈的纏繞而上。

    溫如衍呼吸陡然增添上幾分惱人的顫抖，這讓他寬厚的背脊都像是因meimei輕笑與話語間噴灑出來是氣息而癢得肌rou小幅度痙攣。

    這實在太失態了。

    這可不是溫教授。

    “亂講，”溫如衍抬腳時，腳步有轉瞬即逝的猶豫，在他冷淡倨傲的外表之下，也不知是否同樣存在著那樣平淡的內心，他邁出幾步，腰間那環繞著他的溫暖即刻消失，只有溫窈手指似依依不舍擦過他的腰部，留下遐想，“這種話，以后別再對我亂說了?！?/br>
    溫如衍轉過身，警告般的給予溫窈個嚴肅的表情。

    他收起溫窈給他的這把小刀，用隨身攜帶的手帕包裹住其尖銳鋒利的刀頭，骨感修長的手指在昏暗中更帶幾分美感。

    溫窈卻在想，如果這雙手，為她殺人，為她擦拭掉那些血跡，那么將會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溫如衍抬頭，靜默地掃了她一眼，發現她正環抱著手臂，像是只好好奇又狡黠的小貓，一瞬不瞬盯著他的動作。

    他故意裝作看不見。

    只是收起手帕時動作好幾次都手抖、重復。

    一個在實驗室中，從來嚴謹仔細到不會出錯任何步驟的溫教授，在這樣簡陋的露天環境中，只是用手帕包個小刀，卻像是正用著世界上最難用的精密儀器、做著最復雜的事情。

    包住其尖刃時，溫如衍的指腹輕擦而過。

    他想。

    meimei，現在就像是沒有被包裹與控制起來的小刀，如若不多加干預與管教，她的性格與做事習性，早晚有一天會讓她剛愎自用、作繭自縛。

    “小窈?！睖厝缪苷f，“明天開始，我需要留在陳厭的這個小隊里，一路上我們有些東西要研究，所以不會很快的回安全基地。

    如果你想回去的話，我明天會打電話安排人，叫他們接你回去?！?/br>
    “不要，”溫窈果斷拒絕了，如果她回去，那還怎么給大家添堵啊，她歪了歪頭，“哥哥猜我為什么不想回去？”

    為什么？

    溫如衍不動聲色地躲避開她那直勾勾看來的眼，轉過頭。

    他喉結滾動的模樣掩藏在高高的立領中，他的側臉看上去略有瘦削，立體的五官從側面看上去像是蒙上一層瞧不清的霧，令人讀不懂情緒，感受不到隱喻。

    能因為什么。

    難道meimei要說她是因為自己嗎？

    不可能，這就是個沒有良心的小混蛋。

    即便是因為他，他也必須認清的一個事實就是——

    他們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

    這輩子，都是兄妹。

    果不其然，他聽到小混蛋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要是回去了，怎么還會有人像哥哥一樣伺候我呢，哥哥，你別打電話叫人接我回去，叫人家送點我想吃的來嘛，葡萄、牛rou……”

    溫如衍冷哼一聲，生硬地打斷她，“你當我基地的人是什么？你的跑腿？”

    溫窈不說話了，溫如衍等了半天，還是沒有得到這沒心肝的小混蛋的回答。

    ……小姑娘就是愛生氣。

    他嘆了口氣，剛轉身預備去哄哄她，卻見那小混蛋早就走出去老遠了，將他這個哥哥拋棄在這里，毫無留戀。

    “……真是個小混蛋?！彼虐宓啬樕硝r少露出這樣鮮活的表情，他罵完后又覺得好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也遠遠跟上溫窈的腳步。

    不過。

    現在的確還有個問題。

    他之前一直以為溫窈臉上的疤痕是出自于喪尸之手。

    這很常見。

    在末日中，被某些喪尸小幅度攻擊后，所接觸到的肌膚就會產生潰爛紅腫甚至是毀容，倘若擁有一定異能的人，興許還能靠自身恢復，可據他觀察，很顯然，溫窈現在就是個普通人，所以沒有恢復黑疤的能力也不稀奇。

    他知道meimei在意容貌，他肯定會想辦法幫她恢復的。

    可。

    方才兩人面對著面說話時，那疤痕在暗些時，居然隱隱閃過了些許深紫的光，可那太快了，快到溫如衍無法確定，更不敢輕易下定論。

    如果是喪尸所為，溫如衍會為她找出解決辦法。

    但如果是人為，那他……

    【哥哥，你當我手里的刀，好不好呀？】

    小姑娘的話語再次在腦海中響起，明明那么婉轉甜美，可卻更像是墮入阿鼻地獄時在沿途所聽到的哀嚎嘶吼，正一點點清數著他的罪，提醒著他的惡。

    “砰——”

    小刀從口袋里的手帕中滑落出來，掉在一塊小石子上。

    溫如衍俯身，撿起它。

    可他有些心不在焉，那尖銳的刀鋒挑破食指指腹一層肌膚，傷口很淺，偶有幾個血珠子緩緩流出，可這還是讓溫如衍清醒了過來。

    他，是要教導好meimei。

    絕不能，助紂為虐。

    *

    溫窈路過那幾人所搭建的帳篷時，很顯然的露出嫌惡之情，又在看到他們鍋里所煮的食物時，嘖嘖搖了搖頭，這么看來溫如衍對她確實還算不錯了，起碼沒讓她吃這種東西。

    小隊里的人早就忍夠了這個大小姐做派跟壞脾氣的作精，好不容易甩掉她，見她居然再次出現，一個個臉拉的能有叁米長，個個護著自己手里的食物，搭帳篷的看見她也直接轉過身體，生怕她來搶他們物資似的。

    溫窈聲音很是高傲：“誰要吃你們這種難吃了吧唧的東西，睡你們這個透蚊子還透風的帳篷了，誰稀罕啊?！?/br>
    有人想跟她議論，也被人攔了下來，“別，跟這種撒謊精說話都是掉價，搭理她浪費時間，走?！?/br>
    如果說溫窈是實打實的萬人嫌，那么溫楚楚那邊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陳厭偶爾為她送上一些食物后才又轉身去看各個帳篷的搭建進度，江騁坐在她身邊，像是防著賊一樣防著溫窈過來使絆子，別說近身，她就是靠近兩步，都會收到他黑漆漆又警告的目光。

    還有那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小卷毛，個子雖過了一米八，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副稚氣未脫十六七歲的樣子，毛也沒長齊的小屁孩也學上人家護花使者，總是朝她做鬼臉、擠眉弄眼。

    “我說，”溫窈從車上拿了個軟墊子放在她的專屬小椅子上，那是溫如衍特意給她的，本意讓她偷偷用，結果她還是這么堂而皇之拿出來，就是要讓這群坐慣冷板凳的人羨慕，她舒舒服服的坐下，朝那個小卷毛招手，“那個卷頭發的，像小泰迪的，我在跟你說話呢?！?/br>
    小泰迪？

    這個女人居然敢說他是小泰迪？

    他的卷發明明這么好看，楚楚姐還夸他可愛，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是他最討厭的狗的品種？

    他朝著溫窈不善地齜了齜牙，下垂的狗狗眼配上淺黃色小卷毛，再加上他那沒有完全褪去嬰兒肥的臉蛋。

    ……更像了。

    溫窈被逗得直樂，很奇怪，她臉上那丑到駭人的黑疤，也許第一次看見時會覺得害怕與反感，更是丑陋到不堪入目，可是時間一久，在她臉上，居然顯得存在感也沒那么重了。

    像是她的笑，能化解開一切丑惡。

    終于，溫窈捂著嘴笑完了，她靠在小椅子上，又朝著那個小卷毛招招手，眼底卻是化不開的冰涼，“你過來，我有個事情要問你?！?/br>
    卷毛看了看手里的盆，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事情要做了，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女人叫他過去干嘛。

    如果又是找楚楚姐麻煩的話，他正好還可以攔下。

    少年怒氣沖沖放下盆，傲著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朝她走來。

    江騁擰開水壺，仰頭喝了口，目光卻像是不經意的往溫窈的方向一撇，水差點就著鼻子嗆入氣管，他猛地低頭，這才沒有阻止了這個意外。

    他有些牙癢癢。

    這個溫大小姐，憑什么坐的這么舒坦，那個小子，也是瘋了嗎，好端端的，怎么聽她讓他過去，他就過去？

    瘋了嗎？

    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是。

    無論是怎樣的溫窈，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的溫窈。

    只要有她出現的地方，哪怕是自認為厭惡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做作又耍脾氣的作精大小姐，永遠都會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有她的地方，就很難讓人再注意其他人了。

    溫窈靠在小椅子上，她纖細白嫩的手懶洋洋撐著下巴，她被少年的陰影覆蓋著，再抬頭，看到他那疑惑與憤怒共存的眸子。

    溫窈挑了下眉梢，又打了個哈欠。

    “你叫我干嘛？”少年沒好氣。

    “不干嘛，”溫窈看著他，“我就是想問問，你叫什么名字啊?！?/br>
    少年：“……”

    他愣在原地，方才在一路上走過來時肚子里所打好的腹稿、想出的懟她的話語，此時此刻，都在面前這個滿臉玩味的女人說出這番話后，軟綿綿又惡心的堵在喉嚨口。

    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少年咬了咬牙，聲音像是擠出來的，那張帶著嬰兒肥的臉也因此而變得有些扭曲，他幾乎是不可置信，問出來時，比起生氣，說是委屈更貼切點：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你居然連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溫窈回答得理所當然的同時又滿臉真誠，這使得這小崽子臉色更難看了，偏她還繼續說，“我還以為你是姓舔的呢?！?/br>
    “姓什么？”

    “姓舔，名狗啊，整天圍在你楚楚姐身邊，還不舔??？你看人家樂意搭理你嘛，不過也是，像你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確實對我們這種大人沒什么吸引力?！?/br>
    “紀忍，”少年攥緊拳頭，眉毛皺成川字，淺灰色的短袖下胸腔猛烈起伏著，他正用那雙狗狗眼憤憤看著溫窈，氣得頭暈目眩，“我叫紀忍，紀念的紀，忍耐的忍！”

    “還有，我不是舔狗，你才是，我不是！”紀忍壓抑著聲音，他不想被那邊的小隊聽到，可他又實在氣的不行，以致于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有點發抖，距離溫窈也就更近了些。

    他甚至還彎下了腰。

    從別人的視角中，誰也想不到這時候的紀忍是在跟溫窈生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彎個身子跟溫窈搖尾乞憐呢。

    “離我遠點?！?/br>
    溫窈往后又靠了靠，像是看不見紀忍那即將噴發出無限怒意的眼，她嫌棄的扇了扇面前的風，朝著他皺起鼻子，“你身上有股味?！?/br>
    紀忍雖疑惑，可還是左右聞了聞自己的衣服，他可不想讓楚楚姐對他留下壞印象，他不解：“沒有吧，我今天才換的衣服啊，挺香的啊?！?/br>
    溫窈朝他招招手，紀忍半信半疑將腦袋湊了過去，溫窈在他耳邊慢慢道：“是狗sao味兒?！?/br>
    “溫、窈!”

    這回，小隊里所有人都聽到了紀忍這一聲怒吼，有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那本來就容易招惹的半大少年，這會兒氣的卷發都快直溜了，而他口中名字的主人，坐在小椅子上笑得張揚又肆意。

    那笑是對他的嘲弄。

    紀忍，溫窈目前所得知的劇情中，對他沒有過多的說明，只是說是溫楚楚撿回來的一個失憶少年，在原本劇情中，也跟溫窈沒什么太多交集，除了偶爾說些風涼話之外，再多的就沒了。

    原本的溫窈對他也沒什么特別的情緒，也或許是這種小狗崽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原本的溫窈對他也沒什么情緒。

    但是這一世的溫窈可不一樣。

    在她眼里，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對她使用定身異能的人。更何況，這小狗崽子的冷嘲熱諷，也是很令人厭惡的。

    不也得好好教訓下嗎。

    “叫我那么大聲做什么，”溫窈朝他眨了眨眼，語氣很懶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我呢，喊我的名字喊那么大聲?！?/br>
    紀忍：“……”

    他冷哼幾聲，恨恨的甩手離去，跟溫窈再交流下去，在這個女人口中，恐怕他都能成為暗戀癡情她多年卻不自知的人！

    紀忍氣沖沖離開了，溫窈這里則恢復了安靜。

    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安靜的小溪邊，一道男人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的視線追隨著溫窈。

    他機械性的喃喃道：“帶走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