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色 第66節
“用得著這么驚訝?不是你找我的?你們要是沒收到,我可以讓人再寄一份到你單位?!?/br> 嚴世華一改剛才囂張的氣焰,聲音也小了些許:“收到了?!?/br> 白聞賦嘴角微斜,蔑睨道:“既然收到了,那就是不識字了,要是識字還能在大庭廣眾下為難我太太?” 嚴世華登時瞠目結舌:“你太太?” 周圍人一片嘩然,知道他們身份的早已驚掉了下巴,不認識他們的人也被這突如其然的反轉弄得議論紛紛。 別說嚴世華這行人被震驚到了,就連葉蕓本人也是吃驚地抬起頭來。 白聞賦的手搭在葉蕓的肩膀上,輕輕捏了捏,對上嚴世華不可思議的眼神,語氣頗冷:“你非要在這么多人面前討個說法,我也不妨跟你說清楚。于私,你對我太太出言不遜,故意刁難她與別人合作,什么齷齪心思你自己清楚,我讓你有手有腳從這里走出去,已經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于公,你們廠分別在去年和前年有過兩次不合理交易,還有一起惡意競爭事件,具體什么事,還需要我繼續說嗎?” 嚴世華臉色大變,白聞賦再說下去,就是觸犯紅線的部分了,嚴世華恐怕得去局子里討要說法。 那份說明書嚴世華的確是看了,但駁回措辭嚴謹,他愣是沒有看出來,以為主辦方是隨便找個由頭把他打發了。殊不知白聞賦對合作企業資質審查嚴格,早就把嚴世華的老底扒了干凈。 這下嚴世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大驚失色,顧不得什么臉面,低下頭來:“不好意思白老板,可能是下面人弄錯了,沒看清楚,我回去就說他們,給你添麻煩了?!?/br> 白聞賦睥睨著他,語帶警告:“我要在外面聽見一句詆毀我太太的言論,我拿你開刀?!?/br> 他這話說得聲色俱厲,不僅是說給嚴世華聽的,更是借他敲打在場的人別亂嚼舌根。 宗老板揮了揮手:“送客?!?/br> 服務員將嚴世華一行人請了出去,擺明不接待他們這桌,一群人飯沒吃成,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被嚴世華這么一鬧騰,葉蕓失了胃口。出了飯店后,她眸色輕揚:“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我是你太太,你是一點退路都不給我留了?” 他低下頭咬了下她的唇,快速、果斷、帶著懲罰的意味。 “你要什么退路?” 等葉蕓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直起身,她唇上留下麻麻的觸感,不斷沖擊著心底柔軟的地方,直到葉蕓坐上車,心緒還在被他波動著,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路線似乎不對。 她側頭問他:“你不送我回去嗎?” “是回去?!彼鸬美硭斎?。 車子駛入建山路,恍若從鬧市區突然拐進公園。紫藤纏繞的涼亭,參天巨樟遮天蔽日,西式的建筑風格融合中式審美,私人庭院正中是流淌的大理石噴水池,自然景觀和建筑風格的和諧,讓人一眼便愛上。 葉蕓走下車,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座氣派的洋樓:“不是說不給我進嗎?” “我還說過把你扔進水里,我扔了嗎?” ”......” 上一回來葉蕓都沒好好瞧瞧這里,就被白聞賦直接抱上了樓。這次順著臺階步入門廳,整潔考究的陳設映入眼簾。視野開闊的客廳,北面是會客室和書房。另一面是餐廳和廚房,從廚房邊門出去是側花園,景致怡人,種有芭蕉、羅漢松、茶花、白玉蘭等花卉。暖色的燈光暈染著,溫馨和閑適感油然而生。 白聞賦的聲音在樓梯上響起,喊了她一聲:“小蕓,上來?!?/br> 葉蕓尋著聲音沿樓梯一路走到二樓,白聞賦將白天穿的襯衫換了下來,遞給葉蕓,往她手里塞了枚紐扣。 “搬貨的時候磨掉了?!?/br> 葉蕓低頭看了眼,問他:“有針線嗎?” “跟我來?!?/br> 白聞賦將她領進臥室,指著那花梨木的梳妝鏡:“抽屜里有,我去洗個澡,你縫好拿進來給我洗了?!?/br> 葉蕓應了聲,坐在梳妝鏡前,拉開浮雕抽屜,里面擺了一套嶄新的針線盒。 她手指輕觸,眼里流出歡喜之色。從前她替他收衣服時,看見他紐扣松了,只能窩在昏暗的小房子里,找些碎線頭來為他縫上。 記憶像一輛不停穿梭的列車,再次為白聞賦縫衣服,心里不再是生計與彷徨,有了生活和未來。 葉蕓靈巧地打了個結,截斷線頭,敲響浴室的門。 不一會兒,白聞賦拉開門,他的頭發濕著,水滴順著臉頰落在精壯的胸膛上。 葉蕓眸光晃動,一時間不知道目光該落向哪處。 “要看嗎?”白聞賦察覺到她的眼神,問她。 “什么?” 熱氣撲面而至,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拽住她的思維,她以為白聞賦是要將那處給她看。 從前在洋坊街開裁縫店的時候,那些已婚婦人來葉蕓店里嘮嗑,什么黃家媳婦偷了漢子,沈家老爺外面養了個妖精,這些婦女有時候聊起葷事,連男人的尺寸都會議論。 葉蕓做裁縫對尺寸敏感,她以為男人都是差不多的。直到聽聞這些婦女間的玩笑,才知道她過去到底承受了什么。 他冷不防地問她這話,她倒真生出了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目光不自覺的在他腰腹間徘徊。 白聞賦嘴角微提:“你早上不是說想看我腿上的疤嗎,你到底想看的是什么?” 葉蕓被他洞悉了羞恥的心思,臉頰rou眼可見地攀上紅暈。白聞賦輕笑一聲,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拉進門內,接過衣服扔在一邊,扣住她腦袋,那雙薄長的眼睛散發出灼熱的眸光:“看吧?!?/br> 周圍熱氣繚繞,葉蕓仿若被丟進一個巨大的蒸汽籠,他就在眼前,精壯的腹肌上橫著猙獰的刀疤,大小傷痕或深或淺,像深淵里的地獄使者,在黑暗處吟唱圣歌,誘惑著人慢慢落入他的陷阱,甘之如飴。 這是頭一次他和她坦誠相待,將他的全部拿到她的面前,連同他傷痕累累的心臟也一并挖了出來。 葉蕓看見了那條丑陋的疤痕,像駭人的巨型蜈蚣盤在他的右腿上,充滿殺戮的氣息。明明他身上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每一寸肌rou卻蓄滿可怕的力量感,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不斷侵 占著她的情感,她被他蠱惑,身體越來越熱,眼底漸漸浮上一抹動人的春色。 他俯下身,舌尖纏繞著她的唇瓣,聲音埋在喉嚨里,帶著醉人的溫柔:“嫌棄嗎?” 她抬起雙手繞過他的脖頸,已經不需要再多的言語,她的身體給了他答案。 他感受到她的回應,炙熱的手臂橫亙在她腰上,將她揉進骨子里,葉蕓攀在他身上,小腹陣陣發緊。 他在浴室里要了她一次,密閉的空間蒸氣繚繞,她頭發濕漉漉地散著,瑩白如玉的身子朦朧嬌媚,讓他上癮。 持續的刺激太過強烈,她大口喘息差點缺氧,被折騰得身子又潤又滑,他將她放在地上時,她雙腿軟得打顫。 他擰開水抱著她重新洗了遍澡,水流沖了下來,他托起她的下巴與她接吻,鼻腔里充斥著令人眩暈的荷爾蒙氣息,葉蕓再次嘗到了那種被他拽著沉淪的滋味。 銷魂,蕩漾,心醉神迷。 葉蕓本來準備待一會兒就回去的,衣服被弄濕了壓根沒法穿出門,身子軟綿綿的,被他抱上床。 白聞賦得到愉悅的情緒有些亢奮,他將葉蕓攬進懷里,一會親下她的額,一會兒握住她的手撫摸著她指間的紋路,不給她睡。 葉蕓干脆在他懷里翻了個身:“跟我說說我走后的情況?!?/br> 白聞賦原本松弛的神情一點點冷了下去,半晌,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陰霾傳進她耳中。 “我找不到你,能找的地方,能問的人都問遍了,他更是找不到你?!?/br> 葉蕓的心被拉扯著,隱隱作痛。 “我大概有半年沒去管他,門口人都說他有病躲著他,他過得也不大好?!?/br> “有次我從江城回去,他出事失蹤了,找了兩日,最后在一口枯井里面找到他,人被發現的時候就剩一口氣了。送到醫院搶救,進去就沒再讓他出來,一邊養傷一邊治療他那病。剛開始不算太順利,后來又輾轉了兩個地方才穩定下來。媽陪著他在穗城接受了一年的治療,回來待了一段時間,他還是決定回到穗城生活。 目前在那邊做點小買賣,日子過得還算踏實?!?/br> 他的聲音像是古老的泉水,從高聳的山巔歷經蜿蜒崎嶇的山石一點點匯聚到她的心田,填補了那空白的夢境。 但葉蕓還是捕捉到他話中省略的部分。 “怎么會掉到井里面,人為的?” 白聞賦的目光落了下來,纏繞在葉蕓身上。 “發生什么事了?”她抬起頭找尋他的視線。 他沒有說話,眉宇深鎖。 葉蕓看進他的眼里:“不要瞞著我?!?/br>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小丫頭,三言兩語就能粉飾太平。 白聞賦沒再隱瞞:“有人告訴他在那一帶見到你,把他騙了過去推進井里關了起來,問我要了筆錢?!?/br> 聞斌身邊的那幫狐朋狗友都知道他有個做生意的大哥,把心思打到了他身上。那時候白聞賦已經不再管聞斌的事了,他甚至都很少回二尾巷,即便回來看佟明芳時碰見聞斌在家,他也從不給聞斌什么好臉子。葉蕓走后,他們兩也算是決裂了,兄弟兩半年沒說過話。 聞斌警告過那些人,他大哥不可能管他死活,被關進井里時,就沒想著還能活著出去。直到井蓋被打開,白聞賦的身子逆著光探下來對他伸出手...... 這世間的事,或許早在暗地里標好了定數,沒有人能跨過時間的暗流。 煙火人生,每一步都是必經之路,余味苦澀,終有回甘。 葉蕓環過白聞賦的腰腹,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便是這個世上最治愈的聲音。 頭頂的銅質吊燈散發著均勻的光澤,他凝視著她,眼神專注而迷離。 “我找過方麗珍?!彼蝗徽f起。 “兩次?!?/br> 白聞賦抬起手捉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從她潤澤的下唇摩挲而過。 “她騙了我兩次?!?/br> 葉蕓眼神閃躲,當初是她囑咐方麗珍不要將自己的下落告訴白聞賦,是抱著跟他徹底斷掉的打算,沒有給彼此留任何希望。 白聞賦盯著她的表情,瞧出了她當時的決絕,眼里逐漸陰云密布。離找到她也就一門之隔,她親手把門鎖上了。 他低下頭,蠻橫的吻碾壓上來,強烈而徹底。葉蕓被他的身軀籠罩著,他擒住她的手壓在身側,隱忍的情緒噴薄而出。 難以描述的戰栗讓她再次敏感起來,她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往后縮了下,被他一把扯到身下,心底防線猛地被突破,他沒有給她任何緩沖的時間,強勢地占領著她所有的感官,讓這個夜變得驚心動魄。 第66章 (全文完) 葉蕓是被一只小鳥叫醒的, 她睜開眼的時候,人陷進柔軟的大床里,酸酸麻麻的感覺像經歷了一場漫長的旅程, 從高山之巔墜入深海之淵, 身體被幸福感塞滿。 臥房的外面連著一個很大的露臺,白色的寶瓶圍欄上停著只奶黃色的黃腹山雀,圓頭圓腦的樣子甚是可愛。 葉蕓伸了個懶腰走下床,在浴室沒有找見昨晚濕掉的衣服, 洗了澡出來只能翻出一件白聞賦的襯衫罩在身上,打開房門去找他。 葉蕓走進西邊的拱形內室,赤著腳踩在柚木地板上, 穿過活動門, 來到二樓的大客廳。再往左又是一間房,沒走兩步竟然又回來了臥室, 走得她暈頭轉向,好一會兒才摸到樓梯。 踩著臺階往下走, 她的腳步輕柔無聲,走到一半卻聽見樓下傳來男人的交談聲。腳步戛然而止,她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襯衫只能蓋到膝蓋上方, 她這個樣子顯然不能見人,只能折返回了二樓。 白聞賦坐在深黑色的沙發上, 朝樓梯的方向抬了下眼, 回過視線交代了幾句, 把魯子叫過來安排了一番, 便起身上了樓。 葉蕓回到臥室,走上露臺望著門前的庭院。噴水池東面的那塊地果然被刨了干凈, 如今種上了一片花生,植株繁茂,遍地翠綠。